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鳴開著車駛過輔道,在拐角處放下蘇恬,在車門關上時發出“嘭”的一聲後,蘇恬忽然神經質地扭頭望了一下顧一鳴。
車子呼嘯而去,可蘇恬仍站在原地看向車子消失的方向。
到底是哪裡的問題呢?
也就是在關門的那一刻,蘇恬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思前想後,無果。
算了,還趕著去找薑小璃吧。
在下車前蘇恬接到了封朝的電話,在蘇恬的印象裡,封朝對她也算上心,關心嘛也是有的,偶爾問幾句就過去了。
但今天封朝對她的態度真是刷新了蘇恬對封朝的認知。
在電話裡封朝對蘇恬上午的麵試問長問短,從麵試的細節到後麵雙方談的條件都細細盤問了一番。
礙於祥祺傳媒與封朝的關係,蘇恬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隨便扯了兩句話搪塞過去,封朝畢竟在那個複雜的圈子裡摸爬打滾那麼多年了,也就猜到了幾分。
封朝說晚上跟幾個重要人物在海鷗美食城有個飯局,讓蘇恬過去。
聽到這兒,蘇恬納悶,叫她過去乾嘛?陪酒嗎?
在原則麵前,蘇恬是誰的臉都不賣的,直接回絕。
當然話不能直接說,得繞著說。
兩人交涉了幾個來回,封朝就表明立場:你不用喝酒,這個我給你保證,是有幾個音樂公司的人想簽小璃,我同時舉薦了你,所以就順便把你和小璃都叫過來一起聊一聊。
咦?薑小璃去啊!
那她蘇恬必須得去。
從蘇恬在醫院醒來後,就找過薑小璃,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玩人間蒸發。
她得問問薑小璃為什麼那麼對她。
蘇恬到海鷗美食城的時候,天半明半暗,街道上燈火通明,霓虹燈五彩繽紛地閃爍著。再往裡走,香味四溢,聞得蘇恬都餓了。
心悅霓音樂餐吧並不難找,濃鬱的西班牙風格,簡單而不簡陋。
封朝訂的是“太陽海岸”包廂,在最裡一間。
餐吧的大廳中央,一架純白色的鋼琴特彆矚目,鋼琴前坐著一個長發及肩、身材嬌俏的女子,正舞動著芊芊玉指在琴鍵上彈奏。
琴音時而飄渺如絲,時而低沉如鬆,時而柔婉如幻。
是《維也納之旅》。
雖然時隔多年,但蘇恬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這首曲子是集浪漫美學於一體,煥發內心深處情意的生動展現,當年為了過級,蘇恬兩個月期間單隻練這一首。
往事已成追憶,歲月已然無情。
蘇恬聽得入迷遁聲而去,立在鋼琴舞台下,靜靜聆聽。
這間音樂餐吧進來的不管是會友、應酬還是聚餐,都是來消費吃飯的,聽音樂隻不過是順便罷了,多的無外乎是情調與氣氛。
像蘇恬這樣立在鋼琴旁站了好長時間沒離開的,還是頭一個。
“蘇恬!”
鋼琴聲一停,蘇恬的名字就從鋼琴手的嘴裡蹦躂出來,驚喜又意外。
“哇,畢業後我們就沒見過了,幾年不見,你又漂亮了。”
蘇恬的雙手被鋼琴手拉過去緊緊握住,蘇恬這才反應過來,驚道:“雪玲,怎麼是你!”
張雪玲是蘇恬大學的校友,比蘇恬高一級,蘇恬大一的時候報名參加了器樂社團,原本是想報鋼琴的,但那屆人員暴增,最後蘇恬隻好去了管弦樂團。
那時的蘇恬對鋼琴有股子執念,會抽時間去鋼琴室,隻有張雪玲會讓位給蘇恬,來一解其手癢之饞,久而久之,兩人也成了朋友。
蘇恬與張雪玲寒暄了幾句,大堂經理快步走了過來,提醒張雪玲得繼續彈鋼琴。
張雪玲應了一聲,拿出手機和蘇恬加了好友,繼續彈琴。
蘇恬來這兒也是有正事的,又不好耽誤張雪玲工作,跟張雪玲揮揮手就往包廂裡麵走去。
“太陽海岸”包廂裡男男女女坐了差不多十個人,蘇恬是最晚到的一個。
桌上的飯菜已經吃得狼藉一片,餐桌的中央放了兩個已經空了的酒瓶和一瓶喝空了半瓶的白酒。
這不明顯叫她來是臨時起意嘛。
蘇恬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正舉杯敬酒的封朝臉上,表情不太好。
剛剛封朝在電話裡那番話,仔細品來,話裡話外都是讓蘇恬日後要對他感恩的意味。
倘若過了今晚蘇恬有所成就,那封朝就是她成功背後最重要的人。
但,她一個棄了賽,沒背景沒人脈又不夠專業的、連歌手都稱不上的姑娘家怎麼可能會有成就?
就站在那兒一秒鐘的功夫,蘇恬的腦子連番運轉了十幾種可能,都覺得不靠譜。
確實,人心不難測那還叫人心嘛。
封朝朝蘇恬點了一下頭,等敬完了酒這才招呼蘇恬,蘇恬也換上一副禮儀式的微笑,跟著封朝一一給在座的各位領導打招呼、客套寒暄。
好家夥,這些人當中有幾個業內高端人士。
音樂總監、音樂製作人、音樂策劃總監等等。
封朝在這些人當中不過就是一個小嘍囉。
這很明顯是一場酒局啊!
蘇恬被安排在了背對著大門的上菜位。
就這兒還有兩個位子。
蘇恬坐定後開始找薑小璃,找了兩圈才認定在主位旁一個把頭埋在臂彎裡趴在桌上的女生就是薑小璃。
定是喝多了。
薑小璃酒量不錯的,這是被灌了多少啊!
看到這場景,蘇恬有點怕了。
趕緊招呼服務員給她倒上茶,並且把茶壺也留下來以備不急之需。
“來、來、來,小……蘇,你來……晚了,要……罰、罰酒三杯。”
音樂總監汪強站起來拿過那尚有半瓶白酒的酒瓶,搖著晃悠悠的腦袋就要給離他最遠的蘇恬倒酒。
蘇恬心下一沉,急忙站起身躬身上前,趕緊伸手過去輕輕托住白酒瓶的瓶口,“哎呦,汪總,可使不得,我來吧。”
蘇恬順勢接過酒瓶,對汪強甜甜一笑,露出誠懇的目光:“汪總,您看我一接到電話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了,離得有點遠,這一路把我餓壞了,您看讓我先吃點菜,行嗎?”
這要三杯白酒下肚,後麵還會一個接一個的三杯,勸酒的人永遠有玩不完的花樣讓你無法拒絕。
尤其是比你身份尊貴的領導。
換作是封朝讓她喝,她不能推,她在封朝這兒學到的可是真材實學,受益匪淺。但麵對這個叫汪強的總監,她得想辦法拒絕。
與情,封朝雖然在音樂圈裡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名氣,但在業內大咖麵前該巴結的還得巴結。汪強是金麥子音樂公司的音樂總監,雖然不是什麼大佬級的人物,但他手上的資源足以讓封朝覬覦的了,至於資源能否落到封朝的手上,就看個人的魅力、能力和努力了。
所以,從封朝這個角度來看,汪強此人不能得罪。
與理,在來之前的電話裡封朝已向她保證,不需要她喝酒,封朝應該會護著她的。但據她對封朝的了解,封朝沒這個膽子替她擋酒。一來,比賽已結束,她又棄了賽,兩人師生的關係就此結束,原本也不深厚。二來,要是替她擋了酒,就等於為一個既不相乾又毫無利用價值的人擋了自己的財路,這太不劃算。
連她都能輕鬆算出的賬,封朝這人精自然了然於胸。
所以這酒,還得蘇恬自己想辦法,要麼拒絕,要麼拖一時是一時。
可她該怎麼拒絕才不會讓封朝難做呢?
蘇恬琢磨的同時,汪強已經為蘇恬點了一份乾炒牛河、一份榴蓮酥、一份生煎包。
全是真材實料填肚子的。
汪強點好後,並沒有打算放過蘇恬,他說:“這裡上……菜很快的,反正現在也……沒東西給你……吃,你現在就把……酒喝了。”
“不用麻煩了,這裡還有,我吃這些就行了。”
蘇恬伸手去夾菜,被汪強給打掉筷子,“先把酒……喝了。”
蘇恬並不打算屈服,耐著性子對著汪強笑著磨:“汪總,您最是憐惜我們女生了,我其實是不能喝酒的,但汪總讓我喝,我是一定要喝的,隻是,我空腹喝酒,會過敏的。”
蘇恬舉起麵前的茶水,“醫生交待過我幾次了,不能喝酒,如果非要喝隻能吃飽了喝一小口,汪總,我以茶代酒吧,祝您……”
“少來!”汪強這會兒是跟蘇恬杠上了,“什麼不……能喝酒,什麼過敏,這……就是不給……老子麵子。”
蘇恬都沒轍了,這人她不能得罪,要不喝下這三杯後裝醉?
可麵前這些人她不熟啊,不曉得這些人會不會跟他們的身份一樣紳士,不給已喝醉的人灌酒。
就在蘇恬準備拿起酒杯時,見封朝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將自己的酒杯加滿,朝汪強笑的一臉卑謙, “汪總,不好意思,小蘇她真的是喝酒過敏,我替她喝。”
說著,封朝一仰頭一杯熱辣辣的白酒下肚。
蘇恬納悶壞了,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封朝嗎?!
封朝正給自己倒第二杯酒,汪強不樂意了,伸手攔住,“誒、誒,你懂……不懂規……矩啊,又不是你來……晚了,你瞎摻……和啥呢,想喝你……自已一邊喝去,我這兒罰她的可……不能少嘍。”
封朝的臉一下子掛不住了,好在汪強身旁的吳燦偉起來把汪強給按回了座位,又附耳說了幾句話,汪強的臉色從不屑到不以為然,從不以為然再到驚訝,最後麵部的表情定位在了震驚當中。
汪強瞪著一雙圓咕隆咚的雙眼盯著蘇恬看了好一會兒,再一次起身,半躬著腰對著蘇恬作了個揖,“小……,不,蘇小姐,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不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自罰……三杯。”
汪強喝多了,話雖講不利索,但喝酒的動作一點也不含糊,動作相當的麻利乾練。
汪強這人設前後180度大轉變,可把蘇恬看呆了,她把目光看向汪強身邊的吳燦偉,他到底跟汪強說了什麼?
以至於讓一個音樂製作團隊的總監對著自己說有眼不識泰山,還卑躬屈膝的,這又是玩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