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聿依舊站在窗口,他被蘇妍先前那番非科學的言論弄得心緒不寧,依稀想起了一些端倪。
五年前他創業初入正軌。那天他與合作對象在餐廳吃飯,出門接電話的間隙碰到了蘇妍。她已經喝得有些小醉,眼見她要跌倒,他上去扶她。
看她醉的厲害,他提醒了幾句。但她卻絲毫沒有領情,還罵他多管閒事,叫他放手。
周沉聿聞言,倒真的聽話地鬆開手,她卻一個踉蹌再次栽在他懷裡。
一切的變故都發生在這一摔之後。
她從他身上起來後,跟變了個人似的,她看著他,眼睛明亮滿是欣喜。
她笑著說:“周沉聿,我好喜歡你。”
然後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她摟住他的脖子,強勢地吻了過來。
再後來,她說她要對那個吻負責,他們聯係越發頻繁,順理成章地戀愛,成了男女朋友。五年中,他們很甜蜜,他越來越愛她,並在三天前舉辦了婚禮。
可現在她卻說她從五年前穿過來了,而且,她並不愛他,對於他們結婚她感到很意外。
心裡突然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或許,那一天起她就......
一陣低弱的啜泣聲將他思緒喚回,他看向坐在沙發角的女人,他的妻子。
不,應該還不算他的妻子,至少此刻她的靈魂還不是,因為她沒有這五年他們相愛的記憶。
蘇妍弓著腰,雙手環抱著小腿,下巴擱在膝上,頭發柔柔垂著,像無助的小貓。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她小半張臉。
他走過去,半蹲到她身前。他看到她垂下的眼睫上還顫著淚,亮晶晶的,鼻尖也微微泛紅。
他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她臉頰因為流過淚,有些許涼意。
蘇妍掀起眼看向他,他輕聲細語:“彆哭了。”
蘇妍聞言,一串淚又不爭氣地滾落。
周沉聿掌心潮濕,在心底歎了口氣,乾脆兩手並用,捧著她的臉頰,幫她擦拭。
蘇妍就這樣怔怔然看著,他的動作很輕,手心很暖。她竟不敢認他,一時與她記憶裡的人無法重疊。
忽地,她頭一偏,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周沉聿眉頭一蹙,忍了下來,就在他覺得這塊肉會被她咬下來時,她鬆了口。
“解氣了嗎?”他問。
她甕聲甕氣:“沒有。”
於是他把另一隻手遞出:“那你可以接著咬。”
蘇妍卻推開他,朝他吼道:“我討厭你。”
他被她推到在地,手撐到地板,碰到被她咬過的地方,生疼。他抬起手看了一眼,一圈泛紅的牙印。
蘇妍起身往衛生間走去,哭過之後很狼狽,她想洗洗。照鏡子的時候卻嚇了一跳。
這人是她?
五年前她的頭發還是羊毛卷,現在變成了直發,發質柔順蓬鬆,看得出是精心護理過的。那時她的臉還帶些稚氣,現在卻完全精致舒展開來。
自己竟然長得這麼漂亮。
會不會是這五年動了什麼科技?
她不禁死勁地揉搓自己的臉,然後捏鼻子,額頭,做各種表情,最終確定這些都是原裝的。
她還想看看自己有哪些變化,視線順著下移,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剛剛自己就是穿成這樣在周沉聿眼前晃的?雖然身上披著一件睡袍,但沒有係帶,完全擋不住胸前雪白的一片。裙擺也很短,隻堪堪把臀部包住。
深V的絲質吊帶將她胸部的曲線完美勾勒出來,最醒目的莫過於白嫩肌膚上的紅痕。
這該不會是吻痕吧?她伸出碰了一下,還有些疼。
這個地方這麼嬌嫩,某個人居然還......
她乾脆把身上的衣服脫掉,來個大檢查。然後她便看到了除了胸口以外的其他地方,腰間、大腿也都沾染上印跡。
可想而知昨晚是有多激烈,腦子頓時閃過很多少兒不宜的畫麵。而且,剛剛她的手是不是還摸過他的......
老天,這手不想要了。
她臉一下燙得厲害,素了二十年,從沒談過戀愛的人,突然就麵對這麼大尺度。
蘇妍覺得自己臟了,她想象不到在五年後,自己會跟周沉聿滾到一張床上去。
而且在她的記憶裡,他是很高冷很沒有人情味的,也會熱衷做這種事嗎?就算做了,對象也不該是她。
她趕緊打開淋浴器,試圖把自己衝乾淨。
溫水淋下來,又擠上沐浴露,沿著脖子一縷縷揉洗。身上其他地方都好,就是腿心處,她摸了一下,麻麻的。
衝了一會兒,水霧騰升,好像蒸桑拿一樣,她覺得舒緩多了,然後關掉水閥,裹上浴巾。
洗漱台上擺著一堆瓶瓶罐罐,都是她不熟悉的包裝。蘇妍隨意拿起一瓶設計感很好的瓶子,看了眼名字,是一款頂級貴婦麵霜。
她念的是藝術院校,學校不乏有錢人,於是便從舍友口中知道了這個牌子。很貴,學生時期她是消費不起的。
看來畢業這幾年,她賺了不少錢,過得還不錯,都用上這些了。怪不得皮膚這麼好,白皙潤澤。
蘇妍愛美,就算此刻身處逆境,護膚也是要做的。而且已經平白無故老了五歲,更加不能懈怠。
她完成了一套基礎護膚就停手了,要是以前出門,她再怎樣都得畫個淡妝,但現在實在沒那心情。就要換衣服時,才發現剛剛進來得匆忙,並沒有拿換洗的衣物。
又不想再穿回那件睡裙,鬼知道裙子上麵有沒有沾上狗男人的什麼液體。
思索後,她擰開門打算去找衣服。一出去便看見了周沉聿,他正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走神,聽到她的動靜後又轉過來看她。
“看什麼看。”她睨了他一眼,不自主地攏緊浴巾。
周沉聿隻得移了視線。
蘇妍目光巡視一圈,發現剛剛散在地毯上的衣服已經被收起來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收拾的。她看到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一共三個,不知道哪款才是自己的,於是憑直覺打開了橙色的一款。
看到內衣包的瞬間,便知道自己沒有弄錯。受她媽媽的影響,她平時整理東西喜歡用收納袋分門彆類歸置好。
內衣褲帶了很多套,她隨意拿出一套看,黑色的紗網式文胸,搭配蕾絲丁字褲。
這種......不勒嗎?
她悻悻然放回原處,好在還有很多基礎棉質款,能穿了。
箱子裡麵放著幾身針織杉、毛衣、休閒褲、裙子。款式雖然陌生,但符合她一貫的審美。
她拿起一件淺綠色的針織衫,正準備解開睡袍時,餘光瞥到周沉聿的方向。卻不想他一直注視著她,二人當即四目相對。
蘇妍心中一哼,把衣物拿上返回衛生間。她把浴袍脫下,開始套內衣,似乎是二次發育了,罩杯明顯提升。她在裡麵換好衣服,又把頭發梳好,這才開門出去。
周沉聿似乎是在等她,他問:“要不要一起吃早餐?聽說酒店的煎魚很不錯。”
蘇妍沒吭聲,徑直掠過他。走了兩步又停下,她站到他麵前。
“手給我。”
周沉聿不解,伸出手攤開。
一枚戒指無聲地掉落掌心,是他們的婚戒。他目光被刺了一下,掌心合攏,緊緊攥住。
他去看她,她正在翻包。
“你要出門?”他問。
蘇妍沒回答,檢查了一款女士包,確定是自己的,然後把手機裝在包裡,準備離開。
他跟過去:“外麵比較冷,出門的話最好再加一件外套。”
蘇妍頓住,她不想聽他的話,但身體是自己的,感冒難受也是她。
她又去開行李箱,他提醒道:“外套被你掛在櫃子裡的。”
她隻得折過身去開櫃子,裡麵一排都掛上了兩人的衣服,她的在內側,她隨手選了一件長款外套穿在身上。
與此同時,周沉聿也把衣服拿出來,一邊穿一邊說:“這個地方你不熟悉,你要是想出去的話,我和你一起。”
蘇妍好笑,她這麼大個人了,還能走丟不成。
她問:“你是意大利人嗎?”
“不是。”
“那你怎麼就比我更熟悉這兒了。”
周沉聿無言以對,但依舊跟著她。她停步,一回身差點撞在他胸口,她後退半步,語氣不善:“彆跟著我,我不想看到你。”
周沉聿果然停了下來,眼眸裡晦澀難辨。蘇妍跑到玄關處換鞋,一溜煙就離開了。
出門便被酒店的裝潢美住了,高聳的鍍金天花板,水晶吊燈垂下映得中庭輝煌如碧,一轉角就是一幅文藝複興時期的壁畫。
美術生本就容易折服於世間各種美的事物,她沒有搭電梯,順樓而下。地磚上鋪著地毯,鞋跟踩上去並不會發出聲響。
到了樓下,酒店大堂金發碧眼的員工同她打招呼:“女士,要出去嗎?”
“是的。”
工作人員極紳士地替她拉開門,蘇妍致謝,邁步出去,入眼便是大運河。水麵上停著兩艘船,不是威尼斯傳統的貢多拉,而是快艇。
正在這時,金屬門再次被拉開,周沉聿還是跟了過來。蘇妍當即踏上一艘船,坐到皮椅說道:“sir,請開船吧。”
船夫並未行動,而是看向岸邊的男士,等了片刻,發現他並沒有上船的意思,這才驅船離開。
風把蘇妍的頭發吹散,她撩了一下。舉目而望,周沉聿還在岸邊站著。船越來越遠,他的臉漸漸模糊,酒店的全貌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