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陸月和路易斯過來送飯。星光看著沒有下文的聊天框，多嘴提一句學長的事。

路易斯在看陸月的臉色，心情明顯比一周前好了不少，“住院了。”

“發生了什麼事？”

“他擅作主張把克洛諾斯給庫爾特，然後就被露緹娜揍進了醫院。”

“斷了兩根肋骨，就在樓下的單間病房裡躺著。”麵無表情的陸月補充道。

星光有些驚訝，不明白陸月為什麼會下狠手，這讓本就對特調處沒有多少好感的她，又多了幾分害怕。

匆匆扒拉幾口飯菜，她放下筷子就要出門。路易斯收拾垃圾，陸月跟在她的身後，雖然沒有勸攔，臉上卻明顯地掛著冷漠的笑意。

林宇知道星光就在樓上，但他並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換回來，加之臥傷在床，也就沒有打擾人家。

星光串門時，在護士站那順走了兩支月季，見學長氣色尚佳，擔憂的神情放鬆些許。

她將那兩支月季插到花瓶上，靠近時發現他的右腿打了石膏，被毯子遮住，頭不由自主轉向依在門邊瞧熱鬨的某人。

“對，這也是我乾的。”陸Sir沒有絲毫怯場，揚起下巴趾高氣昂，“下樓梯時我還氣不過，在後背又踹了一腳。”

可惜，隻是腿斷了而已。

“就不能‘非暴力不合作’嗎！”星光嘟囔一句。

門邊的她走了進來，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問：“你的意思是，叫他把臉伸過來，讓我再補一腳？”

病床上的林宇臉色煞白。

這女人是瘋子，特調處的規矩是沒有。要不是知曉她的來曆，和普通混混還有什麼區彆！？

“我不是那個意思！”貓兒意識到自己引用錯誤，漲紅臉，“我是說，有什麼事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嘛！大家都住在廣元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陸月不住搖頭，缺心眼的家夥，單純又好騙。有時候看著精明，卻是個傻乎乎的，果然是大學生，眼睛裡總透著一股子清澈的愚蠢。

“東方同學，如果你知道克洛諾斯是什麼玩意兒，你就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在這裡說話了。”她自顧自落坐於沙發上，臉上掛起散漫的笑，也不用招呼，就直接在水果盤裡挑挑揀揀。

“克洛諾斯難道不是一種能……”星光努力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

林宇提醒：“起死回生。”

“對，起死回生！”她想起幾年前在ICU裡命懸一線的經曆，“克洛諾斯，可以起死回生。我之前在H國出了事故，住進ICU，正是H國的特調員給我注射了克洛諾斯，才讓我‘起死回生’的。”

陸月拾起圓滾滾的桔子，向上拋了兩圈，悠悠說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世間哪有什麼靈丹妙藥，你所享受的恩施，終將會以另一種方式作為代價付出。”

“林宇，”她看似漫不經心望向病床上一言不發的男人，笑意不達眼底，“以高塔之名，我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好中二的威脅台詞。

坐在床邊的星光掩嘴欲笑，可一想到此刻不合時宜，便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林宇仍在沉默。

林氏製藥與高塔的某個實驗室有合作，而他又是林氏集團的太子爺，長年跟在老爹身邊學習，不可能是個傻白甜。

“行，那我來說。”陸月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剝開桔子，一瓣一瓣放入口中，“籠統來講，‘克洛諾斯’是一種增強人體機能的藥劑，能夠掌握時間、收獲命運。它的出現，極大程度上緩解了旅行者因為身體機能衰竭而導致實驗失敗的危機，因此隻能用於瀕死的旅行者身上。”

“比如你在H國的那場事故。”

“不過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那個時候的你並沒有進行旅行者實驗。也就是從那時起，高塔開始關注你的一舉一動。”

滿臉難以置信的星光瞪大了眼睛，心有不悅道：“所以，從那時起，那種若有若無的被監視感，原來是真的！你們侵犯我的隱私！”

“這是必要的保護。”陸月微微搖頭，神色凝重，“我是從去年十月，才正式接手保護你的任務。元宵節的那場車禍，原本是無數個大小意外裡可以躲避的一次意外，隻要有人拉你一把……但是那個時候，我拉著路易斯在街頭打包小吃，隻一轉眼的功夫，悲劇發生了。”

又看一眼裝啞巴的林宇，揉揉眉心繼續往下說，“我承認這是一次重大失職，無奈之下我隻能嘗試使用克洛諾斯。我不知道第二支試劑注射進去的後果是什麼，但當時留給我的選擇隻有這一個——要救你的話，就必須賭一把，使用克洛諾斯，讓你完成旅行者任務。”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壓抑起來，這是星光第一次接觸到高塔的秘密，因為過於震驚，整個人杵在原地，像一根木樁，大腦一片空白，給不出半點反應。

“東方星光，你清楚我和路易斯為了保護你，守著你半年有多麼累嗎？”沉而有力的聲音，卻帶著深深的疲倦與無奈，此刻的陸Sir有道德綁架之嫌，可關心也是實在的，“我以為你和庫爾特的互換，隻是旅行者任務的一個意外，加以時日高塔方麵總能解決，或者找到更加穩妥的方法。可這家夥——”

她憤怒地指向林宇，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水了一半的畢業論文被某個混蛋一鍵刪除了，怒不可遏。

“這家夥，竟然天真地以為隻要用克洛諾斯就能解決！要是這麼簡單的話，高塔早就同意了！”

“是高塔同意的。”被指責的林宇終於打破沉默，開口解釋，“那天，高塔通過了對星光的審核。”

“……什麼？”

正氣頭上的陸Sir忙打開手機看一眼AI整理的日常公告，檢索林氏製藥上交的通過名單，果然確有其事。

另一隻手剛要砸過去的桔子皮急轉方向，不偏不倚投入垃圾桶。

“可惡。”氣消了一半，又沒完全消完，“假如我和路易斯沒有及時趕到，假如休眠倉無法啟用……嘖，你們這幫任性的家夥！”

林宇確實不知道還要配合休眠倉使用，當時他發現星光的身體失去生命體征以後，幾乎陷入了絕望的恐慌。

作為當事人的星光努力消化他們的對話，在一長串聽不明白的句子裡迅速抓住需要的重點：“所以……用了三支克洛諾斯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二人皆是怔愣在原地。

林宇畢竟是局外人，對高塔的事務不熟悉，還是得陸月開口解釋：“不知道。”解釋個毛線啊啊啊，艸，混蛋啊，乾嘛要操心呢，“也許會死，也許還能活著。誰知道呢。”

她繼續吃著水果，把果盤裡的幾個桔子一掃而空，“據說旅行者使用兩支克洛諾斯是極限中的極限，所以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卻又說不上來具體的緣由，索性吃東西緩解一下。

“那，我還需要注意點什麼嗎，陸Sir？”星光坐立難安，麵露憂慮。

過去的已然過去，庫爾特是曆史，戰場上的士兵也是曆史，而既定的曆史無法改變。

她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恢複原本的生活才是重中之重，所以關鍵在於忘掉他們。

對，忘掉他們。

陸月皺著眉頭，衡量少頃，才開口歎道：“等這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完成，回到學校以後你要密切留意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任何異常都要立刻跟我說，我和路易斯還會繼續留在學校的。”

他們的任務尚未結束。

“好。”

女孩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催眠自己將這段時間的經曆全部拋之腦後，留下需要的樂觀。

對，東方星光，你要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