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機場的路上，蘇妍坐在後排，側著頭盯著窗外。這邊的房子有淺紅、明黃、米白，色彩各異，但融合極佳。

門口、窗沿鮮花堆簇，廊外座椅上的人，正悠閒地喝著咖啡。路上還能看到騎自行車的少年，但汽車速度很快，追上少年將他甩在身後。

汽車繼續馳行，漸漸遠離市區，周圍不再是白牆紅瓦的建築，而是開闊的空地。

沒有景可賞了，蘇妍大腦開始放空。脖子有點僵，於是她收回視線，轉了一下脖子。餘光瞥到旁邊的周沉聿，氣氛瞬間凝結。

雖然他沒看她，但他沉默不語的神情還是叫人發冷。

接駁車是周沉聿安排的，司機是個中國人，她問：“到機場還有多久？”

趙俞回道：“大概三十分鐘。”

她哦了一聲，為了忽視旁邊這座冰山，她隻得再次看向窗外，儘管沒什麼好看的。

車廂沉默，趙俞安靜地開著車，不時透過後視鏡打量身後的人。

雖然周總在公司慣以冷然出名，給人無聲的壓迫感。但他其實見過私底下周總對太太的態度，那叫一個言聽計從。

送他們出門時，兩人在車內還有說有笑，怎麼返程卻一語不發。沒人說話開車路程顯得無比漫長。

難道這兩人吵架了？不可能吧，不是度蜜月嗎，照理說新婚夫妻正是如膠似漆，哪會像現在這樣。雖然都坐在後座，但中間隔著老遠，就跟不熟的陌生人一樣。

趙俞又偷偷觀察了好幾次，再次確定他們就是吵架了，畢竟這趟蜜月行計劃是十天，現在卻提前五天結束。

好煩，周總又要回公司上班了。

周沉聿不動聲色地將視線落在蘇妍身上，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她的側臉。睫毛因為眨眼輕顫，鼻頭精致小巧，唇瓣飽滿潤澤。

可就是這樣好看的唇，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一個字都不想聽。

“我們離婚吧。”

“我不喜歡你。”

“從沒想過會跟你結婚。”

竟一點也沒喜歡過嗎？雖然知道她從五年前來的，但乍聽她這麼說還是不好受。

結婚誓詞上，她說：“我會一直愛你。”

他們交換了戒指，許諾要相愛一生。

他的手無意識摩挲戴在無名指的戒圈，但現在隻有他還戴著，她的已經還給他了。

這枚戒指當初是兩人共同設計的，請最好的切割師打造，印著屬於彼此獨一的記憶。

車駛入機場，剛停穩，便有工作人員過來，他替蘇妍拉開車門。

“謝謝。”她下車，周沉聿也下來了。

趙俞：“周總、太太，你們先去休息室休息，這邊的事交給我處理。”

周沉聿頷首。

蘇妍聽到周總、太太的稱呼，好不習慣。他什麼時候成周總了，不是程序員嗎？

工作人員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兩位往這邊走。”

蘇妍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乘機體驗，不用排隊值機托運行李。她從善如流地跟著周沉聿，走到貴賓室休息。

休息區沒有人，蘇妍坐下，看向周沉聿，他站在落地窗前，手插在兜裡，姿態閒散，身影帶著些許落寞。

她心裡對他充滿了疑惑，憋著很多問題要問，但覺得氣氛不對。畢竟昨天提離婚時，他受傷的神情讓她覺得過意不去。

她覺得他或許是真的喜歡自己，不然他那樣的人，如果不願意，誰會逼他結婚。但她不喜歡他呀，她怎麼能違背自己的心。

幾分鐘後趙俞出現，他說：“可以登機了。”

周沉聿嗯了一聲，走到蘇妍身邊，說道：“我們走吧。”

她起身：“好。”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預想，但當她登上機，從打開的艙門進去時，還是感到了震撼。

廚房精巧，配備有紅酒架，客艙是多功能真皮座椅，往裡走是寬闊的就餐區。除此之外，還有音影室、臥室。顯然這是一架私人飛機，蘇妍沒坐過但聽說過。

空乘走過來，禮貌道：“有什麼能幫助你的？”

“呃，沒有。”

蘇妍選了客艙靠窗的位置坐下，雖然她表麵淡定，但內心已經驚濤駭浪。周沉聿到底是做什麼的？怎麼會這麼有錢！

有錢人在她對麵坐下了，兩人目光相接。

她猶豫一秒，問他：“周沉聿，這是你的私人飛機？”

“不是，是你的。”

？？

蘇妍不敢信。

他說：“這架飛機是送你的生日禮物，它登記在你名下，所以是你的。”

周總慷慨。好吧，她接受了。

但她覺得是暫時的，要是離婚的話，他會收回去吧？雖然舍不得，但畢竟不是自己賺錢買的，倒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

她拿手機拍了幾張照。

周沉聿說：“安全帶係上。”

蘇妍低頭看到位置上的安全帶，手一拉扣在腰上。

飛機開始加速上行，她順手拿出側椅袋裡的書翻閱，是一部短篇小說，內容很對胃口。

飛機進入穩定行駛期，蘇妍也看完其中一篇故事。對麵的人在操作平板電腦，很專注，好像很忙。

她合上書：“周沉聿，我有事要問你。”

周沉聿手頓住，抬眼看她，語氣很淡：“如果是離婚的事就不用問了，我不同意。”

蘇妍：“我隻是想問這兒是不是能上網。”

他愣了愣：“可以。”

蘇妍當即拿出手機，關掉飛行模式，剛打開網絡模式，就已經自動連接了。

她一邊點搜索引擎，一邊說：“對了，離婚的事我也是認真的。”

周沉聿心被提起，他凝視她許久，沒有說話。蘇妍本來在埋頭上網，察覺到他久未離去的視線，本想裝作不知道的，但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於是直接回望過去：“你有話就說。”

他聲音沉沉：“為什麼？”儘管知道答案，他還是重複問。

“我才二十，沒想過結婚。”

“你現在是二十嗎。”

她來了脾氣：“你以為我願意啊，莫名其妙老了五歲。”

他一下不說話了，他沒辦法反駁她，也覺得這事怪不得她，誰叫他以前嘴硬來著。

明明喜歡，就是不說。

現在回旋鏢打到身上了，疼，但隻能受著。叫他放手，他做不到。

廚房師傅出現打破現場的冷凝：“先生太太，馬上到用餐時間，你們有什麼想吃的？”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蘇妍問：“能吃麻辣香鍋嗎？”

“當然可以，要什麼辣度？”

“中辣。”

“好。”廚師看向周沉聿，“先生，你呢？”

他沒什麼食欲，漫不經心道：“照她的做一份就好。”

結束對話，蘇妍選擇繼續看書。

麻辣香鍋很快做好，她到就餐區吃飯，周沉聿同時落座。

小鍋裡蝦、排骨、土豆、玉米搭配在一起，紅綠相映，辣香誘人，她就著米飯吃得很暢快。瞥見對麵的周沉聿，他很少動筷子。

蘇妍不禁道：“不合口味乾嘛跟我點一樣的。”

他否認：“沒有。”

她拆穿：“我記得你不怎麼吃辣。”

“比以前擅長些。”為了證實，他夾起一塊肉慢條斯理地咀嚼。

也許吧，畢竟隔著五年，他口味變了也不一定。蘇妍自顧自地解決完自己餐盤的食物，確實有些辣，雖然她能吃，但口腔還是覺得火辣辣的。

餐桌上有水，她端起來小口小口地喝，緩解嗜辣帶來的灼痛。喝完一杯少受多了，她放下杯子，看向周沉聿的碗，他還真吃了不少。

周沉聿看著她水光灩灩的唇，也覺得渴，開始喝水。

蘇妍吃完東西，不在餐桌繼續逗留，到衛生間漱口清理。這趟行程要十一個小時，她在音影室看完一部電影後決定去睡覺。

臥室寬敞豪華，她坐到床上感受了一番，很舒適。她把艙燈調暗，這時周沉聿拉開艙門進來了。

他往她的方向走來，還沒落坐，蘇妍就說：“你乾嘛？”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休息。”

然後坐在她邊上。

她扯了一下被他壓住的被子：“你到另一張床去睡，彆和我擠。”

他不為所動：“我們是夫妻，睡一起理所當然。”

都要跟他離婚了，還算什麼夫妻。前幾天情況特殊才跟他同床而眠，現在有多餘的床，她自然不同意再跟他睡一起。

她直接伸腳踢在他腰上：“你起開，我要一個人睡。”

後腰結結實實挨了一踢，他當即按住她的腳踝。

蘇妍登時不敢動，她覺得腳是很親密的部位，長這麼大從來沒被異性碰過，現在被他寬大的手攥住。

沒穿襪子，他手心的溫度從腳踝一直往上蔓延，她心底騰升出燥熱。

“你鬆開。”

她試著抽回腳，但他還緊緊握著。想狠狠踢他，又想到他背上的傷並沒有完全愈合。

周沉聿深深看著她，片刻後，鬆開了手。他沉默著起身，走到旁邊的床躺下。

蘇妍見狀，也鑽進被子裡睡覺。

睡了一個小時，因為想上廁所而清醒過來。她從衛生間回來時，看到睡在另一張床的人。

他身上的被子沒有好好蓋，隻搭在腰間的位置。整個人蜷著，似乎承受著難言的痛苦。

她走過去，站在邊上問：“周沉聿，你怎麼了？”

他埋著腦袋，勉力睜開眼瞥向她。沒說話，隻是皺了下眉。

她彎下腰，湊近看他，直言：“是不是胃痛？”

“有一點。”他呼吸沉沉。

但她轉身就走。

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到她端著水進來了。

蘇妍居高臨下看著他：“你自己能不能起來？”

周沉聿半垂著眼。

好吧，她把水杯放在一旁，然後一隻胳膊從他頸下穿過，摟住肩膀。

她把他扶起，斜靠在後麵。遞出水：“吃不了辣還逞強。”

“可以吃一點的。”他辯駁。主要是辣度等級大了些，不然是能接受的。

“把它吃了。”

是一顆膠囊，他沒接。

蘇妍：“不會害你的，我看過說明書，是治胃疼的藥。”

他隻是看著她，聲音乾澀：“不離婚好不好？”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她好聲好氣：“你先吃藥。”

他沒動，眼神暗下來。空氣沉寂，他的半張臉隱在燈光陰影下，哀戚，冷然。

不可否認，他這個樣子確實能激起她的同情心。於是她妥協了：“好吧，不離婚。”

他笑了一下，接過她手心的膠囊放進嘴裡，喝水吃下。

蘇妍又開口：”暫時不離。”

周沉聿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