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苒也沒想到林寒江運氣這麼寸,安慰道:“農村裡蛇蟲鼠蟻之類的是比較多,出現蟑螂也很正常啦。”
林寒江看起來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害怕了。
他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支吾著開了口:“我能去你房裡待會兒嗎?”
他實在是不想回自己的房間,一想到那隻蟑螂現在可能正躲在哪個角落裡偷窺他,簡直想一把火直接把房子點了。
薛苒正彎腰撿起手機,聞言爽快道:“行啊。”
她倆本來就住在一起,帶他去自己房間也不覺得尷尬。
那頭的何原也把事情聽了個大概,不放心地隔著屏幕嚷嚷:“去薛苒房間可以,但你要守男德,把衣服快點穿好啊!”
經過這一提醒,林寒江才後知後覺自己竟還半光著,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胸口,又覺得娘們唧唧的,猶猶豫豫地鬆開了。
他的耳後逐漸漫上一層薄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薛苒臉也很紅,她用手扇了扇風給自己降溫,道:“我去你屋裡給你拿浴袍,你等我會兒。”
她雖說也覺得蟑螂惡心,好在倒也不十分害怕。
她拿了浴袍後走出房間,帶著林寒江進了屋。
林寒江紅溫著走進浴室,薛苒則靠著陽台的護欄吹風。
她的心裡並不如表麵那般淡定。畢竟林寒江確實在各方麵都算得上人類高質量男性,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何原還在那邊碎碎念,薛苒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劇烈的心跳終於也慢慢平複下來。
她單手捂住自己的臉,默念道:“男色害人啊!”
那頭,何原的室友在催促他趕緊洗漱,他隻能不情不願地掛了電話。
薛苒回到屋裡時,林寒江已經洗漱完,正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也不知怎麼回事,二人平時合住在一起,從來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相處得仿佛左手握右手一般,今天的氣氛卻莫名曖昧。
薛苒一想到林寒江此刻是掛著空擋坐在那裡,就覺得根本無法直視。
林寒江也一直低著頭啪啪啪大力摁手機,連頭都不敢抬。
好在周辛嵐很快回來了,林寒江聽到樓道裡他大聲和向晚說晚安,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去周辛嵐屋裡睡。”他仿佛被狗攆似地匆忙跑到門口,拉開門後又頓住了腳步,側頭看著拘謹地坐在椅子上的薛苒,柔聲道:“薛苒,晚安。”
門被輕輕關上了。
薛苒聽到外麵傳來周辛嵐大聲的抗議:“跟我睡?為啥啊,我才不要和臭男人一起睡...”
她揉了揉自己通紅的臉,站起身把自己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不動了。
薛苒第二天難得地起晚了。
等她收拾完畢來到大廳,時間已接近中午。
向晚和周辛嵐去劃船了,林寒江坐在大廳的秋千椅上,捧著本書在看。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吸引得周圍的住客頻頻偷看。
他看到薛苒,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你起來啦。”他合上書本,語氣親昵中帶著關心,道:“周辛嵐他們劃船去了,很快就回。昨晚睡得不好嗎?難得見你起這麼晚。”
周圍有女孩失落地移開視線。
“哎呀,果然帥男人都有主了。”
“是啊,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
薛苒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提起昨晚她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夢。她竟然夢到林寒江敞著浴袍躺在她床上,衝她嬌羞地喊,客官快來呀...
想起這,她的臉又忍不住紅了起來。
好在,周辛嵐和向晚很快回來了。
四人最後在老板娘的招待下,吃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柴火飯,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寒淼發來了好消息,服裝秀已進入了最終階段,就等著薛苒回去了。
今天的臨博大學很熱鬨,校內校外媒體來了好幾家,都扛著長槍短炮,朝大禮堂的方向走去。
而隨著門口開來幾輛豪車,有學生甚至認出了下車的人中有不少千萬、百萬粉絲網紅博主。
林父林母低調地混在人群中向前走,聽著周圍學生興奮地嘰嘰喳喳,心中也覺得很是驕傲。
“這次的服裝秀可是一票難求,我蹲在電腦前卡點才搶到的,三分鐘就賣完了!”
“據說走秀的模特都是名模,我剛才在樓上看見他們進後台了!個個都是大長腿!”
“何止模特啊,觀眾裡都有好多帥哥美女!啊,看不過來了,視覺盛宴啊!”
“呲溜,這個是我老公,這個也是我老公,這個是我老婆,啊,乾脆全收了吧。”
寒芝穿著一身中式湖綠旗袍,頭發用墜著藍寶石的發簪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笑容溫婉地誇讚林父:“老公,做得不錯,給淼淼叫來了不少媒體。”
林父殷勤地攙扶著妻子,小心避開人流,難得地對女兒的成績表示了讚賞:“她自己做得也不錯,這次服裝秀主題夠創新,也緊跟住了時代潮流,各家媒體雖說有看在我的麵子,但對她也抱有期待,就看,她能不能回報大家的期望了。”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了大禮堂入口處,這裡已經與往日截然不同了。
門口是一塊大型白色幕布,穿過幕布後,兩排皮影戲人偶立像站在紅毯兩邊,引導著觀眾入場。有頭戴方巾的文生,眉眼彎彎簪花的旦角,麵部圖案誇張色彩豐富的淨角,還有表情滑稽的醜角。
觀眾席的座椅也被鋪上了印有花紋的靠墊,仔細看可以發現,上麵印著的都是皮影戲中常見的龍鳳虎紋、以及牡丹荷花菊花等花卉紋樣。
等觀眾們落座後,就發現T台也與傳統秀場不同。
它被設計成皮影戲舞台的樣子,表麵鋪設著深色的木地板,四周則用木質結構裝飾成傳統戲台的風格,上麵還掛著一盞盞皮影戲燈具,柔和的燈光透過華美的鏤空花紋中射出,給整個舞台營造出頗具古韻的氛圍。
在T台邊緣處,還彆出心裁地設置了幾台投影設備,此時正在幕布上投射播放皮影戲的宣傳片段。
觀眾們顯然都對這次與眾不同的表演抱了很大的期待,坐在台下興奮地竊竊私語。
媒體們也架好了設備,萬事俱備,隻待開場了。
然而眾人不知道的是,此時後台卻出了大亂子。
當寒淼和薛苒趕到的時候,開場模特的身上已經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紅疹子,好好一個帥哥,眼看著就腫成了豬頭。
化妝師很是內疚,哭喪著臉和眾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Alex對花生過敏,我不該請他喝奶茶的嗚嗚嗚,怎麼辦,這下怎麼辦?”
Alex腫著香腸嘴大著舌頭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怪她,都是我的錯。我開始感覺到舌頭發麻的時候就應該停下的,但我還以為是節食久了出現的幻覺...”
寒淼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叫助手趕緊把這大傻個送去醫院。
過敏可大可小,嚴重起來甚至有性命之憂。
“好了,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趕緊把備用模特叫來,立馬上妝!”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助理慘白著臉道:“Bob被堵在路上了,他現在正下車往這裡跑,但至少需要半小時才能到...”
半小時後黃花菜都要涼了,眾人聞言都感到絕望。
難道準備了這麼久的秀,開局就要有缺憾嗎?
“我來吧。”就在這時,林寒江站了出來。
寒淼雙眼放光,立刻把他按在了椅子上,讓服裝師化妝師趕緊過來做造型。
她感慨地看著林寒江,道:“這就是緣分呐,沒想到,最後你還是做了我的模特。”
林寒江看了眼站在化妝師身後緊張地望著自己的薛苒,沒有說話。
一切準備就位,薛苒陪著林寒江在幕布後待命。
她看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林寒江,心跳隨著後場的倒計時逐漸劇烈鼓動起來。
是寒淼在對講機中開始了倒數。
“3!”
“2!”
“1!”
燈光熄滅的那一刻,薛苒在黑暗中被冰冷的鎧甲抱在了懷裡。
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聽到耳邊傳來溫熱的吐息。
“我們會成功的,等我。”
黑暗中,激烈的鼓點伴隨著管弦樂響起,仿佛把人帶到了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的古戰場。
一束燈光打在T台儘頭,幕布上勾勒出著重甲拿長槍的高大身影。
台下眾人的目光追隨著他走出幕布,出現在聚光燈下,一時之間竟都生出了恍惚之感。
仿佛真有一名鐵血將領隔著漫長歲月來到了眼前。
他頭戴銀盔,身披重甲,手拿長槍,身後是獵獵作響的血紅披風,是趙雲!
頭盔下是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配合著那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氣勢,將台下眾人震撼得鴉雀無聲。
將軍走到T台儘頭後又折返,盔上紅纓甩出一個利落的弧度。
有觀眾不舍他離開,竟無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挽留。
就在這時,將軍卻突然扭轉身體,挺槍向後猛刺,殺了一個漂亮的回馬槍!
長槍如靈蛇出洞,氣勢如虹。槍尖劃破空氣,觀眾耳邊似乎都響起了輕微的呼嘯聲。
直到將軍進入幕布後消失在視線中,才緩緩回過神來。
台下,掌聲雷動,久久不能平息。
隨著音樂聲,模特一個個相繼走上T台,生旦淨末醜,台下時不時傳來驚豔的呼聲。
他們身上的服飾與以往不同,色彩鮮豔,對比強烈,且具有大量精美的鏤空紋。紅色旗袍上搭配綠色滾邊,藍色長袍上鑲嵌黃色花紋,線條繁複又華麗,不俗豔,反而極其抓人眼球。
在他們身後的幕布上,也不時投射出動態的皮影戲圖案,花鳥、亭台樓閣、兵器、樂器,與T台上的服裝交相呼應。
薛苒看著舞台上的模特,恍惚間覺得是自己手中的皮影終於有了生命,在聚光燈下,表演出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喜怒哀樂。
半邊人臉演繹忠奸賢惡,曆經千年的皮影戲,終於在這一刻,再次煥發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