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現在是十年前,至於醫院外多久能打到的士或是不清楚出發地能不能叫到網約車,蘇恬還真不好說。
但現在真沒時間了。
蘇怡覺得再這麼糾纏下去她就真的要再次錯過這場比賽了,她得改變策略,“哎呀,沒時間了,你告訴我這是哪裡?我自己去打車。”
程越看著蘇恬嘴巴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說個不停,神經一錯搭,猛然想起昨天網上劈天蓋地都是他滿臉鮮血躺在地上,跟麵前的這個女子臉貼臉、鼻貼鼻的圖片。
那一撞,程越隻是微輕傷,昨天醫生也跟他說過,他臉上、脖子上和嘴裡的血都是那個女子的。
他竟然喝了一嘴她的鼻血!
程越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到蘇恬的鼻子上,突然喉嚨一僵,胃裡瞬間翻江倒海地惡心,竟乾嘔了起來。
蘇恬這會兒哪還注意到彆人,她向前跨了一大步,一隻手用力挽住程越的一條胳膊,另一隻手死命把他的手攥在手裡就往門口拽,“程大神,您行行好,我真的趕時間,你得跟我一起走,等我把地址搞清楚了你再回來。”
程越當然不願意被人這麼強迫,他想擺脫來著,但不知道為什麼,當那個女子手上的皮膚觸到他手的那一刻,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抗拒都化作一股清流,讓他周身舒暢愉快,剛剛那股嘔吐的不適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兩人擰成一團急急忙忙剛走到門口,就跟同樣急急忙忙迎門而進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人撞了個滿懷。
這一撞把蘇恬本忍著疼的地方又給撞疼了幾分,她立在原地緩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就聽到兩個男人在對話。
“哎喲,正找你呢?你怎麼在這兒?”完全陌生的男聲。
“怎麼?”程越一言難儘。
“方醫生找你呢,所有檢查結果出來了,叫你去一下。”陌生男子表情詭異地瞅著麵前這對動作過於膩歪的男女。
“嗯。”
程越保持著一慣惜字如金的溝通方式,他撥開蘇恬的手往醫生辦公室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個茬兒,他把目光看向身後正看著他離開卻掩不住焦急心切的女子,提醒道:“他也有車,你找他溝通。”
蘇恬擰眉,等程越轉身離開後回了他一記白眼,本就趕時間,現在換個人她還得從頭解釋。
“嗯?找我溝通?我好像不認識她啊,她找我溝通什麼呀?”說話的男人一頭霧水地看著程越離去的背影。
這男人的長相頗好看,絕對可以歸屬於養眼一類,且細皮嫩肉的。
整張臉,比起他那立體、俊俏的五官更吸引人的要屬在高高的鼻梁上架著的那副純鈦全框融合雕花工藝的眼鏡,眼鏡時尚精致,鏡框儘管是黑色,卻打破了以往的沉悶,彰顯出雅痞的魅力。那人低頭扶了扶眼鏡腿,再配上一身筆挺的西裝,更是添了幾分斯文的商務氣息。
隻是,這身西裝讓蘇恬隻看到滿屏的“裝”字。
這個男子叫顧一鳴,是程越的發小及共事夥伴,顧一鳴的這身西裝得體優雅,穿在身上既神采奕奕又威風凜凜。
前一世裡蘇恬因錯失“吾輩青春”歌手大賽,對自己很是自責,也一直沒有從這件事走出來。那時,她生活拮據,一直在底層的生活中苦苦掙紮,她周圍的人和所接觸的人,很少有人穿成像顧一鳴這樣的,即便是有穿西裝的人,那也是廉價的西裝。
所以,當一個穿著高奢品牌的修身西裝的人站在她的麵前,自然而然會有蘇恬的這種想法。
這種想法之所以會存在,她沒有想那麼多,因為她趕時間,趕著奔赴賽場。
“我今天在去參加比賽的路上跟程老師撞到了一起,比賽現在已經開始了,請你開車……哦,不,請您開車把我送到我跟他撞在一起的那個地方。”蘇恬用了把事情說清楚的最快速度說。
“什麼、什麼?”顧一鳴聽懂了,但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恬又快速地重複了一遍。
顧一鳴更糊塗了,卻不好怠慢程越的囑托,一臉苦相地問:“那你是參加什麼比賽?”
“‘吾輩青春’歌手大賽鵬楠市區總決賽。”蘇恬扭回頭看了一下時間,又過去了五分鐘,急得直跺腳。
顧一鳴聽完眼睛一瞪,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看到這麼“裝”的一個人這種表情,蘇恬也氣壞了,越過顧一鳴向前跑去。
蘇恬覺得,上一世活了三十幾年還是沒活明白,萬事不能靠彆人,還是得靠自己。
她自己想辦法去賽場。
“喂,你乾嘛去?喂,你回來!”
蘇恬跑了沒幾步就被顧一鳴一把給拽了回來,蘇恬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吼道:“乾嘛呀,我都說了我趕時間。”
“你趕什麼時間啊?”顧一鳴也是納悶壞了,“昨天給你的頭做了磁核共振,腦子沒壞,怎麼說個話顛三倒四的。”
“我顛三倒四的關你什麼事?”蘇恬甩開顧一鳴的手,接著往前跑,跑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猛地轉回身,一臉的詫異問:“你剛才說什麼?昨天給我做了磁核共振是什麼意思?”
顧一鳴冷笑一聲,“什麼意思?字麵意思啊,昨天!那是昨天的事了,好嗎!”
蘇恬怔住,顧一鳴說話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底下傳來的一樣,空洞、虛無,但字字錐心。
無聲的眼淚劃過蘇恬的臉龐,她的眼睛瞪得出奇得大,多麼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她指著隔了一道門的那張病床,顫聲確認:“你的意思是,我在那兒躺了一天一夜?”
當看到那個剛剛還是朝她譏笑的男子這會兒鄭重地點了點頭,蘇恬隻覺得天旋地轉,後背像是被五雷轟過一樣的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剛剛……不,前天,她還慶幸自己重生了,這個“重生”可以彌補前一世的遺憾,才不過兩天的時間,再一次遭到同樣不可逆轉的命運。
而這一次她內心受到的傷害和精神的打擊遠遠高於第一次,如果她不在意前一世張文爍買的那些飲料是不是有問題,如果她不在意薑小璃見到她後心虛的反應,如果她不那麼冒失隻想著追到薑小璃而不顧安危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往樓下衝,如果……
這個世界沒有假如也沒有如果,她錯失比賽的結局沒有如果,有的隻是她自己的原因而被比賽淘汰。
“啊嗚……啊嗚……啊嗚……”
蘇恬的哭聲震耳欲聾,哭聲響徹整個樓層的每一個角落,她那撕心裂肺的苦楚感染著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
程越昨天那一摔,可謂是驚天動地!
畢竟他的身後還有很多的粉絲,畢竟他有幾個養了幾千人的公司,畢竟他是根獨苗。
那一摔後,程越就被送到了鵬楠市忒(tè)彌斯醫院,院長許煥崇跟程家是世交,程家上上下下幾代人有病必來的醫院。
方醫生是一名資曆豐富的中年男醫生,也是許院長得意門生之一,程越對其一直是恭敬有加的態度。
方醫生手中拿著一疊程越的各項檢查報告,很有耐心地給程越不厭其煩地解釋各項數據,起初程越聽得相當認真和恭敬,沒一會兒就開始心煩氣燥了。
對方醫生這種情緒是程越從來沒有過的,程越煩躁地撫了撫眉,他這是怎麼了?
這種煩燥從方醫生從第二張報告講解開始,一直持續著並加重著。
“就是都沒事,對嗎?”直到方醫生翻出最後一項報告,程越迫不及待地打斷方醫生的講解。
方醫生麵露和藹的微笑:“是的。”
方醫生用左手食指將眼鏡向上推了推,繼續說:“雖然你暈迷的時間有點長,但目前醫療上能給你做的檢查我們都做過了,都很正常,所以有可能是……”
方醫生後麵的話程越沒聽進去,他陷入了沉思。
他清楚地記得,這次應該是第三次了。
在他九歲那年的那個夜晚,他永遠記得那天他所經曆的遭遇。
與其說是遭遇,不如說是奇遇。
那晚那架私人飛機失事,從空中墜毀,飛機上連同機組人員一共七人,除了他之外,機毀人亡。
而他,從萬米高空落下,僅隻是輕傷。
他隻記得在飛機急速向下衝的時候,他的胸前突然射出一抹刺眼的白光,然後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抹刺眼的白光昨天他也看到了。
難道……
昨天那樣的碰撞所能想象到的受傷程度跟飛機失事的對人體的傷害度那可不能相提並論,可昨天為什麼他再一次看到了那抹刺眼的白光了呢?
“這外麵到底在乾什麼呢?”方醫生對著醫生辦公室的門口大聲喊道。
方醫生冷不丁這麼一吼,一下把陷入自己世界的程越給拉了出來,他望向門口的同時,聽到從走廊傳進來一個女子淒慘的哭聲。
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子小跑到門前,一臉局促地說:“有個患者在哭,護士長和鄧醫生都過去勸過了,還在哭呢。”
方醫生一掃剛才和藹的笑容,嘴裡咂了一下,不滿道:“那你們也不能讓她就這麼哭啊?趕緊去問問怎麼回事?不能影響彆的患者啊。”
再這麼哭下去,就會收到投訴信了。
私立醫院不比公立醫院,投訴往往跟績效掛勾。
護士也是一臉的為難:“問了,她也不說,然後就哭得更大聲,況且我們把她那個病房的房門和窗戶都關上了,聲音還是很大。
方醫生原地眨了眨眼,立刻指示:“再換個人去問問,看她是哪兒不舒服還是怎麼了?然後叫康複科來個心理醫生過來會診。”
“叫心理醫生啊?”護士擺出一張黑人問號臉。
“那不叫,你們又搞不定!”方醫生急得喉嚨乾渴,他舔舔唇又問:“這女的是哪床的病人啊?”
“36床。”
一直在旁默默吃瓜的程越一聽到36床眉尾一跳,抬起頭來,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