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1 / 1)

姚葉芹看著那個搖著酒杯的人,再寬厚的笑也遮不住那雙下三白的眼睛的凶惡。

她抖了抖,莫名想逃跑,但已經對上了眼,她心知逃不掉。

關儘依上前跟她打招呼,“是姚葉芹女士?你還記得我嗎?”

【冒然上前有失禮貌,先試探一下】

姚葉芹假裝思考,一分鐘後恍然大悟:“是那個善解人意的醫生,你怎麼這?”

關儘依指了指人群中閒聊的老頭,“跟我們院長應酬,你呢?”

姚葉芹覺得這個醫生混得可以啊,隻是外表看不出來,“我也是跟老板來的。”

關儘依舉起手中杯子,“那我們真是有緣。”

姚葉芹沒喝飲料,隻能拿著自己手中的盤子跟他碰杯,“真巧。”

關儘依失笑,他旁邊就是一排的飲料,“姚小姐想喝什麼?”

“不了,我還要去找老板。”姚葉芹手中盤子滿滿當當,剛準備去上貢。

關儘依眼中閃過一絲迷惑,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沒有變,“這樣啊,我就不打擾你了。”

姚葉芹點頭,立馬溜之大吉。

關儘依握緊手中的杯子,他剛才內心的話有許多都是誘導性的,但試探的人毫無反應。

上次是巧合,還是他太多慮了?

姚葉芹轉身也在嘀咕,明明剛碰麵還能聽到心聲,怎麼聊兩句心聲都消失了。

跟她聊天連情緒波動都消失了不成。

姚葉芹總感覺那位關醫生奇奇怪怪的,雖然長相不是很端正,但笑容很憨厚,她卻總覺得他很陰狠。

商玉山接過她手中的盤子,一直留意她的人自然沒錯過兩人的交談。

“他是誰?”

姚葉芹:“之前給我看過敏的醫生,真的好巧,還能在這裡碰上。”

商玉山也沒想到會是那個人,“他不是鵝埠國醫生?”

“據說是去交流學習的,現在回來了吧。”姚葉芹試圖驅散心底的異樣。

“商玉山,我去外麵逛逛?”

得到允許,她跑到外麵去撒野了。

姚葉芹蹲在菜田前,蠢蠢欲動想要摘了地裡的小白菜,腳步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她縮起手,回頭看向來人。

【她在這裡】

姚葉芹看著湊近的關醫生,不自覺弓起了背,是一個有點防禦性的動作。

“我來散心,又碰到你了。”關儘依友好跟她打招呼。

姚葉芹笑笑不說話,一次兩次是意外,這第三次就不太像了。

出門在外,對陌生人還是要保持警惕心理。

她拍拍褲腳上的灰塵,蹦跳起身,準備回宴客廳。

“關醫生,你慢慢逛,我去找老板了。”

關儘依攔了一下,“姚小姐彆急啊,我想跟你聊一件事。”

姚葉芹可不想跟他多說什麼,跟他待久了總有一種被狼才虎豹圍剿的錯覺。

她不動聲色掃視了下男人,身材壯碩,當醫生的體格必須要好。

“我們也不認識吧,能聊什麼?”

關儘依:“姚小姐知道18年前的千山綁架案嗎?”

【總覺得她很眼熟】

“咚!咚!咚!”

姚葉芹耳邊是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眼前閃過無數零星瑣碎的片段。

一會兒是雨夜嚎啕大哭的孩子的聲音,一會兒是黏膩下流衝擊人心靈的心聲。

她晃了晃頭,臉色蒼白了許多,“什麼綁架案?”

“18年前,有一夥人綁架了富貴人家的少爺,藏到了千山裡,警方找到那夥人時,少爺逃脫藏在山洞裡,那夥人全都離奇死亡了。我記得當年千山綁架案很出名,姚小姐不知道嗎?”

【真的很不對勁】

姚葉芹指甲死死戳進掌心中,露出一抹笑,“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沒聽過這件事,原來之前發生過這麼大的事啊,你要跟我聊的就是這件事?”

她穩住表情,“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關儘依沒有停止觀察她,作為醫生,他的觀察力比平常人要好不少,沒有錯過她蒼白了些的臉色。

“我當初跟老師一起協助警方辦過這個案子,新聞報道沒有提到,其實千山綁架案不是單純的綁架案……”

姚葉芹心知肚明,但還是裝作好奇的樣子,詢問:“不是綁架了富人家的少爺嗎?不是單純的綁架案是什麼意思?”

她死死盯住他的眼,想要窺聽到他內心的想法,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關儘依沒有回避她的眼神,但他現在情緒沒有大的波動,心聲也沒有多少。

“……算了,可能是我看錯了,這件事你就當我隨口說的傳聞。”

他舉起酒杯,“這裡的酒很不錯,平常幾乎嘗不到,今晚就喝多了些,可能有些醉了。”

關儘依說完便走了,倒是比原先想要離開的姚葉芹更加迅速。

姚葉芹慢慢蹲下,大腦發暈,霧蒙蒙盯著麵前的小白菜。

許久,一隻白皙的手將白菜揪出來。

商玉山出來找人,看到的就是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掃了眼她腳邊堆成金字塔的小白菜,“摘菜做飯?”

姚葉芹被他嚇了一跳,手肘撞到小白菜,直接將壘好的菜撞塌。

“……您想吃?”

商玉山:“沒有,你不舒服?”

姚葉芹本來想說不是,但話到口中又變成了肯定,“可能吃多了,有點困。”

商玉山悠悠看了她幾眼,透亮的眼像是能看清她偽裝。

“後麵有休息間,累了去休息。”

他把姚葉芹帶到了後麵的農家小舍裡,裡麵很乾淨,各種設施都齊全,有種自然古樸的美。

商玉山衝木床點頭,“先睡一下,今天沒法下山,今晚會在這裡過夜。”

上山都是山路十八彎,花費了許多時間,農家樂裡麵有休息的地方,當然不會冒險在黑夜中下山。

姚葉芹:“這是我房間?”

商玉山點頭,“好好休息。”

人走後,姚葉芹趴到床上,閉上眼,緊繃的精神驟然鬆懈便帶來了疲憊。

幾個呼吸間,她就陷入了沉睡,隻是睡眠顯然不安穩,眉頭緊皺,冷汗冒出,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姚葉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夢,一個重新回到18年前的噩夢。

那時候姚葉芹剛八歲,被父母拋棄,偷偷賣到了深山老林。

一切隻因為她暴露在父母麵前那可怕的、能聽到人心聲的詭異能力。

姚葉芹永遠忘不了在睡醒後看到漏雨的房屋時,內心的惶恐,那是一種世界坍塌了的害怕。

她苦惱著要找父母,“媽媽你在哪……嗚嗚嗚嗚……”

“吵什麼吵?你個死丫頭片子,再吵我割了你舌頭。”一大團黑影出現在門口。

【說好搞個男娃,咋給了個不成氣候的女娃,年紀還這麼小,賣給人家當媳婦都沒法提價】

那是姚葉芹第一次聽到惡心到近乎實質化的心聲,哪怕嗬斥聲越來越響,她都無法停止哭喊。

“嗚嗚嗚哇——我不、不要給彆人當媳婦嗚嗚……”

黑影:“你這娃子懂的還挺多,我知道要賣給誰了。”

【村頭王麻子不就是做買賣小孩生意,給他送個幫手,狠狠敲他一筆】

眼前一黑,再睜開眼,一張流裡流氣的臉出現在麵前。

小姚葉芹嚇到還想哭,可惜眼睛哭了許久,許久沒有喝水,她已經沒有了眼淚。

【這哭包真能聽懂人話,狗蛋不會騙人吧】

姚葉芹立刻表達自己的用處,“我會好好聽話,我不想當媳婦。”

王麻子什麼話都沒說,但頭一回見到如此上道的孩子,他顯然很滿意,“讓你做什麼都行?”

姚葉芹腫著一雙眼點頭,“行。”

然後姚葉芹就被裝扮整齊扔到了大馬路上,普通的童裝也蓋不住稚嫩優秀的五官,簡單一裝扮看起來就像福氣娃娃。

可惜這個福氣娃娃被惡魔附身了,隻會把人拖進地獄的深淵。

姚葉芹被躲在暗處的王麻子脅迫著,碰瓷年輕心軟的少女。

她本來就處在惶恐不安的心情中,完全不需要過多偽裝,看起來就是可憐巴巴的走失兒童。

【哪來的孩子?看起來走丟了】

【是挺可憐的,但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誰知道是不是騙子】

【孩子父母呢,這是出來玩?】

【好可憐啊,哪家人這麼馬大哈,丟了孩子都不知道】

【今晚又加班,累死,哪來的孩子,礙事】

【東西我都不想吃了,一天天的】

【……】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一位年輕靚麗的少女友好拍了拍她。

姚葉芹扁著嘴,眼裡含著淚,“他們不要我了,嗚嗚……”

少女連忙把她擁進懷中,柔聲安慰,“不會的,爸爸媽媽可能隻是走丟了,我帶你去找他們,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嗎?”

【真是一個小可憐,什麼父母這麼狠心啊】

姚葉芹不想乾了,但對上不遠處王麻子的視線後,後背被鞭打的傷痕好像又溢出了血,火辣辣的痛。

“我不記得了,姐姐,你帶我去找警察叔叔好嗎?”

少女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去找警察反倒減少了她的顧慮。

她牽著小朋友的手,天真又興致勃勃,“好啊,我一定會帶你找到爸爸媽媽的。”

姚葉芹沒有少女那麼樂觀,短短幾天非人的折磨,她成熟了許多。

“姐姐,我們可以坐公交車去。”

她趁王麻子不注意,連忙把人帶上了剛好停靠的公交車。

不過一個晃神的功夫,兩人就上了車。

就在姚葉芹以為自己會就此逃脫時,一雙手拎住她後衣領,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帶她走下了公交車。

王麻子惡毒的話語往耳朵裡鑽,“崽種想跑?”

姚葉芹不停打哆嗦,被衣物覆蓋的傷口在布料摩擦中越發痛疼,她不禁求饒:“我沒有我沒有……”

就在她驚恐到極致時,溫暖的手捧住了她,少女憤怒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你想要乾什麼?”

【這家夥賊眉鼠眼的,不會是拐賣人口吧】

姚葉芹瞪大了眼,剛想道破真相,一隻大手直接捂住了她嘴巴,威脅的聲音好像刻下了靈魂。

“彆忘了你也是共犯。”

王麻子:“這是我娃,鬨脾氣離家出走呢。”

少女不信,堅持不讓兩人下車,“孩子明顯怕你,你對孩子也不好,我帶孩子去警局,你跟我們一起,到時候讓警察看看,你們到底是不是父女。”

王麻子才不理會她,拖著姚葉芹下車,“你一娘們少管我們家的事!”

那是姚葉芹距離逃脫最近的一次。

事後她被抓回山中,打得半死,扔進了柴房,裡麵是一群與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全是她拐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