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太閒了。”蘭夏連白眼都懶得翻,接過石榴,“謝謝啊!”
“客氣!”楊述林依舊站著,眼睛裡閃著“有事相求”的光。
蘭夏看了眼手裡的大石榴,凝視著他,幽幽道:“有償的啊?”
“不不不,純粹是因為我愛分享。”楊述林絲毫不覺尷尬地笑道:“不過,也確實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蘭夏把石榴放到旁邊。
“我記得你是福和村的對吧,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你們村一個叫劉大昌的,今年二十三歲。”
蘭夏狐疑地看著他:“打聽他做什麼?”
“你彆誤會,我不是尋仇。”楊述林緩緩解釋緣由。
他有個堂妹,今年二十歲。
上周有媒人上門說親,把男方誇得天花亂墜。大伯和大伯母打聽後也都覺得男方還不錯,但同一個村子的互相袒護是常態,所以央求關係好的親戚都幫忙再仔細打聽打聽,如果沒問題,再讓兩個年輕人見麵聊。
楊述林知道蘭夏就是那個村子的人,所以求上門來了。
原來如此。
蘭夏對村裡的人和事還算了解,她略想了會,問:“楊大昌,昌盛的昌,上頭有三個姐姐的那家?”
“對對對。”楊述林迫不及待地問,“你認識不?人咋樣?”
“聽說過。”聽說是個奇葩,蘭夏不好直接說對方哪兒不好,隻提醒道:“你親戚上次主要是去了解男方模樣和家裡環境吧,不如再仔細打聽打聽男方的三個姐姐過得如何。”
要是楊述林那個親戚真是個愛護女兒的,是絕不會讓女兒跳進這個火坑的。
她這樣說,楊述林心中算是有了譜,他立刻把話轉告堂妹。
堂妹是個有主意的,可惜幼時因病自卑過早輟學,現在跟父母一塊兒養魚。說實話,除了半邊臉不能做表情,論樣貌、性格、收入,堂妹哪條都能讓人豎起大拇指。
踢踏梆硬的鞋跟砸在光亮的瓷磚上,聲音越來越重,不多會兒,彭慧抬著下巴走進來。緊接著,彭彪進屋。
屋裡兩人專心自己的事。
辦公室除了敲鍵盤的聲音之外,安安靜靜的。馬上就要國慶,楊述林和蘭夏都得出外勤采集宣傳素材,好歹在上午忙活完了,下午還得查看各分子公司和駐點發來的素材。回複完大家的郵件,已經四點多。
蘭夏伸了個懶腰,起身去茶水間。
“幫我也打杯水。”楊述林嬉笑著遞出杯子。
蘭夏握著兩個杯子穿過長長的辦公區。茶水間空曠,米白和淺綠相間的幾把單人沙發椅擺在中央。蘭夏接好水,又從零食櫃拿了兩包薯片,回辦公室後分了包給楊述林。
“謝了啊!”楊述林立刻拆包。
“小夏,你有男朋友了,還對小楊這麼熱情啊?”
楊述林往口中送薯片的動作僵住。這老女人有毛病吧,什麼都能往男女關係上扯!一時想不出完美的罵人方式,他張了張嘴,生硬地罵出一句:“神經啊!”
彭燕頓時更來勁了,“我說什麼了,你咋這麼護著人?”她笑得意味深長,眼神不住地往蘭夏身上瞟。
蘭夏在回複傅楊的消息,暫時沒空理會她。
彭燕自以為揪住了二人把柄,得意不已,“怎麼兩個人都不講話?不會你們真有什麼關係,心虛了吧?”
她裝出一副八卦的模樣,眼裡的惡意明晃晃。
楊述林騰地起身,“你彆給臉不要臉!快五十的人了,還張口就造謠,能不能有點素質?”
“嘿,”彭慧急眼了,嗖地起身,“你說誰快五十呢?”
丈夫喜歡年輕的狐媚子一直是她心中的刺,楊述林還拿年齡戳她肺管子。
“說你!”楊述林不常刺人,能想到的詞少,對方願意順著他的話往下無疑是最好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五十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楊述林梗著脖子道。
“難怪蘭夏看不上你!”彭慧指著他鼻子啐道:“呸,對我一個女人說話這麼難聽,哪像個男人,活該你三十了還在打雜,沒出息的種!”
蘭夏回複完消息後,把注意力移到“戰場”,看到彭燕氣到眼眶發紅還沒忘記一顆“老鼠屎”的本職工作,楊述林分明已經攥緊拳頭卻沒法真動手,雙手拍桌站起身。
“楊述林的工作能力,幾個大領導和客戶都誇過的。”蘭夏看著彭慧似笑非笑道:“你口中沒出息的種,說的是那些靠老公和姐夫進公司當蛀蟲的孬貨吧?”
這話說的,無異於指名道姓,貼臉開大。
彭彪屈辱瞪視蘭夏。
楊述林肯定地點頭,“肯定是!”。
彭燕胸口起伏不定,蠟黃的臉愣生生氣出幾分紅暈來,她胖乎乎的手指在兩人之間來回,顫啊顫,好似下一瞬就要暈倒。
要蘭夏說,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差的人,就該善良點。
她指向門口的攝像頭,火上澆油:“那裡可是錄著視頻的,你要是倒在這兒,彆想碰瓷我們。”
真損啊!楊述林憋笑繼續附和,“對!彆想碰瓷!”
仗著老公的威風,在市場部作威作福的彭燕頭一次應對這樣不給麵子的同事,怎麼想都想不通,蘭夏和楊述林為什麼不怕她老公。她老公可是他們的領導啊!
從前勝利的次數太多,以至於彭燕很快有了解釋——這兩個人情商太低,以為市場部的經理管不到宣傳部。
想通原因,彭燕放穩心態,微抬下巴露出蔑視的笑。
眼瞧她似乎想把事情鬨大,憤怒的彭彪終於起身。
“好了!”他自知理論不過蘭夏,何況又多了個突然沒腦子的楊述林,隻能勸自己人,“姐,你彆氣了,氣壞了自己身體不值當!”
他想拉彭燕回位置,沒拉動。
昨天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回家禁不住姐姐纏問,才一五一十跟她說了,哪想到她說幫他出氣就是這樣幫的。他該想到的。他該直接請姐夫出麵做媒。
“放開!”彭燕有些生氣他認慫的態度,“你……”
彭彪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姐,你上午不是去市場部有事嗎?”他半拉半拽著人往門口走,“剛好我也有事兒找姐夫,一起吧!”
聽到丈夫在公司,彭燕的火氣硬生生憋了回去。沒再掙紮。
她狠狠地瞪了眼蘭夏和楊述林——等過了這段時間——彭燕想到丈夫跟她提離婚的事情,心口悶痛。自己勞心勞力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好不容易老公事業有成,可以在家享福了,卻有狐媚子想撿便宜。
世界上哪有這麼輕易的好事!
姓陸的想跟她離婚,除非她死掉!
下班鬨鈴響起。
“走了。”
“拜。”楊述林咬著酸奶杯的勺子,目送她離去,微微歎了口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蘭夏是好,可不會喜歡他這樣的,楊述林自己看得明白,因此從來沒表露過半點兒心思。今天彭慧突然發瘋說的話,讓他又羞又惱又急,激動之下做出這樣不顧後果的舉動,心裡現在有點慌。
這家公司的薪資福利在整個寧市是拔尖兒的,工作量也剛剛好,要是沒變化,他能在這乾到退休。若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被使絆子逼退,挺可惜。不過,雖然可惜,但他並不後悔。
楊述林晃了晃腦袋,不再多想。
蘭夏騎車到家,熟悉的黑色車子已經等在單元門口。她把車停好,走過去。
傅楊通過後視鏡瞧見她回來,眼睛驟然一亮,下車打開副駕駛車門。他一身灰色休閒服,寬肩窄腰長腿,往那一站跟時裝周的模特似的。
“你要上去嗎?”
“不用。”蘭夏坐上車,仰頭問,“等多久了?”她柔美的臉龐綻放明媚的笑,清亮的眼眸彎彎,任由名為喜歡的情感毫無保留的流露出來。
傅楊眼底漾起化不開的愉悅。
“剛到沒幾分鐘。”他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
塔山食府比較遠,到地方已經六點多。核對預約信息後,服務員將他們帶到二樓。這是家煙火氣十足的店,兩層都是大廳,每層十幾二十張桌子都坐滿了食客,熱鬨非凡。
“兩位稍等,菜已經在準備。”服務員端來盛廢水的盆,又送來滾燙的茶水後,去服務其他客人。
蘭夏打開餐具塑封膜,把湯勺放入杯子。傅楊把開水倒入玻璃杯,待水從杯中溢出灌滿碗碟後,他收正壺身。
“謝謝!”蘭夏拆開筷子,和勺子一起在杯中輕輕攪動。
“小心燙。”傅楊製止了她去拿盛滿開水的餐具的動作,“我來。”
蘭夏看到他指腹被燙紅,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啊!”
“三分鐘不到,你已經跟我說了兩次謝謝。”傅楊提醒她,眼底帶著調侃的笑意,“憑我們現在的關係,你可以理所應當一些。”
蘭夏愣怔了瞬,迎上他鼓勵的目光,粲然一笑,“行。”
情侶之間確實不該有太多客氣。
蘭夏坐在對麵看他慢條斯理的燙洗餐具,隨便找了個話題,“最近工作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