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絕對有鬼(1 / 1)

“噗通!”重物落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夏夜沒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隨著不斷冒出的氣泡,大量的河水灌進薛苒喉口鼻腔,辛辣酸澀的窒息感瞬間彌漫開來。

她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條河裡。

隔著被她的掙紮攪起的晃動的水波,薛苒看到許凜正專注地望著她,一如十年前那個他們羞澀牽起彼此手指的夏夜。

隻是這次,他卻是在判斷她死透了沒。

“去死吧,彆妨礙我和嫣嫣在一起。”

相識於微末,十年相伴,為他甘願做了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疏遠了家人朋友,放棄了伸出橄欖枝的百強企業,甚至為了湊齊他的創業資金,賣掉了爺爺珍藏了一輩子的皮影。

到頭來,還落了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四肢愈發沉重,身體逐漸下墜,死亡的陰影逼近。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淚水從薛苒眼角滑落,溶進鹹濕的河水裡。

“恨!我好恨!”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夏日的傍晚,風裹挾著熱浪與蟬鳴飄進屋內。

薛苒一身冷汗地從床上驚醒。

浸濕的發絲黏在霜白的臉側,胸膛劇烈起伏,呼吸間似乎還殘留著窒息的痛楚。

薛苒茫然地環顧四周,入眼的一切恍若隔世。

陽台上晾曬著輕薄鮮豔的吊帶和短裙,隨著微風輕輕飄蕩。背光的角落裡支著一個自製的木架,架子上是一塊塊方正淨亮透明的牛皮。

夏日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屋內照在牆角的玻璃缸上,薛苒養的草龜啤啤正伸長了脖子扒在曬台上懶洋洋曬著太陽。

熟悉的原木書桌上擺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角落裡散落著幾十把雕刻刀具,爺爺的手劄和毛選高數整齊地摞在一旁的書架上,地上支著半扇白色幕布。

衣櫃櫃門半開,露出裡麵整齊掛著的一排夏裝,還有一個外表掉了漆的大木箱。

薛苒的眼睛猛地瞪大,光著腳踉蹌著朝衣櫃跑了過去。她的雙手在衣櫃裡摸索,很快從深處摸出了一把陳舊的鑰匙。她抖著手,把鑰匙對準了布滿劃痕的銅鎖,由於過於激動,試了好幾次才成功插進鑰匙孔內。

“哢嚓”一聲,鎖開了。薛苒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箱子,裡麵一層規整地擺著琳琅滿目的皮影,另一層擺放著各色顏料畫筆,錘子榔頭刀具。

薛苒的雙手緩緩從箱子邊緣滑落,而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臉痛哭出聲。

她跪坐在地上,身體不住地顫抖。淚水溢出指縫,打濕了她的臉頰,在地麵氤氳開一灘水痕。

她回到了十年前。

此時的她還是一個天天一身牛勁無處使的臨博大學大二學生,剛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單間。那個抹著大油頭穿著尖頭皮鞋的地中海中介哐哐拍著胸脯跟她保證:“安心啦妹妹,都是實心牆,隔音保證沒問題!你就是在房裡殺人分屍都成!”

但這確實是她承受範圍內能找到的最適合的房子了。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地理位置離學校近方便她早八,隔音良好不用擔心她每天早上開嗓和晚上排練打擾到他人,租金也正合適。

之前另一間屋子一直空著,兩天前搬進來一個神出鬼沒的瘦高個男生。隻是他天天窩在房間裡也不知忙活些什麼,二人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薛苒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胸中緩緩吐出一口悶氣。

太好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的皮影還未被變賣,她的青春朝氣蓬勃,她的人生未來可期。

“叮鈴鈴…”就在這時,遺落在枕頭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有一瞬,薛苒幾乎沒反應過來。

上輩子,她在許凜功成名就後退居二線成了一名家庭主婦,沒有事業,沒有社交,她的手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除了許凜,沒有人再會和她聯係。到了後來,甚至連許凜都不曾撥通她的電話。

人真的很奇怪,長期缺乏社交的薛苒甚至連接電話都得先做一番心理建設。

她胡亂擦掉眼淚,接通了電話。

“喂…”

“大妹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女聲,在喧鬨的市場吵嚷聲中喜氣洋洋喊道:“我這兒又進了點牛皮,是和上批一樣的好貨!你還要嗎?”

薛苒“嗖”地一聲猛地坐直了身體,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相比其他女孩略顯粗大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要要要!謝謝你韓老板!我這就過來!”薛苒的嘴角上揚,燦爛的笑容將眉眼間的沉鬱一掃而空。她的嘴角悄然暈開兩個甜蜜的梨渦,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她也接到了韓老板的電話。然而在路上,她遇到了自行車失控的許凜。許凜為了避開她自己受了擦傷。

內心愧疚不已的薛苒陪著許凜去了醫院,之後的她,就像是被豬油蒙了心,一頭栽進了許凜給她編織的陷阱裡。

由於許凜一句嫌棄的“皮影戲啊,這都什麼年代了,是不是也太老土了點。”薛苒再也沒有拿出爺爺的皮影。

可笑的是,最後,也是這些皮影,補上了許凜資金缺口的最後一環。

後來呢,薛苒還記得,韓老板又好幾次打電話過來催她過去取貨,直到她心煩意亂地回了一句:“扔了吧,我不要了。”

“啊?!”當時電話裡老板的聲音明顯的失落,她嘀咕著“太浪費了吧”掛斷了電話,從此再也沒打來。

“唉,好嘞!那我在店裡等你啊!”電話裡傳來老板爽朗的笑聲。

有顧客正在催促:“老板忙什麼呢,喊你老半天了,來上一斤鮮切牛肉!”

“來了來了!”隔著聽筒,薛苒聽到韓老板正與有榮焉地回複,“這就來,我剛才這是在為咱們國家的文化事業做貢獻哩!”

隨著那頭食客們的哄笑,電話被掛斷了。

薛苒握著手機,對著掛斷的電話那頭再次鄭重道謝。

“謝謝,謝謝你一直等著我。”

薛苒不再耽擱,脫下睡裙,從衣櫃裡拿出一條白底碎花連衣裙換上。她快步走進廁所,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鏡子裡是自己十年前的臉,白皙粉嫩的雙頰上透著淡淡的紅暈,猶帶著點嬰兒肥。櫻唇紅潤,鼻梁挺翹,濕漉漉的睫毛還滴著水。她的雙眸明亮水潤,透著勃勃生機與堅定,不再是前世形容枯槁,臉色蠟黃,死氣沉沉的模樣。

薛苒抽出洗臉巾擦乾淨臉,從玄關櫃上抓起一頂遮陽帽戴上,匆匆出了門。

“哢噠”一聲,入戶門被鎖上了。

而隨著這一聲響,薛苒的神秘室友也悄悄打開了房門。

林寒江貓著腰躲在門後,悄無聲息地向外窺探。

那個詭異的室友出門了!

他壓低聲音對著手機催促道:“周辛嵐!你趕緊上樓,她出門了!動作快點!”

“來了來了!”電話那頭一陣兵荒馬亂的騷動,緊跟著是車門被關上的聲音和人踢踢踏踏上樓的腳步聲。

“你彆掛電話!”手機屏幕散發的微光打在林寒江緊張又興奮的臉上。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向心中的恐懼屈服,對著好友坦誠道,“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林寒江覺得真不能怪自己膽小,任誰攤上這樣一個詭異的合租室友隻怕都會被嚇破膽。

一切都要從搬進來那天說起。

林寒江是林氏企業長子,生下來就在羅馬。他的父親林黎在三十年前創立了林氏企業,如今已成為了全球互聯網企業的標杆。他的母親寒芝眼光獨到,數年來投資了超百家企業,覆蓋了文化娛樂、金融、人工智能等多個領域,並且都取得了不俗的回報。一個普通牛馬,從寒武世紀開始打工,不吃不喝做到死,也賺不到林家一天的收益。

但這不妨礙林少爺沒苦硬吃。從國外混了個水碩的林寒江回了國,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紙醉金迷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他腦袋一抽,決定隱瞞身份,告彆父母出去遠航。

林父林母沒有阻攔,微笑送彆了傻兒子。

灌了自己一碗雞湯的林寒江出門就蔫了,站在城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麵對著洶湧的人潮,一時無所適從。

一米九的他肩寬腿長,頂著一張厭世臉,即使站在一堆同樣生無可戀的社畜之中,也死出了與眾不同的氣質。

有模特公司的星探大著膽子上前搭話,林寒江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名片,就此稀裡糊塗進入了模特行業。

然後混成了十八線,還差點被富婆和禿頂暴發戶潛規則。

林寒江一怒之下跑了,又覺得太丟人沒臉回家。

無處可去的他聯係了發小周辛嵐。此時的周辛嵐正在臨博大學的實驗室忙得昏天黑地,聞言嘴角抽了抽,道:“那你就來大學城休養一陣子再說,順便咱哥倆聚一聚。”

於是林寒江便來了。當時大學城附近沒有房源出售,就連對外出租的房源也隻剩下兩處,一處是甲醛味管飽的整租房,另一處雖是合租但房子收拾得乾淨溫馨。

那個賊眉鼠眼的地中海中介擠眉弄眼地跟他表示:“另一間可是租給了臨博大學的學霸美女,你小子有福嘍!”

林寒江是不可能想著去占女孩子便宜的,他的母親從小就教育他要尊重愛護女性。

隨身攜帶的卡裡餘額仍有八位數,去更遠的街區買房也花不了幾個錢。但他還是挺喜歡大學城裡處處都是眼神愚蠢,不,眼神清澈的大學生的氛圍,於是就這麼簽了合同。

殊不知,自己會遇到如此詭異的室友。

搬來的第一晚,林寒江半夜起來去廚房接水喝。

室友緊閉的房門後卻傳出低沉而模糊的人聲,緊跟著又傳來女人悲傷的低泣。

林寒江握著水杯僵立在原地。借著昏暗的走廊燈光,從門縫底下透出的微光詭異地閃爍、晃動。有黑影掙紮扭曲地互相撕扯,伴隨著憤怒的咆哮與痛苦的呻吟。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打開,那個女生動作緩慢而機械地拖著身體走進了衛生間。

林寒江下意識地蹲下躲在了島台背後。

一米九的他像隻哆嗦的鵪鶉,憋屈地縮在狹小的空間內,顫顫巍巍探出了頭。

剛才驚鴻一瞥間,他分明看到女人臉上手上有著星星點點的紅!

而順著大敞的房門往裡看,房內空無一人。

空蕩蕩的房間內一覽無餘,隻有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以及半扇低矮的窄小屏風。

但是拉開了移門的陽台上,卻用四方木架撐開了一塊塊淨亮透明的物體。

那分明!是生物的的皮膚!

林寒江渾身汗毛倒豎,冷汗霎時浸濕了後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抖著腿爬回的房間,滿腦子都是殺人,碎屍,扒皮。

腦海裡浮現各種血腥人皮製品,幾欲作嘔。

然而他沒想到,戰戰兢兢熬到天明,眼下青黑的他,又聽到了從隔壁傳來的詭異的公雞鳴叫聲。

這踏馬又是哪來的?

而接下來兩天,依然如此。

每到深夜,房間內必然傳來男女老少的詭異交談與歌唱聲,仿佛屋子裡關了整整一大家子人。之後,那個女孩便會如行屍般進入衛生間。而第二天清晨,雞鳴聲也會如約而至。

21世紀無神論的堅定擁護者林寒江終於破防了。

他悟了!

他的室友鐵定是隻扒皮吃人還會打鳴的母雞精!

而另一邊的薛苒對這一切都不知情。

此時的她,站在大學城小吃街上,已當場報了前世殺身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