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我給你挑的這個金戒指,你看看喜歡嗎?”
聽到這道再熟悉不過的男聲,陸冉冉心中一顫,下意識看向眼前的人。
何澈正坐在床邊,手上舉著紅色的珠寶盒,裡麵的戒指醒目耀眼。
“明天我就把這個戴在你手指上,好不好?”
男人一副好皮相,白皙的皮膚,彎彎的笑眼,外貌周正,說話溫和,任誰看了都覺得是正人君子。
陸冉冉的眼中卻瞬間迸發出驚懼,警惕的盯著他,將身體使勁往後縮。
她不明白,這個渣男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監獄裡嗎?
“冉冉,你怎麼了?”見女孩神色不對,何澈驚訝地傾身靠近她。
他的臉近在咫尺,陸冉冉心中大懼,下意識的一巴掌使勁拍過去,掀開被子跳下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巴掌用勁太大的緣故,她沒力氣了,腿一軟就跌倒在地。眼見著跑不了了,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聲嘶力竭的發出尖叫:“滾!你滾!”
何澈被一巴掌打的傻了眼,這排斥的尖叫聲更是讓他無措的呆在原地:“好,冉冉,你不要激動……我不過去,不過去……”
屋裡的鬨騰聲響也吸引了屋外的人的注意。
明天就是陸冉冉的訂婚禮,女兒舉辦婚禮,最操心的自然是媽媽。一個四十多歲的質樸女人,正在門外和廚子商量著,明天中午吃飯時的大桌要怎麼擺。
二十一世紀初,鎮上還沒什麼大飯店,所以有誰家孩子訂婚,都是請三五個廚師上門,在自家院子裡擺流水席。
按照來的賓客人數,要擺十桌。大桌得從院裡擺到院外。
聽見屋裡的動靜,田娟立刻進了屋,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隻見準女婿捂著臉呆立在床邊,女兒卻坐在地上掩麵痛哭。
天老爺!田娟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怎麼個事啊?
隻是讓兩個年輕人聊聊天而已,這是發生什麼了?
“阿姨,”何澈率先開口,帶著點委屈的說,“冉冉可能是做了噩夢吧,還沒徹底清醒,我隻是拿戒指給她看而已,她卻哭了。”
田娟點點頭,以為女兒是真的做噩夢了,順帶解釋道:“前兩天買的敬酒服花了不少錢,冉冉也可能覺得花錢太多了,有點內疚,你彆介意。”
這邊陸冉冉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不再哭泣,隻是斂眸盯著自己的手臂發怔——裸露在外的皮膚潔白無瑕,沒有任何淤青和疤痕。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光滑無比,沒有被煙頭燙傷的痕跡,那些婚後落在身上的痕跡都消失了。
炙熱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的人恍惚,一時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那枚金戒指,陸冉冉看了過去。
她記得!這是訂婚時候戴的金戒指,婚後被何澈以保養金飾的借口拿了回去,直到半年後她才知道,根本沒有這回事。金戒指是被何澈直接當掉,換成了賭資!
關於這段婚姻,所有親朋好友都以為她嫁給了給一個知書達理,經濟條件極好的青梅竹馬。
何澈的父親是鎮上的乾部,何澈更是一表人才,是鎮裡的第一個大學生,畢業後進了市裡的銀行工作,在市中心有房有車。
不論是家境還是個人條件,何澈都是鎮上最好的男青年,鎮上的人都說,誰要是嫁進了何家,那就是享福的命。
誰能想到,真實的何澈,竟是一條嗜賭成性的賭狗!
婚後不久,陸冉冉得知他在外欠了賭債,一下子被這個消息砸懵了,很害怕很不知所措,因為在所有的親朋好友麵前,何澈表現的是絕對的好老公形象,爸媽都對這個謙遜溫和的好女婿很滿意。
就連她都曾以為自己被幸運之神光顧,能嫁給這麼善良優秀的男人……
被發現賭博後,何澈在她麵前下跪,一邊哭一邊扇自己巴掌,懇求她幫幫忙,說等還完債了一切就會好起來。
陸冉冉不想讓父母擔心,咬咬牙把所有的事情隱瞞下來,將自己這些年存下的所有錢,包括結婚時收的彩禮,父母哥哥給的陪嫁錢,都拿給了他。告誡他等還完賭債,一定不要再賭了,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結果表明,是她太傻了,賭狗就是賭狗,根本不會收心的!
何澈表麵上答應的好好的,可他不僅沒有還賭債,還轉頭就把她給的所有積蓄再一次拿進賭場賭掉,欠的窟窿越來越大。直到要債的上了家門前,她才知道何澈說的每句話都是假的!
何澈眼見著從她身上榨取不出什麼錢了,就打上了她家的主意,逼她問娘家要錢……
陸冉冉無比失望,怎麼都不肯,何澈就罵她打她,把她當發泄工具……
想到過往受的委屈,那段噩夢般的經曆,陸冉冉的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忍不住嗚咽出聲。
“冉冉——”何澈又往他這裡走了一步。
“你怎麼還沒死!!”陸冉冉抬頭看向他,滿懷恨意。
就是他!害得自己受了那麼多苦,更連累她的家人也受了那麼多苦!
“你怎麼跟小何說話的?”田娟實在不理解女兒的任性,“大清早的你這是吃炮仗了?明天就要訂婚了你在這鬨什麼性子呢?”
明天訂婚?
陸冉冉愣了愣,原來她真的重生了,還重生在了訂婚的前一天。
她現在的思緒很亂,渾渾噩噩的。
田娟看著何澈臉上的巴掌印,心疼的直皺眉:“鍋屋裡有熟雞蛋,我拿雞蛋給你滾滾臉消腫……”
“媽,你帶他出去,我想靜一靜。”因為剛哭過,她的聲音甕聲甕氣的。
田娟歎了口氣,拉著何澈出門了。
“冉冉平常不這樣,小何你也了解的,我們先讓她緩緩心情……”田娟還在絮絮叨叨的跟著準女婿解釋著,聲音由近及遠,直到木門處傳來嘎吱的聲響。陸冉冉才把頭埋在膝蓋裡,徹底的哭出了聲。。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重來一世,這個渣滓她是肯定不能嫁的!可是明天就是訂婚的日子,賓客酒席早已定好,父母都認為這是好親事,根本不會相信她。
如果直接說何澈是賭徒,以後會賭的家破人亡,估計爸媽都能以為她魔怔說胡話了。
現在肯定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何澈後來賭到挪用公款,被判刑進了監獄,而何父外麵有好幾個女人,壓根沒打算救這個兒子。
現在說這些,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
心如亂麻,鋪天蓋地的絕望一陣陣襲來,她該怎麼辦?
“冉冉,你怎麼了?”這道聲音如碎玉般清冽,傳到了陸冉冉的耳朵裡。
她抬頭,對上了哥哥陸延擔憂的眼神。
陸冉冉一怔,哥哥……
“媽說你情緒不好,我來看看你。”高瘦的少年蹲下身子,濃黑如墨般的眸子關切的看著她。
再次見到活生生的哥哥,真是恍如隔世,陸冉冉心底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因為上輩子,哥哥就是因她而死的……
哥哥不是她的親哥哥。
是爸爸心軟從路邊撿來的,但他失憶了,記不得自己是誰。從此他就在陸家安頓下來,成了陸延。
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哥哥會默默幫忙乾活補貼家用,從早到晚都在外麵忙。
可哥哥和她並不親近,每次對視時,他都會先躲開視線,除了把零花錢給她之外,兩人之間很少說話。
直到婚後她滿身傷痕的出現在哥哥麵前。
哥哥瞬間麵色陰狠,衝去賭場把丈夫打到住院,沒多久何澈挪用公款的事情就敗露,她作為證人去法院幫忙作證。
因此,何澈徹底記恨上了她,把所有人生的不快都記到了她的頭上,入獄前想縱火想燒死她。哥哥為了救她,喪身在火海中。
她活了下來,卻哭暈在哥哥的葬禮上,醒來就已經回到了一切都未發生的時候。
與何澈短暫的兩年婚姻,換來的是一死一重傷,她的家庭家破人亡,讓她怎麼能不恨不怨。
此刻她無比感謝時光能夠後退,能夠彌補她過往犯下的錯誤。
此刻,陸冉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緒,伸手抱住他的腰:“哥哥……”
少年身體一僵,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徹底的沉默下來。
他本來話就少,這下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聽著耳旁傳來的啜泣聲,他眼睫微顫,猶豫著把手抬起一個很小的幅度,在空中停滯幾秒,卻又緩緩放下。
最終隻是安靜的被抱住,等待女孩的心情慢慢平複。
陸冉冉緊緊抱著他,越想越難過。
其實在上輩子,她和何澈的事情剛有跡象時,就被哥哥發現了。
婚後,她去給哥哥送衣服,臨走時卻被他叫住。
“冉冉,你臉上是怎麼了?”
原來是風大吹起了蓋住臉的頭發,她臉上的傷口被哥哥看到了。
陸冉冉不想告訴家裡人發生了什麼,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騎車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
磕傷的傷口和被打傷的不同,陸延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問道:“是何澈嗎?”
她抿了抿嘴,打算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起了點小爭執,沒事的。”
陸延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
“冉冉,他對你不好,要不然你回家吧,我……”他頓了下,“我和爸媽都能掙錢給你。”
她心動了一瞬,但轉念一想,如果這麼快就離婚了,她被說什麼不要緊,可爸媽肯定會被鄰居街坊嚼亂舌根,人言可畏,老一輩未必能受得住。再說了,哥哥還沒結婚,若被媒人知道他有個離婚在家的妹妹,還會影響他找對象。
陸冉冉搖搖頭,這樣可不行。
“真的沒事的哥,夫妻間總有吵架的時候,你彆跟爸媽說。”
那天的最後,陸延垂眸看著她說:“我會去找何澈談談的。”
不知道哥哥跟何澈說了什麼,他真的老實了一段時間,都開始對她有虛假的關心了,但終究還是本性難移。
她曾無數次回想,如果那時候答應了哥哥離開何澈,是不是就不會有後麵的悲劇了。
“對,對不起,”陸冉冉難受極了,說話都是抽抽搭搭的,“哥哥,我,我,對不起你……”
“冉冉你怎麼突然這樣說,”陸延耐心的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哥,”陸冉冉抬起頭看他,淚眼婆娑,“我不想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