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1 / 1)

板栗要去掉堅硬的外殼,江枝很愛吃板栗,因此剝殼時,她取了把鐮刀一起乾。江河也躍躍欲試,想插手。

“你用腳踩,彆拿刀。”江月兒覺得江河拿著大鐮刀過於危險,隻讓他用腳踩著刺殼剝出板栗。

張了口的板栗很輕鬆就被鐮刀撬開,滾出兩三顆板栗,三顆中間的板栗兩麵都是扁平,兩邊的板栗有一麵突出一麵扁平。

半背篼的板栗隻剝出來小半盆板栗子。

板栗的刺殼曬乾後也是很好的引火材料,楊瑛將此刻堆到角落,等待自然風乾。

這板栗有多種吃法,放在火堆裡烤、水煮,乾炒……

除了直接放火裡烤的,都得先在板栗上砍出兩個口來。江月兒取下菜刀,將板栗整整齊齊地擺在菜板上,手起刀落,砍出一個十字花刀。

江枝對煮板栗也很積極,江月兒砍完後,她自覺將盆裡的板栗放進鍋裡水煮。

江海燒了兩口鍋,一口鍋裡麵加了水,一口鍋燒乾了用來炒。

江月兒丟了幾顆沒有開口的進灶膛裡,灶膛中間燃著熊熊大火,因此板栗要放在火旁邊的炭石上,再用草木灰蓋起來。

水煮的板栗蓋上鍋蓋即可,直接乾炒的需要不停翻動,楊瑛握著大鍋鏟不停翻動著板栗。在大火的灼燒下,板栗的開口處逐漸向外張開,漏出金黃色的肉。

“媽,好香啊,給我嘗一個看看熟了嗎?”江枝湊到灶前,看著鍋裡被炒得炸開了口的板栗。

“拿去,小心燙。”楊瑛鏟了幾顆放在她手裡。

江河看見了自然也想要:“二姐姐,給我一個。”

江枝被燙的拋來拋去地用雙手“翻炒”板栗,顧不上他:“你等會,這個太燙了。”

江河不乾了,跑到灶膛前吵著楊瑛也要炒板栗:“媽媽,我也要,我也要。”

“很燙,放這裡晾涼了給你。”楊瑛鏟了顆板栗放在灶台上。

江河卻早已等不及了:“不用,我不怕燙。”

“好好好,給你給你。”

江河被燙得齜牙咧嘴,連忙將板栗拋了出去,楊瑛看笑了:“都跟你說燙了,你還拿。”

“不燙啊,是它自己滾下去的。”

江河跑過去撿起那顆板栗,強忍著攥在手裡:“你看,根本就不燙。”

江月兒坐在灶膛前和江海一起燒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太好玩了吧,江河,把手伸出來看看。”

江河不回答,邁著短腿躲到角落剝著手裡的板栗,一邊吹著手。

差不多到時候了,江月兒用火鉗將灶膛裡埋進去的板栗都夾出來。板栗殼已經被燒得發黑,有的變成了炭,表麵也附著了許多灰,不過絲毫不影響內部的口感。

三種不同方法得到的板栗味道各有不同,灶裡燒的口感很脆吃起來比較乾,水煮的帶有更多的甜味,而炒出來的介於兩者之間。

母女五人圍著飯桌剝板栗吃,隔壁江明啟他媽就上門來了。

解春花在江月兒家院壩下的馬路上往屋裡張望,確定家裡有大人在,才決定上門。

她首先開口打了招呼:“楊瑛,你們在做什麼好吃的?你們那兩棵梨樹今年結這麼多果,比往年多。”

“板栗子,要不要吃,進來吃點。”楊瑛站起來往空的那一角放了幾把板栗,“是啊,今年的梨子是結的好,等下你摘兩個回家吃。”

解春花這才跨進門檻,江月兒為她搬了條長凳坐下。

“今年的板栗結的好啊,枝椏上掛滿了,又大。”她伸手接過楊瑛遞過來的板栗,剝了顆放嘴裡,“味道也好,好麵。”

楊瑛態度不冷不熱,隻拉著家常:“是啊,今天早上我們一路走上去,每棵樹都結滿了。”

“年年板栗都結得多,在這裡好多年了,每年的板栗都豐收。江枝開學是讀初二了吧?沒想到時間都過這麼快了,當初我們兩個還是同一年結的婚。”

解春花回憶著往事,她是隔壁村嫁過來的。兩人同年結婚,命運卻不儘相同,她嫁過來沒幾年婆婆就生了病,江前進也是個沒出息的軟蛋。

楊瑛卻不一樣,江北在公社工作,他們一大家子,四個兒女都吃喝不愁,她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之前在村裡說了幾句酸溜溜的話,沒想到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說到了本人麵前。

以前都是江前進四處找人借錢,江北家也算是糧食多的人家,要借錢也少不了來他家借。解春花那幾句酸溜溜的話被楊瑛聽了去了,兩家關係漸漸淡了,江前進也不好厚著臉皮前來借錢。

解春花倒是不怕這些,正所謂臉皮又不能當飯吃,而且她那幾句話也沒有惡意。

“是啊,明年就上高中了。不過她平時不愛學習,沒你家明德成績好。”

江明啟和江月兒同年生,巧的是,弟弟江明德和江枝也是同一年,兩人在大隊初中還是同班同學。

“明德成績也一般吧,都快沒得錢送他去上學了。他哥哥退學回來務農,是減輕了一點負擔,但是他奶奶天天要吃藥。哎……不曉得什麼時候是個頭。”她歎著氣,剝板栗的動作慢下來。

“這年頭,有幾個人能過得好的,都是這樣的,我們家四個娃娃,也不輕鬆。”楊瑛不接她的話。

江月兒觀察著楊瑛,她知道江明啟兄弟倆以後會出頭。如果現在他們家現在就幫助他們,以後他們家就算沒落了,也能講究一個舊恩情。

她不知道解春花說了什麼使他們家在全村都不太受待見,楊瑛常說大人之間的恩怨不關小孩的事。和他們同輩的江明啟兩兄弟性格卻很不錯。

“是啊,我們家沒個人幫襯著,上邊也沒什麼人,什麼都得不到,每年也分不到多少錢,還要給婆婆買藥吃。”

“她還不見好嗎?”

“一直都是那樣。”解春花停下手上的動作,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思索著開了口,“明德馬上開學了,你看你家還有沒有餘錢,能不能借一點,等秋收了我還給你。”

楊瑛低垂著眼,不看謝春花。

“我們現在五口人吃飯,江河明年也要上學了,我今晚看下,有多的就借給你。”

楊瑛想到了江明啟兩兄弟,這兩兄弟也是夠可憐的。大的被迫退了學,聽說上學的時候也要乾不少活路,沒時間學習,小的馬上上高中不曉得還有沒有錢繼續送他。

她終究還是不忍心一口回絕。

聽到她這句話,解春花放下了心,這就是還有希望。她家老二很愛學習,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借學校的書回家看,上了初中經過江登峰的特許,也能進小學借書看,晚上借著月光也要在床上看書。

中午在楊瑛家逗留了一會,解春花便回了家。午休時間江明德兩兄弟正抱著書看得津津有味,解春花也不忍心打攪他們。

江前進正抽著草煙,一口濃煙吐出,解春花狠狠地看著他:“要不是因為你沒用,我用得著到處沒臉沒皮地找人借錢嗎?你還抽煙,這麼灑脫?”

江前進不語,隻一味地抽著旱煙。

解春花不好大聲吼出來,隻能揪著他的耳朵,咬牙切齒地說:“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明啟年齡也不大,他也想讀書。還有他過兩年說不定也要找媳婦了。”

江前進終於停止了抽煙,他也很無奈,他這輩子都在土地裡勞作。務了大半輩子的農,唯一的財產還是這座木房,這木房還是他爺爺傳下來的……

“曉得了,我會想辦法的。”

江月兒家其樂融融的吃著板栗,她好奇地問:“媽,江明啟他們家以前是怎麼了嗎?怎麼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歡他們家。”

楊瑛說:“能有什麼大事,不都是分田地那些事嗎?不過早就解決了。你問這些乾什麼?”

“媽,江明啟成績挺好的,上了縣高中,說不定以後會有出息。我上次看到他天黑了還在看書。”江月兒揣摩著楊瑛的心思,她確實希望她家能借錢給他們,這也不算是虧本買賣。

“現在哪有那麼多空位給高中生,除非讀職校,職校還要檢查家庭背景,不是說上就能上。”楊瑛對江前進家的情況也大致了解,想上職校怕不是那麼容易。

江枝在旁邊聽得昏昏欲睡,什麼中專、高中的,她一點也不想上,上學實在是太無聊……

江海若有所思,他在老書裡看到過大學,他想上大學,他說:“媽,我想考大學。”

“你現在還早著呢,以後說不定有機會吧,你還這麼小。”

江月兒肯定地說:“隻要你堅持讀,肯定有機會的的。”

江海確實很優秀,隻是夢裡的他連高中都沒能讀上。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十幾歲就到廣東打工去了。從此一去不複返……

江海兩眼放光:“真的嗎?”

江月兒鄭重地點頭,夢裡確實過幾年就恢複了高考,到底是幾年她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會超過五年。

江河兩眼一轉,靠著楊瑛說:“媽媽,以後我在家幫你放牛,我不喜歡上學。”

江月兒還記得夢裡的江河考了兩次初中都沒考上,最後因為家裡沒錢上初中而被迫輟學。從此,他一直埋怨父母當初沒有花錢給他上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