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戶人家是外村人，兩家來往不多。

要隻是一回兩回，那還能說是偶然。可這沒有十回也有七八回了，可就不能這樣算了。再有，他家就在斜對麵，站在屋門口就能瞧見幾隻雞的動向，怎麼能夠說是無意呢。

蘭夏轉身瞧去，他們家屋門口沒人。

“不用去問，等他們自個兒找過來吧。”沒必要為這事累著自己，大熱天的。

回頭之際，餘光突然瞥見他家屋門口伸縮個不停的影子。

蘭夏咽下口中的菜，朝外婆眨了眨眼，提高了嗓音笑道：“吃了咱家這麼多菜，要是到晚飯前還沒有人來領，晚上直接煲雞湯吧，那隻雞公就用來做個雞公煲。”

外婆明白，順著她的話也提高了聲音：“那行，另一隻做黃燜雞。”

“好啊！”蘭夏頗為期待，忽而又驚又悔道：“哎呀，早曉得我應該買點香菇回來，黃燜雞沒有香菇不好吃。”

“沒事，你姨外婆家有，我晚點去要點。”

一老一少一唱一和。

那個影子似乎往外走了走，而後又多了道更長點的影子。緊接著，影子後縮到兩個人後邊。

七八歲的小姑娘跟在徐老太太身後，順著小徑朝蘭家走來。

“吃飯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熱情過來打招呼，蘭家祖孫兩個自然也是和和氣氣的。

“是啊，你家吃了沒。”

“剛吃完，我們家那個院子邊上也沒房子和樹擋著，屋簷下都是太陽，還是你們這舒服啊，風吹著多涼快。”

蘭夏進屋提了兩把椅子出來請她們坐，又去屋裡倒了兩杯水。

徐老太太喝了口，眼睛微亮，“你們家這啥飲料，味道挺好，哪兒買的？”

“夏夏做的，用什麼蜂蜜檸檬和百香果，加了點薄荷葉子，搗碎加水加冰就成了。”

聞言，徐老太太看了蘭夏一眼，乾巴巴的皺紋笑得堆到一塊，對著外婆誇讚道：“你家夏夏真是越長越漂亮，還又孝順又有本事。”

外婆笑眯眯的回誇她家孩子：“你家孫子孫女也不差，聽說回回考試都是前幾名。”

和彆人在外婆麵前誇蘭夏一樣，外婆這句話也真真誇到徐老太太心坎裡。

“哎喲，這我家那兩個泥猴樣的，比不上你家夏夏乖巧。”

蘭夏認真吃飯。

旁邊的小姑娘喝著酸甜冰涼果香四溢的水，幸福的眼睛彎彎。

兩位老人按照慣例商業互吹了兩句，徐老太太切入正題。

“我家小豔說，瞧見家裡的雞跑到你們菜地裡啄菜，被夏夏捉了回來。”說起這個，徐老太太麵上帶著幾分羞愧，“真是對不住啊！家裡孩子多，我這一天到晚忙裡忙外的，一個沒看住，這幾隻雞就溜出去了。”

她的兩個兒子和媳婦都在羊城打工，一個人帶著四個孫子孫女，確實忙得很。

但忙得很不是任由自家雞糟蹋彆人家菜地的理由。

看不住雞，就不能把籬笆建得高點，或者乾脆封閉起來養麼？

被點到名字的蘭夏立刻回應：“啊，對，原來是你家的啊！”她喝了口水潤了潤喉，繼續道：“我還以為是對麵村裡的。”

說罷，她也沒起身去把把雞提過來，繼續乾飯。

徐老太太抿了抿嘴，沒接話。

外婆道：“我也理解你，一個人帶著四個半大孩子，哪能麵麵俱到的。”話音一轉，心疼道：“不過這幾隻雞實在太能糟蹋東西了，就這麼會兒，你去瞧瞧那地裡的菜，到處都是它們弄的洞，地上還散落好多老菜葉子。”

這個心疼不是裝出來的，人吃東西還隻是去掉壞的和吃不動的，這三隻雞真是了不得，全可著嫩菜心折騰。

“真是對不住，我回去就把這幾隻畜生關起來養。”徐老太太誠心誠意道歉，但絕口不提賠償。

外婆有些不快，麵上的表情淡了些。

“那當然好，關起來來養，喂食撿蛋都方便，你也可以少忙點。至於地裡這些菜，這樣，你讓小豔去點點被雞啄壞的顆數，你拔回去，明兒我們回城裡前，去你家白菜地裡拔同等數回來？”

這番話聽完，徐老太太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

“這……”白菜便宜，但誰家能一次性吃完那麼多，而且還是被雞啄過的，就算放在地裡繼續養著，也是坑坑窪窪的能有什麼好吃頭。

但這件事又確實是自家不對。

“也不能說全是我家那幾隻雞吃的。”徐老太太辯道。

“這好辦。”外婆大大方方地給她出主意，“上午我一直坐在屋簷下和人說話，就做飯這會兒離開了，你去瞧瞧哪些菜上的口子是新的就知道了。”

蘭夏提議：“您年紀大了，這大太陽的，要不我帶小豔去瞧？”

徐老太太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帶小豔去就好，你們先吃飯吧，我現在去瞧瞧。”

“我已經吃好了。”蘭夏放下碗走在前頭。

這塊地不大，也就種了十幾顆白菜，那幾隻雞糟蹋的一視同仁，就算隻看新口子，也沒有一顆完好的。

徐老太太要求隻賠那幾顆被啄壞芯子和損傷太嚴重的，至於僅最外邊有幾個口子的，合並用一顆白菜補償。

蘭夏本來也隻是為了讓她家不要蹬鼻子上臉而已，懶得跟她掰扯便答應了。

小雞偷菜事件到此告一段落。

不過為著這件事，蘭夏特地去後山砍了顆竹子，拜托姨父幫忙給劈成一米半的篾條，等太陽落山時把菜地圍起來。

也是這時，徐老太太讓孫女送來作為交換和賠償的白菜。

三顆嫩的兩顆老的一顆好多蟲洞的，還真是難為她老人家這麼費心搭配了。

蘭夏嘴角抽了抽，覺得有點好笑。

她把被蟲吃得麵目全非的那兩顆外皮全扒了，隻剩下原來一半多點大小，準備晚上和油豆腐一塊兒炒著吃。

老的兩顆取出芯來，和三顆嫩的洗淨晾乾水分，塞進泡菜壇子。

湛藍的天空澄碧如洗，火紅的朝陽映透了半邊天。

蘭夏蓋上壇子蓋，站直了身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揪起衣領聞了聞，一股子汗的酸臭味，趕緊去洗澡。

今天乾了不少重活，最適合泡澡緩解身上的酸痛。

蘭夏先把自己洗了個乾淨，隨後在放滿水的浴缸裡滴上幾滴柑橘精油，緩緩半躺。

臥室的空調開著，冷氣朝浴室蔓延。

陽光水岸。

傅楊剛從醫院回來，上到二樓，去浴室洗去一身汗意，擦著頭發坐在沙發上，打開和蘭夏的聊天窗，發起視頻邀請。

蘭夏這會兒正邊泡澡邊玩刷短視頻，冷不丁傅楊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手快差點兒點了接通。

“好險好險！”蘭夏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發了條語音過去。

【夏夏：我半小時後打給你。】

蘭夏起身換上家居服，坐在床上邊擦著頭發，回撥視頻電話。

傅楊手機就在身邊，他點擊接通。看向屏幕。

她明顯剛洗完澡出來，頭發和眼睛都是濕漉漉的，皮膚透著水潤的粉色，好似一隻熟透的蜜桃。

傅楊渾身肌肉瞬間緊繃，眸光暗了暗。

“吃過晚飯沒？”他覺得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

“外婆還在做。”蘭夏把手機放在窗台的支架上，擦著頭發問：“你呢？”

她穿著身藍白格紋的家居服，盤腿而坐。

“等會兒下麵條吧，我現在不餓。”傅楊端著水杯坐回沙發，“今天去趕集買了什麼？”

蘭夏掰起手指頭跟他分享，“……我好喜歡摳豆油餅裡的豆子吃，嘎嘣脆，還有邊邊……就是小魚乾處理起來好麻煩啊，我光處理乾淨就用了快兩個小時，累死我了……等我回市裡，帶小魚乾給你吃。”

她臉上的粉色雲霞似乎更濃豔許多。

“好。”傅楊拇指指腹貼在她臉頰，“明天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得吃過晚飯吧。”蘭夏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口白牙，“想我了吧？”

“嗯，很想很想，想抱你。”

蘭夏雖然早已猜到他的回答，但親耳聽到，還是會特彆開心。她一開心，羞怯什麼的就飛遠了，隻剩下滿腦子的卿卿我我。

“我也想你！”蘭夏甜蜜蜜地回應。

外婆在樓下喊吃飯，蘭夏舉起手機下樓，邊聳著鼻子道：“好香啊。”她又大喊：“外婆，晚上吃啥？”

“菠蘿咕咾肉和白菜油豆腐湯。”外婆回道。

老太太端著碗盤經過樓道，蘭夏舉立即將鏡頭對著她。傅楊問好的聲音清晰傳出，外婆笑眯眯看向鏡頭。

“誒，晚飯吃了沒？”

傅楊：“還沒有，等會兒再吃。”

“等有空了，來家裡玩，讓夏夏帶你到村裡逛逛。”

傅楊自然是欣喜答應。

蘭夏將鏡頭轉向自己，跟著道：“我要吃飯了，晚點再視頻。”

傅楊應好，“我也去下麵條。”

掛斷視頻，蘭夏穿過堂屋，拐進右手邊的房屋。飯菜已經擺上桌。她拍了張照片發給傅楊，而後才端碗吃飯。

酸酸甜甜的菠蘿咕咾肉很是開胃，白菜豆腐湯清淡解膩。

蘭夏吃過半碗乾飯，又往碗裡舀了幾勺湯做泡飯。

外婆吃完後要去村子裡溜達。蘭夏洗過碗，趁天徹底暗下來前把魚乾收進屋裡罩住，隨後窩在房間裡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