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德:“不……不用了,月兒姐姐,我是想來謝謝你的。”
江明德追上來道謝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勇氣,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江月兒也知道他的性格,自然不會讓他繼續尷尬。
笑著說:“那你快回家吧。”
江明德點點頭,又說了句謝謝,轉身快步走了。
江枝瞪大眼睛看向姐姐:“姐,江明德居然敢主動和人說話了,在班上他隻和老師說話!”
“他性格就是這樣呀。”江月兒轉頭,“你要是不想學習可以把你不要的資料送給他。”
“我哪不要呢,我自己還要用呢,為什麼要送給他。”
江月兒說:“你不是說你不想上學了嗎,剛好送給彆人,還能有點用處,放家裡也是被蟲吃了。”
江枝頓時氣急敗壞,一腳踢飛路上礙眼的石子,姐姐憑什麼要偏向外人:“我不,我要自己看。”
“那說好了,你現在開始,每天跟著我們學習。”
江枝抬起頭,才發現姐姐得逞的笑容。
江海應和著說:“我們可以一起學習嘍。”
江枝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中計了,“哼”了一聲,走在了前頭。
沿著大路走幾分鐘便到了院壩下。
“姐,家門口怎麼停了輛汽車?”江枝圍著汽車轉了一圈,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汽車。
江海和江河也興奮地跑過去摸了一把車屁股。
江月兒歎了口氣,說:“這是那個男的開過來的,彆摸了,我們快進去烤火吧。”
江枝三人立馬縮回來手,頓時從好奇變為鄙夷。
江枝走在前頭,推開門,跨進門檻,兩個嬢嬢和楊瑛相談甚歡,劉偉坐在一旁,似笑非笑。
江月兒推著江河江海先進了門。
劉嬢嬢帶著長輩常用的笑容,說:“都回來啦,看來中午了,我們也該走了,有機會讓他們兩個年輕人自己相處相處。”
江月兒站著沒動,眼睛瞥向她媽,給她使眼神。
楊瑛領悟後說:“也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大人也不好強迫呀,我看這事先不用說了。”
劉偉搶著說:“楊嬢,我是隻喜歡月兒的。”
江月兒不等他說完,也打斷:“兩位嬢嬢,我覺得我的態度很明確了,隻是一開始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我想我是不會和這位學兄繼續相處的。”
不管她怎麼拒絕,劉偉今天都跟鬼針草一樣貼上來,甩也甩不掉她,隻能選擇撕破臉皮。
她的婚姻跟他們這些外人有什麼乾係?
兩位女人麵麵相覷,對視一眼,又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姓劉的緩和著說:“哎喲,這些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了,不懂了,你們以後再說吧。”
另一位也打著哈哈:“劉偉可能太高興了,又年輕,不知道相處的界限,你們好好說,他會改的。”
劉嬢嬢站起身,走到門檻,對楊瑛說:“我們就先走了哈,回去準備吃飯了。”
楊瑛完全沒有挽留的心思:“慢走哈。”
江枝也摸清了情況,把火鋪上的那幾包東西提出來,麵無表情地遞給劉偉。
劉偉看著楊瑛,推辭著說:“楊嬢,這東西都大老遠提過來的,來來回回多麻煩,你們就收下吧。”
江枝可不管,見他不肯接,叫江海幫忙提著,先下了台階等他開車門,其實她更想將東西直接扔下去。
外頭冷的刺骨,楊瑛還是和煦的笑容,但是沒有製止的意思,劉偉隻好下了台階,打開車門,好讓江枝他們放東西。
江枝說:“我姐姐不喜歡你,你彆再來了。”
兩位嬢嬢站在一旁,嘀嘀咕咕。
何嬢嬢大聲說:“這女娃娃膽子這麼大,以後是個有出息的。”
江枝白了她一眼就上了台階進屋。
江月兒說:“嬢嬢,我們家沒這個意思,怎麼能收東西呢,你說是不是?”
兩人訕訕一笑,劉偉倒是大方地朝楊瑛和江月兒揮揮手,說了句再見,便鑽進車裡。
江月兒在院壩裡看著開動的汽車,放下心來,他終於走了,希望不會再來了,一次就已經夠糟心了,要是再來……
耽擱了一早上,聽了一上午雙簧的楊瑛耳根子終於清淨。
江枝雙手交疊抱在胸前:“媽,那個什麼劉偉長的也太醜了,怎麼好意思上門的,還追著姐姐去學校。”
江枝在江月兒臉上看不見任何害羞或是喜悅,隻有親近的人才能看出來,姐姐已經在生氣的邊緣了。
楊瑛關上門,說:“他們好像聽不懂人話,聊了半天,一直在誇她侄兒,我也不好意思打斷,畢竟在村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過我的態度還是很明顯,隻看你姐姐怎麼想。”
總算將那三尊大佛送走了,一家人開始忙活燒火做飯。
江月兒心還是慌慌的,她總覺得劉偉這種人不像會死心的,高中根本不認識都能記她這麼久,怎麼會輕易放棄。
她連吃飯也心不在焉,隨意扒拉幾口就搬了張椅子坐旁邊看書了。
夜裡更是輾轉反側,一直思考著怎麼要一個人徹底忘記和放棄?她對這方麵根本沒有經驗。
總算是熬到了第二天早晨,昨天吃完晚飯,江枝他們都挑選了要她從縣城供銷社裡帶回來的小人書,重新回憶要買的所有東西,收拾妥當,她便出門了。
清晨濃霧籠罩,沿著黃泥路走到小學,隔著霧氣,謝則遠的身影朦朦朧朧,顯然他已經等在大樹下。
江月兒慢跑過去,和他打招呼:“謝老師。”
謝則遠點點頭說:“走吧。”
江月兒抓住他的衣袖:“謝老師,我們就在這裡攔車吧,早上也有返回地區的貨車。”
謝則遠一時忘了動作,他僵硬地轉過身和江月兒並排在大樹下等車。
“聽說你在相親。”他糾結了許久,一時沒忍住竟然將內心中最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江家村哪家一有點動靜就傳遍全村,何況劉偉來的時候這麼高調,不被人知道才怪了。
江月兒說:“是我高中的學兄,不過我不喜歡他,他昨天還來。”
“需要幫忙麼?”
他的表情極為認真,似乎真的隻是想為她解決眼前的問題。
江月兒:“怎麼幫?”
謝則遠還未回答,貨車的發動聲由遠及近,往小學駛來。
江月兒伸手攔住,問好價格以後,兩人先後上車。貨車師傅從地區到外省往返運送礦石,上了車隻問過基本信息,三人便開始了沉默,江月兒也不是擅於攀談的人,因此直到縣城,下了車,兩人才重新開始小學門口的話題。
謝則遠說:“如果他下次再來,我可以幫你的。”
謝則遠專注地望著她。
“謝老師……你……”江月兒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再說下去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於是她選擇轉移話題,“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等他下次來了再說吧,我們吃飯去。”
從村裡坐車到縣城花了兩個多小時,她早上出來的急,還沒吃早飯,現在快餓的咕咕叫了。
江月兒在前頭帶路,謝則遠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頭,兩人隔著一兩米的距離,縣城裡人也不算多,環境也不見得比江家村好多少。
國營飯店離縣高中不遠,或者說縣裡重要的地方都集中在一塊。走兩步路就到了下一個地方。
飯店大門和公社的不同,是兩扇棕紅色的大木門,裡頭擺放了幾張八仙桌,人也不少,鬨哄哄的。
和謝則遠點完菜坐在一張較小的桌子,江月兒突然覺得有點緊張,雖然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可他和彆人不同。
兩人直到吃完,也沒有過視線交錯,都認真的吃著眼前的飯菜,都沒用注意到對方的變化。
吃完飯,離開了飯店,江月兒又恢複了她一貫的表情。
“謝老師,我們去供銷社看看吧。”
謝則遠卻叫住她,又十分鄭重地說:“江月兒同誌,其實……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我聽說有人去你家提親,擔心了好久。但是我確實喜歡你,請問,我有機會嗎?”
他下定決心,艱難地說:“如果你對我沒感覺,那也沒關係,我喜歡你隻是我的事情,如果對你造成困擾,也是我的原因。”
他組織了很久的話,終於在這一刻說出來,他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也害怕她不喜歡自己,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說出來了。
江月兒震驚的說不出話了,在那個夢裡,謝則遠和她道彆她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偏偏和自己道彆,原來,他一直喜歡她?
謝則遠見她沒說話,感覺心都快跳出來了,這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也是最令他緊張的一件事,從前他總是漫不經心,覺得什麼都不會使他情緒失控,可是現在,他覺得有點難受了。
他補充道:“我隻是想對你表達我的喜歡,並不會糾纏你,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糾纏,如果……”
他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機說出來呢?他也不懂,可能是因為聽到她相親的消息所以坐立難安。
江月兒腦子裡已經炸開了花,其實她應該也喜歡他,她突然有些高興,她的臉登時紅了起來,而她再看看謝則遠,卻發現他竟然沒有任何變化,所以剛剛他就這樣平靜地說出來了。
“我……我。”江月兒冰冷的手捂著自己的臉頰,既能遮擋發燙的痕跡,還能降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