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噶人項目三:吳瀧(4)(1 / 1)

如五雷轟頂,李燭從頭到腳都被一股巨大的震驚攝住。

千頭萬緒交錯龐雜,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如何理解吳瀧的話。

他說他要追求她?

他為什麼要追求她?

難道“追求”這個詞,還有彆的意思?是她淺薄無知了嗎?

李燭茫然地望著吳瀧,隻見他依然緊緊盯著她,好像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不能不等的答案。

沉默許久,李燭才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什麼意思?你能定義一下,什麼是追求嗎?”

吳瀧非常認真地看著李燭眼睛,那眼眸深處的兵荒馬亂被他儘收眼底。

停頓片刻,吳瀧沉聲答道:“我喜歡你,李燭,所以追求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也喜歡我。”

頓了一下,吳瀧鄭重補道:“像男女朋友那樣的喜歡。”

李燭實在是無法理解,大腦空白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那你和吳天航……所以你,你是雙?”

“吳天航”和“雙”這兩個表達實在是讓吳瀧如鯁在喉。

他好像被什麼噎住了,咳嗽了一聲,才說:“我不是……這一切都是誤會!”

迎著李燭好奇、困惑、糾結的目光,吳瀧實在是再也忍不了了,乾脆一吐為快:“你沒有覺得,我和吳天航都姓吳,很奇怪嗎??”

李燭:“??!!”

吳瀧實在是無奈至極:“吳這個姓確實並不少見……但也沒那麼常見對吧,你不覺得,情侶兩個是相同姓氏這件事,沒有那麼常見嗎?”

李燭內心OS:你讓我想想例子,曆史上生活中肯定有這種事情。

吳瀧:“所以,你不覺得我們可能是什麼其他的關係嗎?”

李燭小心翼翼地猜:“……莫非你們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吳瀧有些抓狂:“差不多,但是沒有父慈子孝!”

李燭終於恍然大悟:“你……你們原來……你們難道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吳瀧臉上出現了“謝天謝地”的表情,長舒一口氣:“異父異母啦,我們是堂兄弟。”

李燭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指著吳瀧,想起過往的一幕幕,愈發不可思議地叫道:“可是你,你們之前,已經親在一起了啊!!”

吳瀧以手扶額,簡直想原地去世,他知道李燭腦海中浮現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和吳天航鬼鬼祟祟躲在女生寢室外麵的場景。

那一天,那一晚,他死也不會忘懷。

太尼瑪丟人了。

吳瀧實在是想不出解釋:“……那,那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我們隻是在……”

吳·詞力枯竭·瀧:“練習親熱。”

李燭一臉問號:“???練習???”

吳瀧恨不得把他那倒黴堂兄從虛空中揪出來鞭撻一番,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說:“對,因為,我們都沒有任何經驗。”

李燭一臉明白了什麼的樣子,很誇張地“哦”了一聲,然後無情補了一刀:“可是,你們兩個已經活了一千多年了。”

吳瀧真的快要跪下了,再次說話時,嗓音裡仿佛墜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是,我們都是很大歲數的人了,但是,我們一直守身如玉。”

李燭好奇地問:“為什麼啊?據說男女之事很值得探索啊,上次山海夫婦他們……呃……”

李·口無遮攔·說話前不過腦子·燭戛然而止。

吳瀧抓住話頭:“對啊,上次你和邱珊珊不是也過去了嗎?你們兩個,不是也想汲取一些知識,然後練習一下?”

李燭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的事,我們兩個上次就是純好奇而已。”

吳瀧窮追不舍:“純好奇?那你們有了理論知識,也有了旁觀經驗,不想親自試一試?”

李燭覺得話題正走向一個非常奇怪的方向,於是她奮力將談話往回找補:“我們不是本來在說你和吳天航嘛!所以,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要練習親熱啊,而且……”

李燭突然意識到一件極為重要、極為可疑的事,隻不過剛剛的一切都太過驚駭,以至於她忽略掉了一個非常反常識的事情。

她緊緊盯著吳瀧,將他從頭看到尾。

對麵,吳瀧依然保持著單手扶牆的姿勢,嘴角扔掛著一絲血跡。

但是,不知什麼時候,他腰也不彎了,背也不駝了,聲如洪鐘,臉色紅潤。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臨死之人的狀態。

李燭低頭看向吳瀧胸口,那把銀色剪刀還緊緊嵌在血肉之中。

隻不過,傷口附近的血跡不知何時已經有乾涸的跡象。

她逐漸地眉頭緊皺,陷入沉思。

對麵,吳瀧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神色之中閃過一絲慌張。

他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地低頭看了看,然後忽然彎下腰,臉上重新浮現出痛苦麵具。

“我好痛啊……”吳瀧扶著牆虛弱地說。

一邊說,他一邊朝李燭靠攏,似乎想將頭放在她肩上。

李燭殘忍地後退一步,滿臉懷疑地看著吳瀧。

吳瀧持續輸出:“我……我不行了……”

李燭上下審視著吳瀧,遲疑片刻後說:“你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吳瀧:“……”

二人四目相對,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須臾後,吳瀧大聲地咳嗽幾聲,以此掩飾自己。

李燭有些嫌棄地看著他:“所以你究竟有事嗎?你……你什麼時候死啊?”

吳瀧捂住胸口,十分痛心:“你就那麼盼望我死掉嗎?”

李燭麵無表情:“當然,隻有你嘎掉,我才能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優秀陰間使者。”

吳瀧:“如果我告訴你,我其實根本沒有事呢?”

李燭的沉默震耳欲聾。

不多時之前,她就在心中默默疑問:作為一個將死之人,吳瀧的話也太密了吧。

而且,他說得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一個要噶的人。

種種跡象表明,他在欺騙她。

再加上胸口凝結的傷口,嘴角乾涸的血跡,還有漸漸恢複紅潤的臉頰,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吳瀧根本屁事沒有。

敢情他在這裡爭奧斯卡影帝呢。

一股火氣在李燭心底騰然升起,剛才的一幕幕在腦海迅速閃過,一想到吳瀧剛剛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質問,李燭就氣不打一處來。

真是豈有此理啊。

李燭:“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什麼事也沒有。”

吳瀧猛地咳嗽數聲:“我,咳咳,我快不行了。”

李燭無情戳穿:“彆演了,你這個生龍活虎的家夥,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死不了!”

吳瀧:“……我……”停頓片刻,吳瀧終於站直身子,擦了擦嘴角早已乾涸的血跡:“好吧,我確實沒什麼事。”

說完,吳瀧將胸口剪刀拔了出來。

胸口的血跡也早就乾涸。

李燭盯著吳瀧胸口,許久才緩慢說道:“所以,這樣你死不了。”

吳瀧:“是,我沒那麼脆弱。”

李燭緊緊盯著吳瀧手裡的那把剪刀:“為什麼,這明明是陽氣最重的東西。”

吳瀧笑了一下:“沒錯,如果是周祈,現在大概率已經無了。”

李燭:“那你為什麼沒有死?”

吳瀧:“你就那麼希望我死掉嗎李燭,那麼想為陰間使者贏得榮譽,那麼想讓我去陰間,和你在一個世界……”

李燭打斷他:“你和我在不在一個世界都不重要,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死?”

吳瀧露出了一個乍看之下有些苦澀的笑容:“有的時候,生死其實並不是一個選擇。”

望著李燭疑惑不解的目光,吳瀧續道:“回答你的問題,我為什麼沒法被這把剪刀刺死,其實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和周祈不一樣,所以,如果你用周祈死掉的方式噶掉我,是不會成功的。”

李燭十分不解:“為什麼不一樣,你和周祈,不都是陽壽未儘……”

吳瀧打斷她:“陽壽是誰決定的?”

李燭:“?”

吳瀧:“你見過活過一千年的人嗎?”

李燭搖搖頭。

吳瀧:“古往今來,沒有誰能活這麼久。人的陽壽是有上限的,一百年,或者一百二十年到頂了。”

“周祈的陽壽也就六十多年,但他二十歲就嘎了,這叫做陽壽未儘但是非自然死亡。”

“但我的陽壽早就儘了。”

李燭訝異地抬起頭,似乎無法相信他就這麼平靜地說出了這種話。

吳瀧:“我的陽壽是57歲,所以我早就遠遠超過了這個界限,所以我和周祈有根本的不同。”

“陽壽未儘的人,可以在特定情況下,被人用陽氣極重的利器殺死。但我不行,我的陽壽早就耗儘了。”

“所以你要噶我,就要找其他的方式。”

李燭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隻見這時,吳瀧早就恢複了正常,他麵色紅潤,嗓音洪亮,和剛剛的樣子判若兩人。

李燭:被騙了,啊啊啊!

她想了片刻,還是問道:“那……那你究竟怎麼才能死掉啊?”

吳瀧:“…………”

李燭終於意識到了問話的不妥:“沒彆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活這麼久,不也沒什麼意思嗎。”

吳瀧:“…………你彆回避我的問題!我一開始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你為什麼想讓我死,為什麼要我去陰間?”

李燭意識到她和吳瀧來到了兩難境地:她十分想知道,吳瀧為什麼死不了,怎麼噶掉吳瀧;但吳瀧想知道,李燭為什麼要噶掉吳瀧。

兩個人都不願告訴對方問題的答案。

那就隻能拖著,看誰耐心大。

這麼想著,李燭打起了太極:“我都跟你解釋了,是你自己不想聽,那就算了。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說著,李燭轉身就走,哪知剛邁出半步,一邊袖子就被吳瀧緊緊抓住。

頭頂響起那清冷低沉的聲音:“如果你不想說,那我來幫你回答。”

李燭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心臟提到嗓子眼。

她不敢回頭,衝著吳瀧的後背有些微微發抖。

背後,吳瀧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入耳中:“因為,你和我才是需要修成正果的人。”

時空突然僵掉了,李燭突然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李燭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砰砰心跳和急促呼吸。

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李燭能感受到後背和額頭乍起的冷汗,能感受到被吳瀧攥住的袖管裡,手臂僵硬得好像一根棍子,還有整個身體都有些失重失真。

許許多多的念頭和情緒在同一時間湧入腦中,亂槽槽地吵鬨不停,讓她頭暈。

時間被無限拉長,不知過了多久,李燭終於慢慢轉過頭,望著吳瀧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龐。

他的臉是那麼清秀,以至於整個人顯得單純脫俗,但一雙幽黑的眸子又是那麼深邃,裡麵寫滿了堅毅和不容拒絕。

他拉著她袖管的手指修長細白,骨節根根分明。

他就那樣看著她,靜靜地等著她的回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李燭終於聽見自己說道:“我……我不是很確定這是個正確的決定,我需要再想想。”

說完,她從吳瀧手指中抽開袖管,拔腿向走廊儘頭跑去。

-

一口氣跑回宿舍,李燭的腦子完全是懵的。

在跑回去的路上,她的腦子裡反反複複上演著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然而,千頭萬緒齊頭並進,一切都太令人頭暈目眩,李燭實在是不能梳理出一個清晰的思路。

回到宿舍後,李燭快速關上門,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在桌子前坐下,呆呆地望著前麵雪白的牆壁。

太多的聲音同時在腦子裡回轉,其中最清晰的,莫過於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是很確定這是個正確的決定。

我需要再想想。

李燭真的很想打自己一下。

當吳瀧跟她傾訴衷腸時,她內心深處明明湧動著一股激動快樂的暗流,整個胸腔都被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所填滿。

可是,當這股情緒化作語言從口中流出時,卻變了模樣。

她顯得那麼理智、冰冷、毫無感情,好似一切都是吳瀧一廂情願搞出來的鬨劇。

可事實明明不是這樣,她明明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他。

思忖了許久,李燭認為,一定是因為剛剛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導致她的大腦需要一定的時間處理信息。

所以,她的大腦代替她,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理智的回答。

李燭坐在桌子前,雙手插在兜裡,望著麵前雪白的牆板,長長歎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李燭終於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她眉頭緊皺,目光嚴肅,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為專注的狀態中。

也不知來來回回踱了多少趟,李燭終於重新在桌子前站定,目光定定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

無論如何,我都得把他噶了。李燭心想。

因為,我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們不能陰陽兩隔。

而且,嘎掉他,我就是陰曹地府最閃亮的新進職工,我的事業從此以後可以蒸蒸日上。

愛情事業雙豐收,這樣的好事,當然要收入囊中。

李燭的目光中漸漸溢滿堅毅——今年的目標:嘎掉吳瀧。

另一邊,空曠清冷的彆墅裡,萬籟俱寂。寂寥的月光透過窗子,映照出室內的一片冰冷。

真皮黑色沙發泛著毫無溫度的光,廚房的大理石島台顯得格外幽涼堅硬。

所有的燈光都滅著,整個彆墅都陷入沉睡,隻有三樓一角的臥房裡的一方羊角燈散著微弱的光。

暗黃色的光芒映在吳瀧側臉,勾勒出一臉清寂。

吳瀧不知在床頭坐了多久,他隻記得回來時屋外的天還是亮著的,天空透著慘淡的灰白色。

現在,屋外已是一片漆黑,夜色濃得如一張墨色的網,讓人看不清,掙不脫。

許久,吳瀧發出一聲低低的長歎。

也許是和吳天航的那出戲演得太過了吧,吳瀧心想,所以李燭才那樣拒絕了他。

抑或是她根本就不喜歡他,畢竟,之前他在她麵前顯得那麼倨傲高冷,棱角分明。

所以也許一切都是個錯覺?她看他時目光裡那些星星點點,她低下頭時微紅的臉頰,她傻裡傻氣卻透著質樸嬌憨的話語……也許是他會錯意了。

唉。

究竟怎樣才能讓她明白我的心。

胡思亂想了很久,吳瀧終於發出最後一聲低歎,然後從手邊拿起手機。

解開鎖屏,他打開聊天軟件,找到了平知交的名字。

點開聊天框,他打下一行字:

知交,最近那個戀綜反響不錯,乾得不錯,明天有空嗎,我這邊有個新活兒想跟你談談。

沒到一秒鐘,平知交的名字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很快,對麵傳來回複:謝謝吳總!多虧吳總的提攜,我和山海才有今天。明天有空,隨時可約!(笑臉)(嘿哈)

吳瀧麵無表情敲下回複:好,那就明晚7點,柚子餐廳,不見不散。

摁下發送鍵,也不看平知交的回複,吳瀧將手機撂在一旁,掀起被子胡亂卷在身上,倒頭就躺下。

一夜清冷。

第二天,他睡到中午才起,但也許是因為前一夜腦子裡裝了太多東西,醒來時吳瀧的頭還是蒙蒙的。

趿拉著拖鞋走到一樓來到廚房,吳瀧從櫃子裡拿出咖啡豆,又往咖啡壺裡加滿水。

他準備給自己做一杯特濃黑咖啡,祛一祛體內的疲憊。

摁下啟動鍵,咖啡機發出一陣研磨豆子的轟鳴,噪音有點大,吳瀧轉身往客廳走,結果迎頭碰上了自己的管家白大爺。

白大爺紅光滿麵的臉上溢滿了花朵一樣的燦爛笑容,和吳瀧的滿臉倦怠形成鮮明對比。

“吳龍龍,猜猜怎麼著?”說著,白大爺原地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軍體拳,“我出院了!”

吳瀧沒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哦,知道了。”

白大爺這才覺出不對,趕忙仔細端詳了下吳瀧的臉,半晌,才猶豫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咖啡機的轟鳴停止,吳瀧轉身往廚房走去,邊走邊撂下一句話:“沒什麼,沒睡好而已。”

白大爺跟了上來:“吳瀧,你有什麼事就和你大爺說啊,彆憋在心裡。”

吳瀧有些無語:“……白勇生,我可比你大一千多歲啊,你彆這麼沒大沒小的。”

白大爺立刻嘿嘿笑了兩聲,非常熱情地摟過吳瀧肩頭:“吳龍龍,咱倆誰跟誰啊,算那麼清楚乾嘛,誒,你做咖啡呢?給我也來一杯唄,我要雙倍糖和一勺奶。”

吳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求怎麼這麼多,這壺咖啡都是我的,沒你的份,想喝就等會兒自己做。”

白大爺將吳瀧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思忖了片刻問道:“吳瀧,你是不是真有什麼事啊,誒你要是真有困難可千萬告訴我啊,我是你的管家,有責任有義務知道你的一切困難,為你排憂解難。”

吳瀧也沒看他,隻是盯著一點點滿起來的咖啡壺,漫不經心地說:“我真沒事,你彆瞎想。昨晚追劇來著,六點多才睡,所以現在沒什麼精神。”

一聽到“追劇”,白大爺的眼睛裡頓時閃出興奮的光芒:“什麼劇啊這麼好看,說給我聽聽?”

吳瀧看了一眼自己親愛的管家——這個人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但就是愛追劇。

遇到好看的劇,他就算拚了老命也要一股氣看下去,不看到結尾不罷休。

有一次,他嫌花園裡的野草太多,想讓白大爺處理一下。

結果白大爺幾天都不見人影。

為此,他甚至偷摸跑到陰間的檔案科和立項部,想查一查白大爺是不是不小心噶掉了,但翻遍了四處,也沒看到關於讓白大爺近期死掉的安排。

於是他又去陽間,找遍了各種白大爺可能出沒的地方,最後在白大爺的兒子白小白家裡,發現了好幾天沒吃沒喝也沒合眼的白·追劇重度愛好者·大爺。

“白勇生,你乾什麼呢!這麼多天你就一直躲在這裡?”吳瀧氣急敗壞。

白大爺抬起頭驚異地問:“你怎麼找到這兒了?我,哈哈不好意思,我就是突然沉迷了。”

說著,白大爺將桌上的電腦往吳瀧麵前一推:“你看,這部係列劇可太有意思了,《烏龍客棧·兩漢》,《烏龍客棧·三國》,《烏龍客棧·大唐》,根本停不下來。”

吳瀧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劇,心裡五味雜陳。

那是他自己出品的劇。

自作孽啊。

半晌,他才抖著嘴唇說:“我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等花園裡的雜草長到半人高的時候,白大爺才終於胡子拉碴地回來了。

那一次,他寫了萬字懺悔書,保證以後不再因為追劇而耽誤正事,吳瀧才同意讓他繼續擔任自己的管家。

往事曆曆在目,不堪回首,所以現在,望著白大爺眼裡藏不住的興奮的光,吳瀧簡直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說什麼不好,非說追劇,自作孽啊。

吳瀧抿著剛煮好的黑咖啡,謹慎地說:“就是個戀綜,《甜度百分百》,沒什麼好看的。”

哪知話音未落,白大爺立刻興奮地叫了出來:“嗷我知道那個!那個最近超級火!我一直攢著,就等出大結局的那天可以一口氣看完。”

白大爺太過腦熱,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吳瀧愈來愈黑的臉:“裡麵的那幾對最近話題度超高,山海夫婦就不用說了,超級甜超級好嗑,還有那個魏昊,昵稱耗子的那個,最近人設崩塌,網上都炸鍋了!”

吳瀧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這個節目其實也是他策劃的,為了給旗下的藝人平知交和葛山海維持熱度的。

自作孽啊。

吳瀧努力平複情緒:“其實這個節目也沒有那麼好看了,我看到淩晨六點,純粹是為了工作。”

白大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錢是掙不完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少熬點夜比什麼都強。”

吳瀧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在“老子才不是什麼年輕人”和“你忘了你上次熬夜看劇害我陰陽兩界一陣好找”糾結了一會兒,說:“我等會兒還有點事,你先忙去吧。”

白大爺有點委屈:“吳龍龍,我住了這麼久的院,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地回來了,你不關心一下我嗎?”

吳瀧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有什麼好關心的,我知道你陽壽未儘,肯定死不了,再說了,你在醫院待著,不就相當於休假放鬆了,有什麼不好嗎?”

說完,吳瀧端著咖啡杯轉身就要上樓。背後,白大爺的話直打腳後跟:“你這個冷血的沒良心的家夥,一點也不懂得人間情感,愛是要表達出來的!”

吳瀧本打算上樓處理一點公務,聽到這話突然愣住,在原地站了片刻。

咖啡杯滋滋冒著熱氣,咖啡的苦香味在屋內漫延,許久,在白大爺疑惑的目光下,吳瀧低頭問道:“你真的覺得我不懂人間情感?”

白大爺反而有的慌,連忙找補道:“沒有,我跟你開玩笑呢,我的意思是,我都走這麼久了,你也沒問問我在醫院裡怎麼樣……”

這麼說著白大爺反而笑了:“其實我知道你心裡也惦記我,惦記我兒子,我聽護士說了,你總是給院長打電話,讓他好好照顧我們父子,所以你的情誼我心裡知道。”

吳瀧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半晌後,在白大爺略有焦急的目光下,他輕飄飄地落下一句“好的知道了,那我去忙了”,就走上了樓梯。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樓下的白大爺才吐了吐舌頭,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是中了哪門子邪了,跟變了個人似的。”

回到房間,吳瀧關上門,端著咖啡在桌前坐下,打開電腦,準備查閱一下郵件。

一邊呷著咖啡,一邊閱覽郵件,吳瀧逐漸陷入沉思。

不知為何,剛剛白大爺的話總是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你不懂人間情感,愛是要表達出來的,白大爺這麼對他說。

這句話好似一把鑰匙,無意間打開了一把鎖。

自從昨天晚上,吳瀧就一直苦思,為什麼李燭要拒絕他對他的真情。

白大爺的話突然提示了他,也許,並不是她不喜歡他,有沒有可能,是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對她有意思。

比如今天早上,如果白大爺完全不了解他,一定會覺得吳瀧十分冷血,畢竟,白大爺住院這麼久,但吳瀧一句問候都沒有,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但白大爺和他已經認識六十多年了,雙方有了默契,有些話雖然不說,但還是知道彼此心意。

可是李燭不同,她和他才剛剛認識。

所以,他對她的心思如果不表達出來,自然不會被對方知曉。

這麼一想,吳瀧突然有一種茅塞頓開,撥雲見日的暢快之感。

望著電腦,吳瀧調出下午的日程表,看到了7 PM的和平知交的晚餐安排。

他開始若有所思起來,手裡不自覺拿起一根鉛筆,筆尖輕輕敲打著桌上的一個筆記本。

約莫過了一刻鐘,等到咖啡冷掉,吳瀧心裡驀地浮起一個念頭:

不如,我和李燭上一下戀綜。

既然愛需要表達出來,那不如就直接在全國人民麵前表達一下。

這樣她就知道我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