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1 / 1)

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大陣仗?

蘭夏想過去弄個清楚,眼睛卻突然被傅楊遮住,被他抱著轉身。

“怎麼了?”她抱住傅楊的手臂,疑惑問道。話音剛落,傅楊已經挪開手。

“有人受傷了。”傅楊解釋道,麵色有些沉重,“我們先回去吧。”

蘭夏從傅楊的表情中察覺出事情似乎並不是她以為的熱鬨,再好奇也沒有安全重要,於是點點頭。

他們重新回到站點。

傅楊餘光瞥見剛經過的茶樹後有道黑影。

一個本地打扮的黑瘦中年男人突然從一叢茶樹後跳出來,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砍骨刀,麵目猙獰。

傅楊抱著蘭夏就地一滾躲開,隨手抓起一捧乾燥的黃土灑向再次奔襲而來的中年男人。

蘭夏麵色發白,好在腦袋清醒,也還未因為恐懼失聲。

“殺人啦!救命啊!”她快速和傅楊分開以免耽誤他的動作,同時邊大聲呼救邊往歹徒眼睛處砸土。土坷垃沒有殺傷力,但好歹能暫時擋住歹徒的視線,夾帶的碎石直衝眼睛,也讓對方有所顧忌。

傅楊手上拿著攝影機,趁歹徒護住眼睛的時候,他用力將攝影機朝歹徒握刀的手砸去。

蘭夏揚土的動作不停。

傅楊拋出去的攝影機沒能打落歹徒的凶器,緊隨其後的飛踢卻沒有落空。砍骨刀呈拋物線飛起,有將近三分之一的麵積重重插在土地裡。

可想而知,若是砍在人身上會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凶器被踢掉的歹徒如同一頭失去理智的瘋牛,眼中隻看得到攻擊目標,普通的傷害隻能刺激他更加癲狂。

他們現在的位置離蘭夏太近了。

傅楊邊躲避他的攻擊,邊將人引到旁邊,等確保蘭夏徹底脫離歹徒的攻擊範圍後,下手不再有顧忌。

察覺到傅楊意圖的蘭夏果斷抽離戰場,同時在四周急切尋找趁手的武器。

她的目光落在幾步之外支撐公交站牌的鐵管上,快速跑過去握住杆子往外拔。老天爺眷顧,這跟杆子早已經鬆動,她用儘全力試了兩次真將它拔了出來。心中大喜。

傅楊抓住機會一腳踢在歹徒的後腰,趁他倒地時迅速將人雙手反剪。蘭夏手中的鐵管緊隨其後卡住他的脖子。

極大的恐懼之後,蘭夏現在隻餘憤怒。

“要不是現在是法製社會,我讓你體驗體驗什麼叫滿清十八大酷刑!”見此人還敢掙紮,她用力下壓鐵管,揪住他的頭發讓他磕了幾個響頭。

聽到呼救的警察趕來時,蘭夏剛好停下手裡的動作。

瞥見那身製服,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大喊道:“警察同誌,這人突然衝出來,拿刀砍我們!”

三位警察疾跑而來,俯衝而下,掏出手銬將已經歹徒上拷。

年長的警察對還在掙紮要逃的歹毒嗬斥道,“給我安分點!”說罷,將他交給兩個年輕警察,吩咐道:“看好他。”轉過身,關切地問兩人:“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年長警察皮膚黑紅,身材魁梧,傅楊身高一八八,這位警察還要更高些。

傅楊摟著蘭夏,掌心一下下輕拍她的背作為安撫,回答警察的話:“磕破了點皮,沒什麼大礙。”

蘭夏心有餘悸地倚靠在他懷裡,脫離危險後,她想到剛才那把刀是朝著傅楊的脖子砍的,若非他反應迅速……她不敢去想後果。

蘭夏瞥了眼歹徒。他低垂腦袋,看不清神色。

“警察同誌,這人突然從茶樹後跳出來,手裡的刀直往我對象脖子砍,若非我對象反應快,此時你們看到的就是兩具屍體了。”蘭夏指著斜插入土染血的砍骨刀,對中年警察說道,聲音顫抖。

警察安撫了她兩句,隨即問起二人來由。

傅楊正要回複,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雙手握鐮刀蹣跚著跑過來。瞧見歹徒後,蹣跚的身子一定,隨即像是突然之間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變得健步如飛。

老太太朝歹徒跑去。

她的眼睛紅腫,淚水糊滿了整張臉,胸前衣服和手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你賠我兒子孫子的命來,你個下地獄千刀萬剮的畜生,我要剮了你!”

老太太情緒癲狂,雙手鐮刀胡亂舞動驅趕靠近的警察。

跟著她的兩個警察想攔住她,卻不敢有大動作,怕不小心傷著她。

“你個畜生,要下十八層地獄啊!”老人邊跑邊咒罵。

被銬住後一直垂首沉默的歹徒忽然放聲大笑,那般暢快的笑卻使得他本來猙獰的麵目突然之間變得可憐起來。

“艸你爹娘祖宗,你個死老太婆活該斷子絕孫,你兒子孫子都是你害死的,是你!你要是早死了,你兒子孫子就不用死了!都是你害死了他們,你個自私自利的死老太婆!你就該早點一根繩吊死!去糞坑裡淹死!”

情緒激動的老太太腳步頓住,似乎在想:我害死了兒子和孫子?

但這個想法也僅僅在她腦袋裡閃過,很快反應過來,再次揮舞起鐮刀。然而就在她怔愣的瞬間,兩位警察已經抓住機會奪下利器。

歹徒還在繼續刺激她。

“怎麼樣,兒子孫子都死掉的感覺不好受吧!你現在想死,晚了!沒有人給你摔盆抬棺辦葬禮!哈哈哈哈!”

他的笑愈發癲狂:“你逼死我閨女,又害死我外孫女,你造的孽報應到你兒孫頭上,感覺怎樣?是不是很後悔?後悔也晚了!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你說你個老娼婦是不是該死!啊?”

歹徒笑得臉上的青筋暴起,好似生活所有的快樂都集中在此刻爆發,使得脆弱的□□呈現出不能再增加絲毫快樂的易碎狀態。

被奪去鐮刀的老太太淒厲地尖叫一聲,不管不顧地如同一頭牛般埋頭撞過去,“我跟你這個畜生拚了!”

然而她年事已高,又怎麼能掙脫兩位年輕警察的束縛?

被攔住的那一刻,老太太身體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依靠左右兩位警察的攙扶才勉強還站著。

“是你自己閨女不中用,大家都生孩子,怎麼就她要打藥才能生!廢物死了活該,她就該死!死了還留下個賠錢貨,你要是真疼閨女,怎麼不把賠錢貨帶回去養?我呸!”

“你閨女就是個不檢點的爛貨,還沒結婚就勾引男人上床,活該她早死!”

老太太雙目赤紅,尖利的聲音似能刺破人的耳膜,言語之刻薄與歹徒不分伯仲,甚至更甚一籌。

從兩個人的對罵中,蘭夏算是弄清楚今天這場無妄之災的緣由了。

這兩家勉強算得上姻親。歹徒叫何國平,他的女兒萱萱和老太太家的三兒子是自由戀愛。老太太本有看中的媳婦人選,結果萱萱已經大了肚子,老太太想要孫子,看萱萱的肚子渾圓,於是捏著鼻子讓她嫁進來,但放話得生出兒子才給領證。

生產時,宣萱痛得不行要求打止痛,然而老太太死活不願意,說是對肚子裡的孫子不好。她三兒子也是個愚孝沒主見的。最終宣萱受不住疼從樓梯滾了下去,臨終前拚儘全力生下一個女兒。

從羊城緊趕回來的何國平隻來及見到女兒的屍體,從醫生護士那兒得知全部經過,大鬨一場,卻礙於外孫女,沒有鬨得太絕。

然而,上個星期他從同鄉口中聽到,自己女兒用命生下的孩子,兩個月前已經掉水裡淹死了。

不到半歲的孩子怎麼掉水裡的?

何國平腦子哄地一聲。

連招呼也沒打,直接開了工地的麵包車趕回來。

看見老太太一家其樂融融吃晚餐的場景,何國平做出了決定。

於是,何國平回來第二天,老太太的三個兒子、四個孫子無一生還。

案件的起因實在令人唏噓。

蘭夏心中為那個叫萱萱的女人心疼歎息,但對何國平卻完全無法給予同情與憐憫。

替女兒和外孫女報仇尚可以理解,因此而傷及無辜,該千刀萬剮。

警車開過來,兩位警察把何國平壓上車,老太太則又被攙扶著坐上另一輛警車。傅楊和蘭夏也坐上警察去做筆錄。

派出所就在附近,開車五分鐘左右就到。

約半小時後,二人從派出所出來,傅楊攔了輛出租車回酒店。

兩人為躲避攻擊摔倒在耕地上,身上沾滿了泥土,雖已經在警局清理過,卻還是狼狽。回房間後,蘭夏第一時間去洗漱。熱水衝刷身體,被牽扯到的肌肉酸痛略微緩解。

大約半小時後,她用浴巾包住頭發,換上家居服。

瞧見她出來,傅楊招招手,讓她過來上藥,

“會有點疼。”傅楊低聲道。

蘭夏搖搖頭表示沒事。

她隻是胳膊有點劃傷,用碘伏消毒後,再塗上促進傷口愈合預防疤痕的軟膏即可。倒是傅楊自己,摔倒時將她護著,手臂被碎石劃破,血珠子都滲出來許多。

他的傷口處一片棕色,顯然已經自己上好藥。

“好醜!”蘭夏看著自己棕色的胳膊,頗有些嫌棄,“得幾天才能好啊?”

“一到兩周。”傅楊給出結論。

“彆讓外婆和奶奶知道這件事。就說我們爬山不小心滑倒了吧。”老人家受不得刺激,反正人也沒事,就讓這件事成為兩人之間的秘密。

“嗯,我和你想的一樣。”

傅楊收好藥箱,將蘭夏拉到腿上,環住她的腰,貪婪地深嗅她溫暖的體香,以此撫慰心中的躁動與不安——明明已經瞧見血案現場,卻沒有及時注意周遭環境,讓歹徒有了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