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蘇妍早上睜開眼看到周沉聿的時候，忍不住想，也才同床共枕三天，她居然習慣了。

旁邊躺著一個男人，有時她會無意識碰到他，卻也不再驚惶。他現在已經能平躺著睡覺了，還好她昨晚睡得老實，並沒有滾到他懷裡。

周沉聿看著她剛剛睡醒，還有些迷蒙的神情，嘴角很輕微地彎了下。

“早。”他說。

她沒有回複，先一步坐起，避開他過分好看的眉眼。但起來得急，暈了一下。

她還坐著恍神，周沉聿也起來了。他說：“一會兒出去逛逛，幫媽挑禮物。”

“好。”

大腦穩下來，她想起昨天醫生說的話，如果再發燒，就要去做全身檢查。於是問：“你今天覺得怎麼樣，有沒有頭痛。”

兩個人是挨著坐的，他看向她，在她猝不及防間靠近，而後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

蘇妍愣住，片刻，他清淺的呼吸連帶著他的聲音一齊傳來。

“感受到了嗎？”

她聲音木然：“什麼......”

“我今天很好，沒有發燒。”

竟是用這種方法測量體溫，蘇妍僵著身體不敢動，因為距離太近，她隻得垂眸看著下方。他的手撐在一側，她能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之前被她咬過的手背，齒痕已經消失。

她一動不動地感受著他的體溫，前額是燙的，但並不是發熱那種，而是早晨初起特有的暖意。

體溫測完了，他並沒有從她額前離開，還是抵著她。

一隻手突然撫上她的臉頰，隻聽他說：“你的臉好燙，是不是被我傳染了。”

他嗓音低啞，傳到她耳廓，酥酥麻麻的，耳朵快要融化。

蘇妍當即撇開他的手，遠離他：“我早上起來本來就有些熱。”

她掀開被子下床：“我先去洗漱。”

衛生間裡，她用涼水洗臉，洗完後對著鏡子看。紅暈已經消失，但熱度還在。

腦中再次閃過他的神情、動作，若即若離地、撩人心弦地，思緒都被他帶著走了。

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周沉聿有做男妖精的潛質。

男妖精，真是個男妖精！

她得遠離他，不然魂魄都被吸走了！

蘇妍洗完出來，到外麵打開化妝包開始化妝。餘光瞥到周沉聿，他正拿著衣服到衛生間換。

她不禁厚臉皮地想，其實在這兒換衣服也沒什麼，反正她早就把他看光了。

她化的是淡妝，沒花太多時間，已經很漂亮了。

最後在唇上塗上口紅，對鏡抿了抿，又笑了一下，不錯，好看。

一抬頭，發現周沉聿在看她。

他當即表示：“我不急，你慢慢化。”

蘇妍擰上口紅蓋子，裝進包裡。說道：“已經完事了，走吧。”

威尼斯的小街小巷很多，要是蘇妍單獨出門，她肯定不敢走。好在這次有周沉聿跟著，她能放心大膽地逛。

兩人並肩而行，今天天氣晴朗，她心情很放鬆，手臂小幅度擺動，與他的手背擦了一下。

周沉聿低眼，看到她晃動的、白淨纖細的手。他伸出手往前探，試圖去牽她。就在堪堪碰到她手指時，蘇妍一下抬起，指著遠處道：“那兒有家手工店，我們去看看。”

他隻得垂下手，淡聲道：“好。”

這是一家賣傳統手工藝品的店，店麵狹小，但裡麵的東西卻很精致。店主是個中年女人，見顧客上門，露出笑容迎接。

因為店的位置很偏，這兒沒什麼客人，店主便有時間向他們介紹自己的創作心得。

蘇妍拿起一副貓形麵具，麵具是威尼斯的一大特色。店主說：“這是用石膏、粘土製成的，上麵的圖案都是手工雕刻。”

確實很漂亮，眼眶部分貼著金箔，最頂上鑲嵌著一顆大的水晶，看起來高貴神秘。她放在臉上戴了一下，轉頭問周沉聿：“怎麼樣？”

“好看，買吧。”

蘇妍買了下來，又挑了彆的工藝品一起付款。

他們進到珠寶店，店員迎了過來，微笑問候：“請問二位需要挑選什麼？”

展櫃裡擺放著戒指、手鐲、項鏈。蘇妍一一看過去，一款做工精美的項鏈吸引了她的注意，項鏈如樹葉環成，下方垂著一顆紅寶石，看起來耀眼奪目。

店員見她多留意了幾秒，於是將它從展櫃裡取出。

“這款項鏈靈感來自於梵蒂岡的刺桐花，鏈環由無色的葉形鑽石圍成，主石則采用的是斯裡蘭卡天然紅寶石。”

蘇妍的母親皮膚很白，這款項鏈大方複古，很適合她。但設計漂亮，價格也很漂亮。

周沉聿直接開口：“就這款吧。”

蘇妍錯愕地看向他，那眼神是說：我隻是欣賞一下，沒說要買。

周沉聿：“這款很襯劉女士，我想她會喜歡。”

他說著遞出卡，蘇妍當即握住他的手腕。

你確定？這可是兩百多萬。

一旁的店員卻沒給她猶豫的時間，微笑著接過卡，極快地幫他刷卡支付。

蘇妍看到店員在包裝，心裡沒底，這就買了？她這輩子還沒有消費過這麼大一筆巨款。直到周沉聿牽著她的手離開店鋪時，她仍有些恍惚。

吃午飯的時候她想通了，買都買了還能說啥，反正是花周沉聿的錢。

周沉聿：“一會兒再去買兩款包？”

蘇妍吃著墨魚麵，看向他：“你給錢？”

周沉聿：“嗯。”

聖馬可廣場淋漓儘致地展現出威尼斯的華美與風情，蘇妍參觀了大教堂，出來的時候看到廣場上的鴿子，或悠悠閒閒漫步，或低空飛舞。

她駐足欣賞，一隻白鴿落在她手臂上。蘇妍小心翼翼順著它的羽毛撫摸，鴿子沒有躲避，反而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側頭看向周沉聿，欣喜道：“你看，它們喜歡我。”

周沉聿及時按下相機快門，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有一隻調皮的灰鴿飛過來，把她的頭發叼起一縷，又去啄她的頭。蘇妍小小地被嚇到，怕它啄到自己的眼睛。她轉過身躲，灰鴿不依不饒又繞到麵前。

好在周沉聿及時過來將這隻頗具戰鬥力的鴿子驅逐開，蘇妍頭發亂了，他幫她捋順，然後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

“笑你可愛。”他牽過她的手，“走，請你吃冰淇淋。”

蘇妍掙開：“我自己走。”

廣場周邊店鋪林立，他走到賣冰淇淋的檔口，付錢買了一個甜筒，遞給她：“櫻桃口味的。”

確實是她喜歡的口味，她沒有拒絕，接過吃起來。

他們邊走邊逛，廣場的鐘樓發出咚地聲響，蘇妍望過去，指針指到三點。

人群突然躁動起來，隨著一陣密集的鼓點，兩列穿著複古宮廷裙的表演隊出現在廣場，他們戴著麵具，撐傘搖扇。隊伍前麵的樂團有的拉小提琴，有的吹長號。

是當地的藝術團在演出，街道完全熱鬨起來，人們往音樂的方向彙集。樂隊走到廣場中心停下，舞蹈演員開始跳舞。

他們的熱情帶動起廣場的每一人，遊客們手挽手跟著跳起來。

周沉聿問：“要不要一起？”

他拉著她的手彙入人群，不管舞步，挽著她的胳膊，隨性而動。蘇妍最開始有點放不開，但周圍都是笑聲，她被感染了，索性把早上買的麵具戴上。

他的手揚起，她自然地轉了一個圈，像翩然的胡蝶。

“蘇妍。”他喊她。

“嗯？”

“開心嗎？”

蘇妍把麵具摘下，笑道：“開心啊。”

他喜歡她這樣恣意。

晚上，他們在餐廳吃飯。這家餐廳背靠大運河，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玻璃窗，就能欣賞到沿河的夜景。

蘇妍看向窗外，外麵燈火璀璨，她能輕易地看清他映照在玻璃上的麵容。

才過去幾天，但已經足夠令她恍惚，她已經不能把他同五年前重疊到一起。外貌上沒什麼變化，甚至可以說更沉穩冷俊。

但靈魂深處，她卻覺得並不了解他。很多紛雜的念頭鑽入腦中，要是以前，她是很討厭他的，但那天他救過她，不討厭了，卻也沒有生出彆的感情。

“在想什麼？”他輕聲問。

蘇妍轉頭看他，正色道：“周沉聿，我發現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他勾起唇：“謝謝誇獎。”

餐廳上方的冷光燈映著他的臉，讓他的眼眸熠熠生輝。

“周沉聿。”她再次喊他。

“嗯？”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