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正想接著往下問,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高矮不等的足有十五、六人。
李寶玲拍了拍蘇恬的手,從沙發裡站起來:“我就不耽誤醫生查房了,你的事包奶奶身上了。”說完就往門外走了。
關於賠錢這事,蘇恬現在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位跟自己扯不上半點親戚關係的奶奶身上,她緊緊拽著老太太李寶玲的手不鬆開,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已扭過身正欲離開的李寶玲。
李寶玲笑著朝蘇恬點了點頭,又拍了拍蘇恬的手安慰:“放心,沒事的。”
等李寶玲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後,蘇恬就乖乖地坐到病床上,一群醫生圍過來,其中一個稍年長的男醫生讓蘇恬躺下,一邊查看蘇恬身體的情況,一邊跟旁邊的醫生們講述蘇恬身體的不適、病因及解決方案。
蘇恬躺在病床上,有種自己是個新奇生物的活標本,被一群研究人員參觀待解剖的錯覺。
等出院結算單送到蘇恬手上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快三點了,三天兩晚,沒開刀沒手術沒接骨,大幾萬就這麼白白的沒了。
好在程越已經跟院方交待過,蘇恬的賬記到他的頭上,蘇恬在結算單上簽了字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她再也不想進的醫院。
醫院大門外,陽光明媚,春光正好,迎麵高空的朵朵白雲在蔚藍的空中盛放,蘇恬駐足,回以白雲微笑。
莫明,她也想回程越一個微笑!
不為感謝,不為感動,隻為初識不識他而生厭的致歉罷了。
午後,陽光洋洋灑灑鋪滿大地,空氣中處處都是春日暖暖的香氣,走出醫院,走在陽光中,蘇恬的心情都覺得不一樣了,溫馨中透著浪漫,夾雜著幻想,這樣迷人的世界,如果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重來一次的機緣。
沒錯,她要改變,改變上一世那錯了位的命運。
那麼,她要從哪裡改變呢?
帶著這個問題,蘇恬從病房到醫院正門口,看到日暖風恬下車水馬龍的街景豁然開朗。
封朝博學多才,奈何草根出身,早期性格固執,過於清高,沒什麼成就也什麼名氣。成家後迫於一些因素,終於向生活低了頭,做了一番取舍後,近幾年頻頻出現在一些綜藝節目當中,讓更多人認識了他,這才在業內有了一些名氣和人氣。
在備賽期間,封朝對蘇恬還是不錯的,前一世蘇恬因睡過了頭未能參加比賽,那時她很是自責,她連自已都說服不了還怎麼有臉出現在封朝的麵前?
那時,蘇恬選擇了逃避。
走過一次,她知道她錯了,逃避隻會讓一個人更加挫敗,對人生失去信心和勇氣,那樣懈怠無望的人生猶如地獄,那是一場噩夢。
她要從這裡改變!要麵對自己的錯誤,要勇於擔當。
蘇恬站在路邊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給封朝發了條微信。
一小時後,逸仙園茶館。
茶館谘客把蘇恬帶到一間名為“風雅齋”包間打開了房門,看到包間裡除了封朝外還有四、五個人,蘇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封朝回她信息中隻說他在逸仙園茶館在忙事情,卻不知道是在茶館會友。
封朝畢竟是蘇恬的老師,打擾老師會友這不太好吧?
蘇恬想。
封朝看蘇恬愣在門口,向她招手:“小蘇,彆愣著,進來呀。”
蘇恬怯怯地朝包間裡的人頷首,“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到各位老師了?”
“沒事,沒事,來、來、來。”
封朝招呼蘇恬進包間,還讓服務員在他的身旁給蘇恬加了個位,蘇恬坐下便說出了此行來的目的,“封老師,對不起,是我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也辜負了您這幾個月沒日沒夜的教導,那天比賽我……”
“唉,”封朝打斷蘇恬說話,“這不怪你,這是意外,我了解的,你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
呃……
這跟蘇恬在來的路上想象的場景截然不同啊,她也腦補了好幾版封朝對她劈頭蓋臉的訓斥,卻萬萬沒腦補到這種關切的情緒。
這不像封朝啊!
蘇恬環顧了一下圍桌上其他的人,或許是礙於他的這些朋友在場?
“我沒事,謝謝!”蘇恬答。
“沒事就好,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經過介紹,蘇恬了解到包間裡在坐的都是封朝的同行,在商量一些方案和一些項目規劃,從中午十一點聊到現在。
既然是同行,大家在音樂上就是有共同語言的人,蘇恬坐了沒一會兒,便跟這些人熟絡了起來,他們問,她就答;她問,他們也答。
這一來一回的,封朝的朋友就了解到了蘇恬此時的情況,其中有一個叫宋哲的人說他有個朋友是一個老牌音樂製作公司的,公司內部大洗牌正大量招歌手,問蘇恬有沒有興趣。
經過昨天一天的消化,蘇恬其實已經想通了,既然兩次的命運都劍指讓她放棄夢想,她也可以像魏然那樣轉入一個完全沒有音樂的全新行業。
但那樣,她不甘心。
她從記事起就沉浸在藝術的海洋裡肆意遨遊,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變故,但她的生活裡一直沒有離開過藝術,直到她錯失那場比賽。
宋哲的一番話無疑讓蘇恬在黑暗中看到一絲曙光,她看向封朝,封朝比蘇恬謹慎,小聲提醒道:“你可以去試試,成與不成,在你做決定之前最好給自己留考慮的餘地。”
又閒聊了會兒,蘇恬起身告辭,走出茶館,蔚藍的天已著上一層淡淡的灰,街上的霓虹燈也競相亮起,早早將這個城市點綴得五彩斑斕。
等蘇恬回到塘嶺村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蘇恬先在村裡一間快餐店點了一份肉末茄瓜飯,這間店主打一個現炒,同時價格很實惠,蘇恬去吃過幾次,味道不錯。
可今天,鹽放多了,鹹了。
店裡也沒免費茶水供應,反正蘇恬就住在附近,回到出租屋裡就有水喝了。
等蘇恬買了單回出租屋,門卻打不開了。
蘇恬盯著手裡的鑰匙,沒錯呀,前幾天她就是用手裡這把鑰匙打開的這道門。
蘇恬試了好幾次都沒打開,隻好到頂樓找房東。
以前蘇恬很少上去,越往上走樓道越暗,就在上到最後九階台階前,不知道是不是台階高低不一的原因,蘇恬腳下絆了一下,好在左手一直扶著樓梯扶手才沒摔倒。
蘇恬繼續往上走,左手掌突然傳來針紮般刺痛,一看,一道鮮紅的口子赫然出現在手掌邊。
口子並不深,但有點長,血從皮膚裡往外滲出了一點點。
樓梯扶手是金屬的,蘇恬剛剛用力握著的地方有個小毛刺,這才被劃傷了。
這點傷口並不算什麼,但蘇恬的心裡沉了幾分。
一敲響房東家的門,就聽到房內房東太太大嗓門子喊出一句話特有辨識度的客家話,幾秒後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兒。
房東太太坐在離門不遠的沙發裡正在給一個嬰兒換尿片,一看到門口的蘇恬,瞪個大眼珠子一臉的震驚,一句感歎句“你沒死啊”脫口而出。
這句是蘇恬有生之年收到最沒禮貌的問候語,一時不知為什麼房東太太這麼咒她。
看著房內除了房東太太、開門的女孩和躺在沙發上的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手裡玩具的小嬰兒外,廳裡的地上還坐著兩個小女孩在玩耍。
這一家子還真是熱鬨啊。
蘇恬歎氣,算,也沒必要去理論了,直接說出她的困惑:“我房子的門打不開了,想讓房東幫我看看。”
“新租客換鎖了吧。”房東太太把懷裡的嬰兒抱起走到門口,瞅了瞅蘇恬手裡的鑰匙。
“新租客?”蘇恬納悶,“什麼意思啊?”
“你房子昨天退了,昨晚就又租出去了啊。”
“退了?”蘇恬驚呼,大聲質問:“我都沒找你們退房,怎麼會退了呢?”
“你男朋友來退的呀。”房東太太說著把抱著的嬰兒放到身後不遠處的嬰兒坐椅裡。
“我沒男朋友!”蘇恬已經氣得咬牙切齒,“你們怎麼這樣啊,當初是我租的房子,乾嘛什麼人都能過來退房啊?那你開給我的押金條開來乾什麼的?”
“那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啊?哎呀,那我怎麼知道嘛,那個男的每次來買一大袋的東西給你,經常大半夜才走,他昨天過來也說他是你男朋友啊,”房東太太原本是有些心虛的,可越說越覺得這倆男女就是男女朋友,隻是現在吵架分手了而已。
“哎呀,那個男的也太壞了,怎麼能說你死了呢,他還給我看照片了呢,說你失血過多,沒搶救過來。那男的都說你死了,那我肯定讓他把房子給我騰出來啊,對吧,我們也要養家糊口的呀,家裡這麼多張嘴巴等著吃飯呢,不可能讓房子空著呀。況且,你確實幾天沒回來了呀,誰知道你沒死啊。”
一個晚上被人咒死咒了好幾次,就是再好脾氣的人都要發脾氣了,蘇恬氣得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成通紅,滿腔怒火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