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岩雖然是個不著調的，但有時還算靠譜。

周林彥接過他遞來的黃瓶子冰汽水，一口氣喝掉大半瓶，終於緩過勁來。他的眼睛始終看向蘭夏。她側臉頰紅撲撲的，眼睛明亮水潤，十分可愛。

從始至終，都沒有往他這兒再瞧一眼。

被辣得濕潤泛紅的眼睛裡，嫉妒與委屈幾乎要化為實質流出來。

周林彥突然起身。

蔣岩欲言又止，對好兄弟知三當三想上位的不良居心選擇裝瞎。

“夏夏。”周林彥眼中盛滿深情。

蘭夏被叫到名字下意識回頭，反應過來立即看向傅楊，觸及到他黑眸中絲絲縷縷的笑意，莫名氣不壯，咽下口中的魚肉，看向周林彥。

“有事嗎？”沒事就趕緊走開吧。

“沒事就不能過來找你了？”周林彥故作輕鬆，略帶調侃道：“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朋友？他們的分手過程可算不上愉快。況且，和前男友做朋友？

她就算有這麼強的心態，也得顧及男朋友的想法。

何況她沒有。

傅楊將剝好的一小碟菱角遞過去，成功將蘭夏的注意力搶過來。隨即掀起眼皮看向來人，聲音淡淡，“你是？”

蘭夏瞥了眼傅楊，默默往嘴裡塞了個菱角。

男朋友主動出手，她吃飯就好。

對周林彥，她答應他的追求時確實是有心動的，但那份心動剛要萌芽，就被他乾的那些糟心事兒給氣折了，再也沒活過來。

兩隻手數不過來的過去式她可以忽略，可是前女友是他親妹妹的好閨蜜，還經常被帶著往他身邊湊算什麼事？最重要的是，周林彥非但不處理，在她提出希望他和那位小姐保持距離時，還覺得是她小題大做。

這樣的男朋友，表現得再深情，都隻是滿足他自己對愛情的幻想罷了。遇到現實不堪一擊，要來何用！

周林彥看向傅楊，目光似在審視。

片刻，他嘴角微微上揚，意有所指道：“你不用緊張，我和夏夏是朋友，剛好碰見，過來打個招呼而已。”

蔣岩雙手捂住臉，笑得肩膀發抖。

好兄弟那些女朋友沒白交往，這幅茶裡茶氣的模樣深得幾個真傳。

“你說話的方式很有趣。”傅楊眸中含笑，不緊不慢道。

周林彥笑了笑，似聽不出話裡的嘲諷，伸出右手，“我姓周，周林彥，接下來我們應該會經常碰麵。”

“不好意思。”傅楊微微頷首，舉起手中在剝的菱角示意手上不方便，“我姓傅，單名一個揚字。這裡風景很不錯，你們難得來一趟，是該多逛逛。”

“傅先生是本地人吧？我對這邊不熟悉，能不能跟你們一起？”

“不方便。”傅楊果斷拒絕。

蘭夏跟在他話後點頭。

周林彥勾起的唇角在看到蘭夏的附和後瞬間僵住，若非有顆強大的心臟，難保自己刻意大方的表情不會崩裂。

吃過飯後，兩人離開餐廳乘接駁車去山下，周林彥沒跟上來。

六人座位的雙排接駁車，他們坐在車尾，與前麵的情侶隔了一排位置。蘭夏左右瞧，都是參天密林。接駁車好像貝殼行使在深綠色的海洋裡。

傅楊摟住她柔軟的腰肢，眸光落在那如蝶翼般不時輕顫的長睫上，晦暗不明。心中的占有欲如同颶風掀起的海嘯，在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肆意洶湧。

如此近的距離，呼吸間是她身上的梔子花香，或許是橙花香，又像是她自帶的體香……

淺色的唇在她的發間流連，迫不及待想讓自己的氣息覆蓋在她的每一處，獨占她的所有。

想把她揣進胸前的口袋，藏起來，彆人再惦記也無法多看一眼。

這一切，蘭夏全然不覺。

她沒骨頭似地靠在傅楊胸膛上，頗覺有趣地觀察他的指腹。

老話說：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賣豆腐，五鬥六鬥開當鋪，七鬥八鬥把官做，九鬥十鬥享清福。

傅楊右手五根手指都是螺，蘭夏抓過他的左手。

“1，2，……”傍晚時分，光線不太明亮，車子拐過彎進入背陰處，光線更加昏暗，蘭夏打開手機電筒，“3，4，5。”

蘭夏睜大了眼睛，十根手指頭，竟然一個鬥都沒有。

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舉著手電，又把他的右手查了遍。

“你真的一個鬥都沒有誒！”蘭夏還是頭一次見到。

她的小手托住他的大手，柔軟細膩的手心緊貼他的手背，帶著細微電流。

傅楊溫聲問：“你有幾個？”

“四個。”蘭夏舉起右手，除卻無名指外剛好四個鬥。

她仰起頭，漂亮的眼眸潤澤清亮，粉白皮膚通透無暇。傅楊仿佛嗅到她身上清幽的花香，眸光顫了顫，喉結滾動。

他裝模作樣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咱倆加起來還能有個賣豆腐的營生。”

“挺有道理哦。”蘭夏嘻嘻一笑，放下豪言：“賣豆腐也能掙大錢，等我發達了，你就在家享清福吧。”

“行，我負責照顧家裡貌美如花，你出去賺錢給我花。”

在蘭夏暢想傅楊可以如何貌美如花的時間裡，接駁車在一座牌門樓前停住。

牌門樓之後，三米餘寬的石板路兩旁是瑤族特色吊腳樓，下層架空，屋頂歇山起翹，它們枕水而臥，依山勢而建，層層疊疊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漫山遍野一片燈火輝煌，蔚為壯觀。

人流如織，沿街商鋪使出渾身解數娛樂遊客。

傅楊牽住她的手以防走散。

兩人走走停停，蘭夏看中一處仿古小推車攤子上賣的圖騰麵具，買了兩個和傅楊一塊兒戴上。

遊人中有許多穿著漢服或瑤族服飾的，蘭夏看得心癢癢，在瞧見一個賣瑤服的門店時，立即拉著傅楊進去。

等走出試衣間時，蘭夏一身紅瑤族的傳統服飾，上衣玫紅為主色調，衣襟、袖口和下擺處繡有複雜而精美的花紋，下裙以多種顏色交織而成，裙擺寬大，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朵。腰間係著一條繡有花鳥圖案的彩色腰帶，更增添了幾分婀娜多姿。頭發用黑布包裹，前額出露出來一塊像美人尖似的小三角，上繡花紋。

蘭夏提起裙擺轉了個圈，笑盈盈看著傅楊。

傅楊眼中劃過驚豔，“很好看！”

在大麵積紅色與黑色映襯下，蘭夏仿若畫中走出來的桃花姑娘，雖不似畫中人那般盛裝，精致的臉蛋兒和窈窕的身姿卻足以令人駐足，用素極生豔四個字形容是半點兒不過分的。

蘭夏立在鏡子前，也覺得這身打扮挺好，她欣賞了會兒，瞥見傅楊身上那套和她一點不搭的運動服，催促他也趕緊去換一套。

剛招呼完一對顧客的老板娘走過來，瞧見她穿上自家店裡衣服的效果後，眼中光芒大盛，誇人的詞一籮筐一籮筐不帶重樣的往蘭夏身上堆，沒忘記去櫃台後方取出擺在蘭夏這身旁邊的男款。

老板娘將衣服遞給傅楊，熱情催促道：“快去試給你女朋友瞧瞧，你模樣好，穿著和你女朋友站在一塊般配得很。”

傅楊接過來走去試衣間。蘭夏站在鏡子前等，順便被老板娘當作模特跟進店的顧客大力推廣她身上的衣服。

很快，傅楊換好衣服出來。

他身穿一襲青黑色的上衣，立領挺拔，對襟處用精致的銅扣緊緊扣住，下身是一條深色的長筒褲，褲腿垂落至腳踝，腰間被一條精致的腰帶緊緊束住，腰帶懸掛著一把精致的銀刀。

傅楊身姿挺拔，這身行頭穿在他身上，半點兒沒有拖遝累贅，行走動作間透露的沉靜與從容，使得他與這獨特的裝扮融為一體，活脫脫一個瑤族俊美青年。

“哇！”蘭夏幾步小跑過去繞著他轉圈，眼睛亮晶晶，“我男朋友真俊！”

蘭夏拉著他站到鏡子前，拿出手機拍了幾張合影。

付過錢，牽起傅楊的手在各路視線中腳步輕快地踏出門檻。

按照老板的指引，兩人順著熱鬨的商業街一直往前。

古雅而渾厚的曲律越來越清晰，又走過百餘米，偌大的廣場中，燈火通明，十幾個年輕姑娘穿著民族盛裝，一起唱著《盤王歌》，跳著長鼓舞。舞步動作忽而上跳，忽而下蹲，忽而左轉，忽而右旋，靈動矯健。

年紀稍長些的婦人與男人在旁邊用鑼鼓伴奏，間或有遊客的掌聲和叫好聲混入其中。

廣場邊上有條大江，江上各色遊船齊聚。

才坐了竹筏的兩人並不想再體驗水上娛樂，到旁邊一座茶樓二樓，排了近半小時長隊後，終於獲得一個最佳觀景位置，點了份特色打油茶。

本地產的高山大葉綠茶加蒜、生薑、花生、蔥白等食材倒入熱油中炒製成熟，再用木錘反複捶打，待材料略焦微黃時倒入熱水燒至沸騰，濾掉廢渣便成了。

與打油茶一同端上來的，還有小碟裝的鹽、米花、炸果子、排散、酥花生、炒芝麻以及玉米粑粑。

蘭夏之前從未吃過打油茶，懷著好奇，她端起碗喝了口。

又苦又澀又香，彆開生麵的開場白後，口感開始變得有吸引力。這一次，她把配料每樣倒點進碗裡，調羹攪合攪合，舀上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