親戚(1 / 1)

“恭喜,你的願望實現了。”傅楊莞爾,因她眼中的憧憬而倍加期待大雪的到來。

“嘻嘻,不僅實現了,還收獲一個驚喜。”

蘭夏把身體的重量掛在他胳膊上,仰著小臉,歡喜地看著他。

南方的冬天並沒有非常明顯的萬物凋零的頹喪感,山依然是綠的,田埂、路旁、山坡上的樹木依舊枝繁葉茂,隻是在灰撲撲的天空下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而穿著鵝黃大衣的蘭夏猶如一朵早開的臘梅,成了這方天地的焦點。

傅楊莞爾,明知故問:“這個驚喜是指我嗎?”

蘭夏歪了歪腦袋,反問回去,“不然還能是誰?”。

甜甜的撒嬌般又帶著點狡黠的話語一字字撩撥著傅楊的心弦。

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夏夜雲散步的三岔口。

門前種樹的小賣鋪窗戶上的木板還釘著,門是一扇破舊的木板,看起來還算結實。

走過小賣鋪,敬老院的大鐵門敞開,三四人合抱的桂樹安靜佇立在原地。天氣太冷,隻有樓房陽台不時有人走動。

“環境挺好。”傅楊看到樓外牆掛著空調外機,看數量應該是每間房都有空調。

機器運作時發出的微弱嗡嗡聲在空曠的院子裡回蕩。

“這座敬老院是我們大隊十幾個村子共同出資成立的,家境富裕些的,每年還會額外捐錢,哪家捐了多少,運營開銷多少,都貼了條子在公告欄上,大家都可以看到。”

蘭夏指著一麵石牆讓他看,上麵篆刻了敬老院剛成立時每個出資人的名字及所在村子。

“看,外婆的名字在中間。”敬老院大前年才建起來,籌備時蘭夏手裡錢不多,出了兩萬塊,在名單中屬於中等水平。

最高的是大隊書記,他閨女和兒子都是當老板的,各捐了十五萬。剩下的幾千幾百的都有。旁邊還刻有出力的人名單。

“你們這兒的集體歸屬感很強。”

提起這個,蘭夏作為大隊的一員,與有榮焉。

“可不嘛!畢竟哪家都有老人,自己也有老的一天,養老院建起來對自己也是一個保障。”

滿五十歲每月二百元包食宿水電。五十歲及以上無自理能力且沒有兒女的老人入住免費。

雖然隻是三層的紅磚水泥房子,但每間房都配備獨立衛浴和空調,標準兩人間。每月加一百元就能自己單住。

說實話,對年輕人也是很有誘惑力的。

傅楊從小到大基本都待在城市裡,對鄉下並沒有記憶很深刻的地方,但也能理解蘭夏的驕傲和喜歡,“看見老有所依,年輕人才能安心打拚。”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最後隻能住敬老院,但它的存在,對許多人而言是年邁時一個還算舒適體麵的選擇。

走出養老院,在第二個路口左拐,往前百多米就是學校。

蘭夏的幼兒園到小學三年級都在這兒念的。

兩人到門口時,正好放學鈴聲響起,大門打開,呼啦啦一群學生跑出來,烏泱泱湧入大門口一棟紅磚平房。

“小賣鋪。”蘭夏介紹了一句,帶著傅楊往裡走。

紅漆斑駁的大鐵門口,身穿黃色大衣的漂亮女人和穿著黑色大衣帥氣十足的男人撐傘走進校園,小學生們紛紛投去好奇、驚豔、羨慕以及八卦的目光。

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不時四麵八方轉頭瞧,想知道是哪位同學的哥哥嫂嫂或者姐姐姐夫來接人。

目光轉了幾圈,等了好幾分鐘,直到來人走遠,還是沒有人歡快的跳出來叫人,又嘰嘰喳喳猜測起他們來學校的目的。

村裡的學校沒有大城市那麼七拐八繞,進去就是一個大操場,左側儘頭一棟四層共十六間教室是小學部的教學樓兼教師辦公室。幼兒園在操場右側儘頭的高地,和小學部用一堵磚牆隔開。

幼兒園放學早,牆上互通兩邊的木門已經鎖上。

除了布局,學校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斑駁的牆壁刷上白漆貼了瓷磚,窗戶裡的課桌椅乾淨穩當,黑板也不再像總蒙著層濃霧似地需要眼睛仔細分辨。

蘭夏還記得初次看到學校翻新後,在晨光中閃閃發光的模樣。

晚走的學生投來和他們的同學如出一轍的目光。老師已經習慣有外人進校參觀,隻驚豔兩人出色的外貌。

蘭夏指著從前的教室給他瞧。

“小學二年級時,我有個表姐從南省回來上學,她比我高一年級。有天早上,上課的時候我們老師突然說起她,情緒特彆激動地在班級裡對她大誇特誇。”

“因為什麼?”傅楊問。

“她在桌子右上角刻了個‘早’字。”蘭夏忍不住笑起來,“老師這麼一宣傳,我們也在課桌角落刻“早”。當年那個小賣鋪老板和外公是朋友,經常來家裡做客,聽他說,那幾周小賣鋪的削筆刀賣得特彆好。”

傅楊笑著搖了搖頭,“你們班那段時間還有人遲到嗎?”

“一切如舊。”蘭夏都不需要回憶就能回答。

但大家都挺開心的。老師激動學生把自己的話聽進了耳朵,學生在刻字遊戲中得了樂趣,小賣鋪老板增加了收入,是三贏局麵——忽略本就破爛又雪上加霜的桌子和家長的錢包的話。

這場轟轟烈烈的刻字活動直到她離開這所學校仍在進行。

三年級畢業那年,課桌板上已經到了隨便拍一巴掌下去都能拍到一個“早”的地步。

“我也刻過。”

“啊?”蘭夏一直認為,在課桌刻字這種行為,隻會發生在教學條件落後的鄉下,“結果呢?”

傅楊粲然一笑,“破壞公物,罰款十元。因為都是從我的儲蓄罐裡出的,所以記得特彆清楚。”

“哈哈哈~”這才是正常走向嘛。

學校靠近東側圍牆塌陷的口子已經被水泥補上,牆外有座土地廟,以前模仿大人去拜過。蘭夏領路,從校門外繞一圈去瞧,土地廟、桑樹、刺泡果所在的地方,已成為耕地。

順著野草叢生的石子路往前,約五百米左右到達橋邊。

灰蒙蒙的天氣,隻有清泠泠的溪水值得一看。兩人繞小路回家。歇息了會兒,等快到晚餐時間,拎起東西出發去姨娘家。

姨娘在給孫女梳頭發。

瞧見蘭夏兩人過來,把梳子遞給小姑娘,從屋裡搬了兩把椅子出來,等人走近,笑意中流露幾分不讚同道:“來姨媽家吃飯,還帶什麼東西!”

當然,這番客氣主要是對傅楊。

“我是好意思的,誰讓我找了個臉皮薄的男朋友呢。”蘭夏把問題拋給傅楊。

傅楊向姨媽問好:“吃過那麼多回您家的魚,難得來一趟,順手買了點東西,希望您和姨夫能喜歡。”

“哈哈哈~喜歡,喜歡!”姨媽接過禮物,見裡麵除了給他們的營養品和通用的水果,還有特地給兩個孩子買的零食和玩具,對傅楊的滿意又多幾分。

巧慧總說蘭夏談了個好對象,她之前沒見過也不知道有多好,昨天一瞧,隻覺得和夏夏站在一塊兒看著般配,後來又主動去做殺雞拔毛的臟活,又加一個勤快。

今天上門能想到給孩子準備禮物,說明他細心周到,心裡重視夏夏。

從這幾點來看,確實是個好的。夏夏比巧慧眼光好。

把禮物放到桌子上,招呼兩個人坐,又去廚房倒了兩杯熱茶過來,“菜快好了,你倆坐著看會兒電視。”

說著,朝剛梳好頭發的孫女喊:“依琴,叫你哥回來吃飯!”

小姑娘生性害羞靦腆,有陌生人來,在門口徘徊。

聽到奶奶的吩咐,立刻撒腿往斜對麵的診所跑,沒上樓,就在樓下喊一嗓子。很快,彭廣意握著作業下到一樓。兄妹兩往家門口走。

“阿姨。”廣意進屋叫人。

瞧見屋裡來了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還和小姨挨著坐,機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他來,在大人開口前就問:“阿姨,這是你男朋友嗎?”

“對。”蘭夏把兩個小家夥拉到身邊,“知道該叫什麼嗎?”

“姨夫好。”廣意立刻喊人。把作業本放到木沙發角落的抽屜裡,在蘭夏身邊坐下。

依琴是個哥寶,跟著說了聲,“姨夫好。”

小丫頭話不多,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阿姨和姨夫之間來回,像隻激動的小雀鳥,專心聽大人談話。

晚餐豐盛,由不輕易動手的姨夫親自下廚,滿屋飄香。

蘭夏最愛一道炸魚。新鮮撈起的財魚剁塊,簡單醃製後滑入熱油中炸至外皮焦黃,撈起趁熱用切碎的小米辣、蒜蓉、小蔥、香菜、生薑末加兩勺老乾媽拌勻,外酥裡嫩,滋味十足。

姨夫做的乾芋荷蒸扣肉也超級下飯。

肉皮在柴火上燒過,變成淡淡的焦糖色,再把整塊四四方方的五花肉放入油中炸製,去除肥肉油膩的口感,最後切成薄片和泡軟剁碎炒製後的芋荷上鍋蒸上一小時左右。

肥肉粘糯不膩,瘦肉嫩而不柴,底部吸滿了湯汁的芋荷更是絕妙。是地地道道的招待貴客的農家下飯菜。

“沒做什麼菜。不要客氣,都是自家人,想吃什麼就夾。”姨媽又囑咐蘭夏:“夏夏你知道小楊愛吃什麼,多給他夾點。”

蘭夏應好。

“已經很豐盛了。這麼多菜,聞著味道就知道好吃,您和姨夫辛苦了。”傅楊是打心底這麼覺得,態度十分誠懇,聽得人心中舒暢。

“炒個菜有什麼辛苦的。”姨媽笑容滿麵,“快嘗嘗,喜歡就多吃點,以後常來。”

和外婆說得一模一樣。蘭夏喝了口排骨玉米湯,掩住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