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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及時澄清謠言,黑岩咖啡的客流並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與日俱增。

阮黎彎著腰,慢吞吞地推來張椅子,擺放在收銀台後。

這是她最後的“垂死掙紮”。

她轉頭看向大排長龍的隊伍,好的,開始打工。

“老板,來杯黑——”

話才說一半,阮黎自動接上:“黑岩拿鐵會讓舌頭和牙齒短暫染色變黑……”

她沒有預知超能力,全是這段時間的條件反射。

在黑嘴風波後,黑岩拿鐵出乎意料地火了。

同時,暴漲的點單量也讓她徹底淪為沒有靈魂的提醒機器人。

“小梨老板,正常冰正常甜黑岩拿鐵。”女孩抬高手臂,豎起手掌製止她未脫口的提醒,“不用說,我曉得。”

好,她省口水了。

阮黎越過女孩的肩頭望向不見短的長隊,一口氣強撐起的脊梁瞬間彎塌。

她現在隻想上購物軟件買個地攤外放喇叭,讓它速速接替自己的工作。

……

午間,烈日當空。

“頭湊過來,一起張嘴笑。”

“不成不成!我這邊臉不好看,你跟我換個座……”

調換位置後三個女孩緊貼在一起,時不時調整手機高度,俏皮地擺著各種拍照姿勢。

“是不是用這首歌?”

下一秒耳熟能詳的歌曲旋律在咖啡店內回蕩,螞蟻呀嘿,螞蟻呀呼……

在座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她們。

手機外放的女孩麵露尷尬,連忙調低音量鍵,連忙點動腦袋像小雞啄米一般:“不好意思……”

“下次注意點哦。”

好在店內的年輕人比較好說話。

“彆忘帶上黑岩咖啡和黑色潮流tag,這樣視頻才有流量。”另一位女顧客笑著說,語畢後對女孩們輕眨右眼。

黑色潮流是黑岩拿鐵黑嘴延伸出來的新熱點。

所以,大部分來店顧客都是為追逐這個熱點,特意點名要喝黑岩拿鐵。

尷尬的氣氛一下子鬆快起來。

阮黎手掌輕托下巴,安靜觀察著顧客間的交流互動,微不可察點頭。

而吧台下的手指卻在不耐煩地輕敲手機後殼,她在等律師的進度通知。

前天對方忙裡抽空在微信裡回了兩個字:等等。

問他原因,他回答:最近離婚訴訟就像頭皮屑源源不斷飛來,整個律所都忙瘋了,哪怕去找彆的律師也一樣得等。

還調侃道,可能也因為最近天氣太熱,大家都炸了。

不管彆人炸不炸,她是要炸了。

阮黎垂眼,不抱期望地看向屏幕。

果然,律師依舊是了無音訊,反倒是一向沒動靜的【石陵島村信息群】有消息。

【村委會乾部柴涵亮:分享“愛心捐贈暖人心,AED救在身邊。”公眾號鏈接。】

【小柴胡一天(村乾部柴涵亮):感謝 @南厝路8號阮黎捐贈!】

【Moon(新月):為我梨點讚![點讚表情包]】

【小船:[握手表情包]】

……

沒過一會兒,樊新月就私下找她。

【Moon(新月):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倆合照……】

【Moon(新月):不是?鐘承舟的手怎麼看得這麼眼熟?】

阮黎心中雷達報警長鳴,不妙!

樊新月快速翻找前不久的聊天記錄,手指突然停住,兩指放大煮海鮮麵的截圖。

沒錯,就是這張。

【Moon(新月):引用“[視頻截圖.jpg]”,阮黎!什麼情況!】

【軟梨:隻是公事。】

【Moon(新月):……放過你,下不為例。千萬記住,好馬不吃回頭草!】

【軟梨:[叩謝女王表情包]】

【Moon(新月):[退下吧表情包]】

……

阮黎歎口氣,想要關掉這個沒為她帶來好消息的手機。就在屏幕即將熄滅的瞬間,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

【超星電動車修理店阿強:姐,你訂的電動車到了。速來!】

她眼睛肉眼可見一亮,終於等來一個好消息。

【軟梨:來了。】

“曉雲,你看會兒店。我要去對麵拿電動車。”阮黎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迅速解開身上的圍裙,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小電驢。

她越過吧台,腳步急迫,突然步伐一滯。

曉雲怎麼沒聲音……沒戴翻譯眼鏡嗎?

困惑的阮黎回身瞧向靠在咖啡機旁的鐘曉雲,一反常態地正低頭看手機,眼裡寫滿糾結。

她猶豫為難地輕咬下唇瓣,似乎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

“曉雲,你沒事吧?”阮黎主動關切地詢問。

“什麼?”鐘曉雲反應慢半拍,慌張地抬眼,猶豫幾秒後搖頭:“沒事……”

阮黎一眼看出她心裡有事。

但不願強迫鐘曉雲,僅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我去取電動車,你一個人看店可以嗎?”

“可以。”

-

取回電動車的過程很順利,還意外得到店家附贈的U型車鎖和頭盔。

阮黎握住“新歡”小粉的車把,小心沿著連接碼頭和輪渡的木板慢慢推下車。

當兩輪穩穩落在地麵,她立刻跨坐上小粉,準備駕駛它回店。

就在這時,一個步履匆匆的婦女從她身邊經過。

她像是一下工就著急著回家,身上還穿著來不及換下的藍色工裝。

“阿妹,買地瓜粉不?”

最近碼頭人多,林阿嬤特意將攤位移到碼頭口,逢人就吆喝叫賣。

林阿嬤拉住女人的衣角,向她熱情展示地瓜粉,“可好了,我自己做的純天然。”

女人緩緩轉過臉,額前淩亂的劉海被海風撩起,一看正臉整個人仿佛年老十歲。

她疲態的臉龐扯出一抹苦笑,倉促擺手:“不要了。”

不等林阿嬤回話,她就急切地走開。

阮黎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下納悶:怎麼這般著急?

而且那個阿姨有點麵熟,尤其是那雙眼睛……

“丫頭,你買地瓜粉不?”

即將清明的思路被打亂,她無法再捕捉轉瞬即逝的思路。

阮黎低頭看向又換目標的林阿嬤,沒想到自己也成了她的推銷對象。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林阿嬤尷尬地張了張嘴,唉呀喊錯人了……

“阮黎啊,是阿嬤兩眼昏花了,竟然沒認出你來。”林阿嬤擺出笑臉雙手一拍,腳下一跺。

“地瓜粉怎麼買?”

本著來都來了,她打算買點地瓜粉回去,可以做鹹米時吃。

“十塊一斤。”

“來三斤。”

-

住在鐘高飛隔壁的樊海生握著澆菜用的高壓噴頭,轉瞬一股強勁的水流噴湧而出。

冰冷的清水和乾燥的水泥路相觸瞬間,發出熱油般滋啦的響聲。

密集如雨的清水將水泥地澆透,濕漉漉的路麵熱氣消散,燥熱的地表溫度慢慢降溫。

樊海生側眼餘光瞟見有人靠近,他迅速鬆開扳機。

等看清走來的人,他愣了一陣。

“啊……”像是認出對方,又像是不敢相信。

“樊大哥,好久沒見了。”

直到對方主動出聲打招呼,樊海生才確定來人是鄰居鐘高飛的妻子,林巧。

“是好久不見了,聽你婆婆說你在市裡買房了,恭喜啊。”

林巧懵了幾秒,臉上的表情從發愣變成尷尬,連忙擺手:“沒有的事,我還在電子廠打工呢。”

“那可能是我聽錯了。”樊海生撓了撓頭,又問:“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

“想回來看——”曉雲。

話音未落,隔壁院子就傳來動靜。

“飛哥,你就帶人家去黑岩咖啡看看嘛。”女人親密挽住男人手臂從隔壁走出。

“咖啡奶茶都是智商稅,商家專門用來騙你們這群小女生的。”囊中羞澀的鐘高飛雙手插兜,一堆勸退借口。

意外受用的秦小蘭捂嘴嬌笑,輕拍他那不高的肩膀。

林巧的眼中隻有鐘高飛一人。

瞪圓的雙眼憤怒到攀上血絲,滿腔怒火在身體熊熊燃燒,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此刻她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把這個已經消失十幾年的男人碎屍萬段。

也許是積壓多年的恨意太過淩厲,鐘高飛循著這恨之入骨的視線,瞧向站在樊海生身邊的女人。

他移動的腳步陡然一頓,長臉先是訝然失語,後閃過一絲心虛,不自然地低頭避開林巧的視線。

鐘高飛佯裝沒看見,挎緊秦小蘭的手繞過林巧,結果被對方擒住胳膊。

“她是誰?”盛怒之下是極度的冷靜。

“她她,她……”鐘高飛在那邊她她她個半天。

秦小蘭用自己小身板擋住鐘高飛,挑眉宣示主權:“我當然是他老婆啦。”

“還有,大姐你能不能放尊重點,彆對彆人老公動手動腳的!”

林巧臉上異常平靜,好像早預料到這貝戔男人會出軌。

“女兒呢?”林巧追問道,現在她的心裡隻有她的女兒。

“我怎麼知道那個賠錢貨去哪兒了……”鐘高飛低側過頭小聲嘀咕。

“哦,你就是飛哥的前妻吧。”秦小蘭恍然大悟,然後實話實說:“鐘曉雲前段時間就搬出去了,你沒接到她嗎?”

“你,可彆瞎說!”鐘高飛趕緊捂住她這張口無遮攔的嘴,這是要害死他啊……

秦小蘭的一字一句如鋒利的匕首狠狠插進林巧的心,她瞬間僵在原地。

是搬出去,還是被趕出去?

腦中的這個想法讓她如同跌入冰窖,不寒而栗。

林巧死死盯著鐘高飛,下一秒一個箭步衝上前,用肩膀將他撞翻在地,雙手如鐵鉗用力掐搖著他的脖子:“我問你——女兒在哪兒?”

鐘高飛試圖掰開林巧的手指,但他的手勁怎麼可能比得過長年乾苦力的林巧。

最後,隻能轉為拍打林巧的手背。

林巧發紅的手鬆了點勁,大聲喊道:“說!”

總算可以勉強呼吸的鐘高飛大口呼吸著空氣,虛脫地上翻白眼看向坐在他身上一副凶神惡煞的女人:“我,我不知道啊……”

林巧出手的速度極快,樊海生和秦小蘭都沒反應過來。

現下反應過來,秦小蘭正摩拳擦掌準備加入戰局,而樊海生急忙打電話通知村委。

“滾開,不管你的事!”

“飛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現場一片混亂,巴掌聲、吃痛聲此起彼伏。

“女兒到底在哪兒!”

……

鐘曉雲在店門口認真打量阮黎的新座駕,小粉。

“怎麼樣?還不錯吧!”阮黎雙手環胸,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愛車。

“漂亮!”

“今晚姐帶你遛彎吹風。”

擁有新車的阮黎心情大好,開始積極安排晚上行程。

“曉雲!出事了!”

聞聲,兩人轉身看向一路疾馳而來的柴涵亮。

他捏緊刹車把手,連人帶車在兩人身邊停下,氣喘籲籲:“不好了,曉雲——”

“你爸和你媽打起來!”

鐘曉雲呆愣地盯著鏡片上出現的綠字。

誰……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