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堅硬冰涼的觸感從腰間傳來,裴玟渾身一僵,幾乎瞬間放棄掙紮,進了車廂內。

她手裡緊緊握著手機,儘量把它藏在歹徒的視野盲區,努力控製著自己發抖的聲線:

“好,我不動,你說你想要什麼?”

對麵歹徒扣著鴨舌帽,帽簷壓得極低,看不清臉。緊身的黑色T恤衫彰顯出男人身上的肌肉線條,看著裴玟上了車,他立刻鎖好車門,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

裴玟緊張撇著他的側臉,確認他沒有往後看,這才拿著手機想撥通110。

隻是神經高度緊繃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已經忘記快捷報警摁鍵是什麼。裴玟額頭沁出些許冷汗,當下隻能先解鎖手機,再撥打號碼。

恰在這時,歹徒已經駛離男主家所在的胡同門口,停在了附近一個較為僻靜的地方。

車旁邊是爬滿綠植的高聳石牆,周圍的小路上沒有一個行人。裴玟看他停了車,自己手機還沒來得及解鎖,心跳瞬間飆升到嗓子眼。

男人停好車,回頭,聲音冷冷地:“你叫什麼?”

她深呼吸一口氣,控製自己聲音儘量保持冷靜:“裴玟……”

男人冷哼一聲:

“果然,是個沒什麼印象、也沒存在感的名字。”

和男人扯皮的空擋,裴玟的心始終在胸腔裡瘋狂跳動,每一下都像是重錘敲擊。

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張張麵孔,試圖找出可能與眼前困境相關的線索,卻一無所獲。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綁匪明明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卻為何針對她?

裴玟咬咬牙:“你綁架我是想乾什麼?你直說,我都可以配合你。”

“好啊,你最好說到做到。”對方把臉沉在陰影裡,刻意壓低聲音:

“我要你遠離翟諾北。”

已經腦內了無數劫財劫色謀財害命的裴玟,頓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

“我要你遠離他,很難理解?”對方說話時下巴抬起,臉上帶著黑色口罩,嚴嚴實實遮著臉。

為了以示威脅,他還象征性舉起自己手裡的刀。

刀身看上去冰冷堅硬,隻是詭異的是,一般短匕首為了方便操作,刀把都會比刀身短很多。而這把刀的刀把卻幾乎與刀身一樣長。

裴玟微微皺眉,之前畫稿的時候她有特意研究過匕首刀把的紋理。此刻對方迎著陽光拿起,她越看越覺得那黑色的刀柄像是塑料製品。

“喂!我問你話呢!”歹徒不悅地叫了一聲。

“……這個要求我可以答應你,但我很難百分百滿足。”裴玟稍微鎮靜下來,定定看著對方,再仔細瞧,感覺男人唯一裸露的那雙眼睛也有些眼熟,“我可以不去找翟諾北,但如果他來找我怎麼辦呢?”

對方一時語塞,頓了一下後惡狠狠地:“我不管!總之你要是再敢纏著他,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裴玟點頭,目光卻繼續在男人臉上搜尋,試圖找到些熟悉的痕跡,“我答應你,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你保證?”對方冰冷地質問,但很快又話鋒一轉,“算了,我會一直盯著你,但凡被我發現第二次,肯定會讓你付出你想象不到的慘痛代價。”

裴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保證自己百分百配合。男人這才放下手裡的刀,又問:“態度不錯,那繼續交代,你剛才又跑到陳捍予家樓下乾什麼?”

裴玟一愣,滿臉的驚訝難以掩飾:“你還知道陳捍予?!”

對方咳了一聲:“我正問你呢,少多嘴!趕緊說!”

“我……我沒乾什麼啊,隻是碰巧路過。”裴玟乖巧坐好,心思卻千回百轉,瘋狂猜測眼前這個蒙麵男人的身份。

一開始,她以為這個人可能是翟諾北某個賊心不死的小情人派來的。被翟大渣男傷了心之後,一時氣憤,正好看見她從翟諾北家出來,誤以為自己是他的新歡,從而下手報複。

但是現在這個男人竟然又提起了陳捍予……

陳捍予和翟諾北現在完全風馬牛不相及,除了黎小靚,目前小說裡還沒有人能夠同時認識這兩個人。

對方究竟是誰?

難道是係統派來的?但也不應該啊,這綁架威脅的手段也都太低端了,係統應該不屑於做這種事情吧。

“你撒謊!我都看見了!”男人顯然對她的答案不甚滿意,情緒略微激動起來,“你還假裝摔倒想跌到他懷裡。怎麼?還想和那天晚上一樣故技重施?我告訴你,翟諾北是看見個美女就走不動路的人渣,但陳捍予可不是!”

裴玟一愣,敏銳捕捉到對方話裡的漏洞:“那天晚上?你是說,我崴腳摔倒進翟諾北懷裡的那天晚上?”

男人意識到自己失言,瞬間閉了嘴。

“夜漾的那天晚上?你在夜漾?”裴玟持續反問著。

怪不得!怪不得她從剛才開始就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睛很熟悉。

繪畫多年,勤懇練習的她畫速寫的時候沒少捕捉人物特征。裴玟腦海裡瘋狂回憶那晚自己接觸過的人,夜漾那晚喧囂混亂的場景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翟諾北的微笑、黎小靚的眼神,還有那閃爍的燈光和嘈雜的音樂,一切都仿佛近在眼前。此刻,自己身處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車廂內,與那個夜晚的命運似乎又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聯係。

她的心中既驚又疑,最後回憶定格在一張糊滿蛋糕,隻露出一雙眼睛的臉上。

裴玟愕然抬手指著男人:“是你?你是那個夜漾的老板!”

男人頓了一瞬,負隅頑抗:“我不是啊!你彆瞎猜!警告你老實點,我這還有刀呢!”

“是嗎,”裴玟瞥他一眼,男人情緒波動極大的反應恰好證實了她的猜想,綁匪身份大概率已定,接下來隻需要再確認一件事情:

“那你捅我一下試試?”

對方愣住,表示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你以為我不敢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誇張地揮舞著手裡的刀。裴玟眼疾手快,趁著他揮舞匕首的空擋,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戳在了副駕駛的座椅背上。

刀刃“刺啦”一聲消失了,再撤回手,刀刃又彈了出來,但是座椅靠背上卻沒留下任何一處刀口。

“伸縮刀,是吧。”裴玟坐回來,交替握住自己剛被嚇得冰涼的手指,“許先生,您在這唬小孩兒玩呢?”

男人果然是許致遠。

他沉默半晌,煩躁地抬手扯下帽子和口罩,露出自己的臉。

許致遠皮膚白皙,眼型略微狹長,頗有些文質彬彬的古代美人氣質,隻是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破壞了美感。

“你怎麼知道的?!”他很是氣急敗壞。

裴玟微微一笑,對方越心虛,她的眼神越堅定:“許先生,你太低估對手,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許致遠瞪她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好,翟諾北和你提過我,對不對?”

裴玟點頭,不自覺皺起眉:“但是我們之前應該沒什麼恩怨吧,你乾嘛搞這一出綁架我?”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是怎麼知道陳捍予的?

這個許致遠在原著裡隻是為翟諾北服務的一個背景人物,連名字都沒有出現過。就算,他趁著陳捍予去夜漾打暑假工的時候,和男主有過交集,但也不至於關係熟到連男主家地址都一清二楚吧?

許致遠卸了力氣,倚在車座靠背上。眼睛望著四周,確定這一片空間目前隻有他和裴玟之後,才猶豫著開口:

“《難喻》。”

他隻說了兩個字,裴玟卻頓時宛如晴天霹靂。她愣在原地,半晌才艱難地反應過來:“你、你也知道?!”

許致遠認命般歎一口氣:“我知道。”

一股說不清的狂喜突然填滿了裴玟的心間,這種感覺好似在沙漠裡獨自尋找綠洲的旅人,終於在漫天遍野的茫茫黃沙裡看到了一個同樣也在踽踽獨行的夥伴。

她克製不住身體前傾,手把住許致遠的座椅靠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太好了!我以為隻有我自己……”

“我覺醒的比你早。”許致遠戳著手裡的小刀,無聊把玩著,“大概在三年前吧,我有一天夜裡做夢,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他媽的一本小說。”

“靠,小說就算了,為什麼偏偏是個磨磨唧唧的狗血戀愛文?要是修真玄幻就好了,我還能提前知道一些武功秘籍,修個仙……

反正總而言之,我一開始是不信的,但一次巧合,我認識了一個女生,她竟然做了和我相同的夢。”

裴玟愕然:“還有彆人也覺醒了?!”

許致遠苦笑:“是啊,後來我們才發現,這其實隻是小說世界運行中一個最常見的bug。因為每部小說自完結誕生後,就都是一個獨立運行的世界,而世界的核心係統隻會圍繞著主要角色打轉。

像我們這種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經常會被運行係統忽視,也因此,越邊緣的人物隨著自我運行,反而越容易覺醒。”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係統一開始對她的態度十分無所謂。原來,她以為給自己逆天改命的機會,實際上隻是人家在跑世界代碼的過程中最常見的小bug。

看著裴玟逐漸沉默,許致遠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之所以通過綁架的方式來警告你,一,是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二也是想徹底嚇唬住你。

不管你信不信吧,總之我是為你好,這些事情,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清楚,你覺醒後不甘心當路人甲,想要去認識男主、男二,從而逆天改命成為女主,但彆怪我潑冷水,這都是不可能的。”

裴玟的目標自然不是當什麼女主,隻要翟諾北最後不死,誰是女主,或者自己是誰,都對她沒什麼所謂。

隻是許致遠說劇情“不可能改變”的語氣太篤定了,她抬頭,反問他:

“為什麼不可能?”

小刀被把玩的頻率加快了,這個問題顯然讓許致遠心情焦躁。他頓了一會,才低著聲音說:

“你會死的。”

“還記得我剛說的那個女生嗎?她和你一樣,覺醒後不甘心自己隻是一個路人,總覺得可以覺醒,就注定她絕非凡人。”

“她想通過男主來成就自己,原文給她的任務隻是扮演一個多金的大姐姐,前期對男主見色起意,傷害男主,可她不乾,故意和男主相遇後對他千好萬好,想讓男主愛上自己。”

許致遠慘笑一聲:“你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嗎?”

“她剛和男主認識一個星期,那天總算稍微軟化了男主,兩個人站在夜漾門口分彆。男主第一次主動低頭親了一口她的臉,然後才轉身離開。

“那時她在夜漾門外,我在門裡,我們兩個隔著玻璃窗對視,正在為劇情可以改變而感到欣喜,突然,有什麼東西從她正上方垂直落了下來……

我,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整個腦袋就已經瞬間……炸開了,血,和那些粘稠的東西混著頭發糊了一玻璃。”

許致遠閉上眼睛,手克製不住地顫抖:

“後來警察調查,發現砸在她頭上的是一把很常見的工具扳手,但詭異的是,扳手上非常乾淨,竟然沒有任何人的指紋。”

“而且,裴玟,你看看夜漾周圍,那屬於邊津特色老區,沒有新建,周圍最高的樓房不過兩層。從二樓掉下來的扳手,會直接把人的頭骨像開西瓜一樣砸爛嗎?”

裴玟沒有說話,許致遠繼續開口勸她:

“我在現場目睹了一切。那個扳手是直直從天空掉下來的,她死了,死於世界的懲罰。如果你不收手,繼續想要和那些主要角色打交道,馬上,你會成為第二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