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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高飛的後腦勺隨著林巧的動作,一下又一下撞擊堅硬的地麵。

他張著嘴,眼前一陣眩暈發黑。

他向來漠不關心鐘曉雲的事,怎麼可能會曉得她的動向……

“你就算把我弄死,我也不知道!”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副任憑處置的賴皮模樣。

被秦小蘭扯亂的頭發憤怒地晃動著,林巧赤紅著雙眼,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警察怎麼沒把你這種無情無義的畜生抓起來……”

“我要報警!”

她著急地從工裝褲兜內拿出手機,發抖的指尖點戳著裂條縫的鋼化膜屏幕。

下一秒,虛握的手機被秦小蘭一手拍飛。

直墜的手機像顆炮彈準確命中鐘高飛的腹部,他痛得慘叫一聲,雙手按住腹部在地上打滾。

“飛哥——你沒事吧!”好心辦壞事的秦小蘭倒吸一口涼氣,蹲在他身旁手足無措地關心道。

林巧取回手機立刻撥打報警電話,秦小蘭瞥見她的舉動,急忙起身伸手要奪她手機。

林巧靈活躲避她探來的手,忍不住皺眉質問她:“你腦子有病嗎?”

比起一臉慘狀的鐘高飛,秦小蘭能稱得上毫發無傷,全身上下隻有裙子布料起皺。

就連皺痕都是因為林巧不想傷及無辜扯開她時造成的。

“你才腦子有病!既然離婚了,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呢?”

秦小蘭墊高腳,拉伸手臂想扯下林巧舉起的手機。

林巧聽完臉上浮現冷笑,斜眼瞟向趁兩人爭論時,利用雙腿悄悄向後挪動的鐘高飛。

“領證了嗎?你看過他的戶口本了嗎?”

林巧萬分確定自己和鐘高飛還在一個戶口本上。

當年鐘高飛下落不明後,他的母親陳細妹生怕林巧帶鐘曉雲一走了之,沒人照顧她這個孤寡老人,硬是不肯將鐘高飛報為失蹤人口。

畢竟一旦申報失蹤人口,失蹤四年後就可進行銷戶處理,以後林巧就和她再無瓜葛。

“乾嘛看戶口本,反正我和飛哥快是一家人了。”秦小蘭雙手叉腰,揚唇一笑,她對自己和鐘高飛的感情很有信心。

“那更應該報警抓他了。”林巧哂笑,自打鐘高飛消失起,她就格外關注電視新聞裡重婚、出軌之類的信息。

“重婚要判刑的。”

秦小蘭笑容瞬間僵住,裙邊的雙拳緊緊攥住,她緩緩側頭看向鐘高飛:“你騙我?”

……

樊海生打完電話回來,雙眼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戰局,怎麼變成鐘高飛和秦小蘭的兩人互毆了……

林巧冷眼旁觀,走到一邊果斷報警。

“天殺的!鐘高飛你敢打我!”尖利刺耳的叫罵聲響徹整條街。

“彆打啦!”樊海生見局勢一邊倒,急忙張開雙手隔開兩人,苦口婆心衝鐘高飛說:“法治社會我們講道理,有話好好說……”

鐘高飛舌尖輕頂磕破的口腔內壁,呸出一口摻著血絲的唾沫:“老子打不過林巧,還打不過你?”

“什麼情況?”

剛才激烈的爭吵聲將周圍街坊鄰居全都吸引出來,大家就在不遠處伸長脖子張望現場情況。

連年老耳背的陳細妹也聽見動靜,蹣跚走出院子看熱鬨。

結果沒看成熱鬨,倒是看到嚴重掛彩的兒子。

“阿飛啊!”

陳細妹快步奔到鐘高飛身邊,腳步踉蹌險些摔倒,捧著他的臉心疼說:“哪個遭雷劈的打我兒子!都彆看了,趕緊報警把打人的給抓起來!”

“我報警了。”

陳細妹正準備回頭感謝這位好心人,見是林巧。臉色瞬間煞白,嘴裡磕磕巴巴:“啊……是是小巧啊,你回島啦……”

“嗯。”林巧不冷不熱應了一聲。

陳細妹的目光在鐘高飛和秦小蘭的臉上徘徊片刻,誤以為兩人的傷都是林巧打出來的。

“哎呀小巧,你怎麼能打你老公呢!”陳細妹不滿地直皺眉頭,一臉的不讚成。

“不揍他?那我揍誰?”林巧冷笑,她這個婆婆怪有意思的。

陳細妹的眼睛偷偷覷向一旁的秦小蘭,正巧被對方逮個正著,秦小蘭正要張嘴理論卻被林巧搶先一步。

“她又沒有花我錢,我乾嘛揍她。”

陳細妹常常用林巧上交的生活費私下補貼在外的鐘高飛。

“都是一家人嘛……關起門來說話,報什麼警……”陳細妹的聲音霎時低了許多。

林巧聽得一清二楚:“可以撤銷報警,但給我找回曉雲,否則免談。”

“我怎麼知道那丫頭片子——”跑哪兒去了。

“人來了!”

剛一說完,圍觀的村民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前頭帶路的柴涵亮最先停刹住車。

阮黎慢慢放下腿撐住小粉,鐘曉雲從她身後探出腦袋,迅速滑下車直奔林巧身邊。

“媽!”

母女相擁一塊。

接著林巧拉開兩人距離,仔細檢查鐘曉雲全身,鐘曉雲配合地轉圈圈。

見女兒沒事,輕手撫摸她的臉:“你這段時間住哪兒?怎麼都不和媽說!”

“是阮黎姐,收留了,我。”

林巧無比感激地看向坐小電驢上的阮黎,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下一刻,閃爍著警燈的警車晃晃悠悠開進小路,車輪碾過路麵石子,發出牙酸的嘎吱聲。

主、副駕的兩名警察利落下車。

隨後,後車門被推開,鐘承舟扶著鐘安平下車。

年輕警察扶著警帽邊,眉頭微蹙打量著負傷的兩人:“誰報警的?”

陳細妹上一秒緊盯著警察,下一秒老腿發力轉身衝回院子。

圍觀的人以為是老人家膽小,被嚇跑了。

不料,院子裡頃刻之間響起母雞驚飛的撲騰聲和不安急促的咕咕聲。

陳細妹手舉鐵鏟再次跑出,鏟頭裡都是新鮮酸臭的雞糞。

她喘著氣揮舞鐵鏟,威脅道:“誰也不準帶走我兒子!”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緊接著布滿雞糞的鏟頭揮向警車。

警車旁的阮黎立馬蹬腿倒車,遠離是非之地。

退到安全位置,她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

抬頭隨意一瞥撞上鐘承舟戲謔的目光,嘴角的笑容裡是遮掩不住的調侃意味。

“……”她彆過頭。

“都什麼時候了還胡鬨!樊大你們把陳細妹帶回屋去。”鐘安平黑著臉,大聲嗬斥。

老村長的話還是很有公信力,樊海生和周圍的人立刻圍上前,製住陳細妹雙臂帶她回屋。

“放阮去!”陳細妹左右掙紮。

放開我。

鐘曉雲呆呆地看著鏡片。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眼鏡竟然還能翻譯石陵島本地話。

鐘安平麵色黑沉,掃視中心的一男兩女,頭痛地閉上眼,再次睜眼時決斷道:“阿飛、阿巧上車。那個,你去警局嗎?”

秦小蘭搖搖頭,她現在一心想走人。

鐘曉雲看林巧上車也想跟上,卻被鐘承舟攔住,他搖頭:“你跟我去村委等你媽回來,我剛好有人工耳蝸的政策要和你們說。”

另一邊鐘安平不放心這兩人,怕整出新幺蛾子又鑽進車後座。

五人座警車滿滿當當,緩緩倒出小路接著揚長而去。

見沒好戲看,村民也各回各家。

現場隻剩下兩輛電動車,阮黎默默把車開到鐘曉雲身邊。

反正她是不會載鐘承舟的。

“領導上車,我載你。”柴涵亮熱情招呼鐘承舟上車。

鐘承舟輕瞥她一眼,而後長腿一跨坐上後座。

-

她叮囑鐘曉雲記得晚上帶她媽回來吃飯後就馬上撤退回店。

暮色漸沉,黑岩咖啡的燈光在暮色中分外明亮。

店裡客人也散了差不多,半日店長的郭超開始井井有條地進行清洗消毒工作。

阮黎將小粉鎖好,手提路上買回的菜,輕快走進屋內。

聽到門鈴聲的郭超靈敏抬起頭,見是阮黎回來,連忙開口詢問:“老板你回來了!怎麼樣?曉雲父母沒事吧?”

“都在警局。今晚彆走,一起吃飯。”

她要好好感謝郭超,全靠他臨時接過看店的重擔。

“小事一樁。”他感覺自己看店就像老鼠鑽進米缸,樂不思蜀。

“這麼遲也不會有人了,牌子換成休息吧。”

……

阮黎在廚房內蒸上米飯、地瓜和黃花魚,因時間緊迫她隻能做幾道簡單的家常菜。

她注視著下午才買回的地瓜粉,今天做鹹米時吃再合適不過了。

鹹米時在石陵島還有一個彆稱——“時來運轉”,寓意好運到來。

等待地瓜蒸熟時,她先將備菜切丁切絲,五花肉先滾入熱鍋擠壓出油水,再倒入調料和泡發的墨魚乾煸炒,熱油裡海鮮的鮮香味噴湧爆發。

墨魚乾略微熟透再倒入開水和包菜絲,最後放入紫菜、蝦仁和牡蠣,小炒過後熱氣騰騰的熟香味直鑽鼻腔。

內陷做完地瓜也熟了,她把蒸熟脫皮地瓜倒入石臼中,再撒入地瓜粉,手握石錘趁熱捶打,直至地瓜變成黏糊的泥狀,使其與白色的地瓜粉充分融合。

阮黎在台麵撒上些熟粉,將淡黃麵團分成幾份小劑子,輕輕壓平成圓形,再盛出餡料裝進大肚內,一個圓鼓鼓的鹹米時就好了。

最後,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排好隊的圓球送入蒸屜。

……

當指針擺過晚上八時,鐘曉雲和林巧總算回來了。

兩人喜形於色,看來鐘承舟和她們談的人工耳蝸很順利。

“阿姨、曉雲先洗手吃飯。”

阮黎端上保溫許久的飯菜,郭超也積極地拿好碗筷準備上桌吃飯。

洗完手回來的林巧瞧見金燦燦的鹹米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後淚水在眼眶打轉,滿心都是感動。

她雙指夾住鹹米時,輕輕咬破軟糯的外皮,帶著哭腔感謝道:“謝謝……”

“媽,你怎麼,哭了?”

鐘曉雲剛走出衛生間就看到林巧在掉眼淚。

“你也吃個鹹米時,阮黎的一番心意。”

聽完,鐘曉雲才注意到桌上的鹹米時,和林巧如出一轍的圓眼也漸漸濕潤,“阮黎姐……”

“大家坐下吃飯吧。”

阮黎拍拍林巧和鐘曉雲的背讓她們坐下。

郭超倒好青椰水遞給三人,無法壓製心中的好奇:“怎麼都哭了?這個地瓜丸這麼難吃嗎?”

“這是鹹米時,你吃吃看。”

阮黎握住雙筷夾一個鹹米時放入郭超碗裡。

“哦,這就是我女神說的鹹米時啊。”郭超恍然大悟,他模仿林巧用雙指捏住鹹米時。

郭超張嘴就是一大口,幾滴內陷汁水掉落,軟糯外殼混著豐富的內陷進入唇齒間。

柔韌的地瓜外殼不粘牙,咀嚼後還有股獨特的地瓜香甜味,接著就是清新鮮嫩的內陷口感席卷整個味蕾。

“不錯啊。”

一點都不難吃,還有點好吃。

“鹹米時在我們島上也叫時來運轉。”阮黎眉眼微彎,朝他淺淺一笑。

“祝你時來運轉。”

郭超擋住嘴,臉上是快要淚奔的表情:“我也快哭了。”

林巧端起杯敬向阮黎,發自肺腑地道謝:“謝謝你阮黎,這段時間多虧有你照顧曉雲。”

“沒有沒有,曉雲她也幫了我很多。”

“這是她應該做的。”

“好了,都彆謙讓了!”郭超出聲打斷兩人。

“情義都在椰子水裡,大家乾杯!祝……”

他沒想好“祝酒詞”,忽然靈光一閃。

那就——

“祝我們時來運轉。”

四個杯子在半空貼碰,發出清脆悅耳的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