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橙回到海城時已經快一點了,她馬不停蹄打了個車到後期製作組所在的工作室,放下包就開始進入到工作狀態。
接連修正了好幾處畫麵細節上的錯誤,好些台詞不太對的地方也安排了人重新配音,中途休息的間隙,剪輯師李盈隨口誇了一句:“馮導,你今天用的什麼香水,好特彆啊。”
組裡隻有李盈一個女孩子,平時她對著這些男同事總是惜字如金,實在是聊不到一起,今天見到馮橙,難得的活躍了起來。
馮橙正在喝咖啡,聞言突然嗆了一下。
她咳了兩聲,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大概是沾上了我朋友家裡用的熏香,你要是感興趣,回頭我幫你問問。”
李盈十分年輕,正是愛美的年紀,見到美麗的東西總是忍不住誇讚:“你這身衣服也很特彆,看著很簡單,但是穿上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氣場。”
“而且,看著就很貴。”她總結了一句。
馮橙剛想起自己還沒給張槐風發信息,她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回答:“謝謝,這是我朋友送的,你跟他的眼光一樣的好。”
組裡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富二代的閨蜜,之前拍戲時還來給她探過班,送劇組的下午茶專挑貴的買。李盈以為她說的正是這位好閨蜜,不由感歎道:“真羨慕!我上次拷問了我閨蜜半個小時,她硬是沒承認她富二代的身份……”
馮橙走到一旁給張槐風發微信:【我到了,剛才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才給你發消息。】
過了兩分鐘對麵才回她,就一個字。
【嗯。】
馮橙對著那一個字輕輕“嘶”了一聲。
可真冷淡啊。
她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那邊張槐風正從所裡的體檢室出來,他盯著屏幕看了半晌,也沒見馮橙回他半個字,幾分鐘後,他點開了瀏覽器,打字搜索:【發消息後對方不回是什麼意思?】
網絡上第一條回答赫然寫著:【當對方不回你消息的時候,說明TA不願意跟你有太多的接觸和交流……】
張槐風看了一眼,迅速退出了瀏覽器。
他把兔耳攝影機交到了姚金鈴所在的科室,登記完信息後把自己的手機送到了設備科,按照流程他們要對裡麵的程序進行檢修升級和更新武器庫。
這個過程一共需要兩天,他沒有手機所以並沒有看到馮橙在五點鐘給他發來的那張城市夕陽照片。
馮橙坐在出租車上,隔著車窗玻璃拍下了道路儘頭的那抹豔紅夕陽,思考了一下,還是發給了張槐風。
附了一句:【你也在看嗎?】
直到她回到家,這兩條消息也依然石沉大海。
這次,是一個字都沒回她了。
馮橙有些鬱悶。
簡單做了份雞胸肉沙拉,馮橙邊吃邊研究這個月的新劇,兩個小時後她關了視頻,洗了盤子開始給馮女士打視頻電話。
那邊馮女士也在看劇,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嘮。
“前天就聽你說殺青宴,這戲都拍完了也沒見你回家看看我這個空巢老人。”
“我媽才不老!”馮橙抱著抱枕朝她撒嬌,“戲是拍完了,後期製作還有一堆的問題,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就去看你,到時你可彆攆我。”
視頻裡馮女士抱著隻柯基,笑容優雅:“那不能,把你攆走了誰陪我逛街?”
正說著,那邊好像是門鈴響了,馮女士放下柯基,對她道:“不跟你說了,路易斯邀我去跳廣場舞,人已經到門口了。”
她最近和她隔壁那個獨居老外走得很近,兩人像是找到了靈魂伴侶,每天做什麼都能湊到一起。
馮橙打趣她:“媽媽你不能這樣,有了老頭就不要女兒!”
馮女士拿起手機,一張臉瞬間湊近:“放心吧,你媽媽我是既要又要還要,你們哪個都是我的心頭好。”
馮橙正想說她不要亂用網絡用語,馮女士又給她加了一句:“你也趕緊找個男朋友,談談戀愛多好,男人雖然不是必需品,但偶爾有個人暖暖被窩也挺好的。”
“媽——”馮橙無奈叫了一聲。
然而馮女士已經掛斷了視頻,徒留她一個人對著手機默默紮心。
她看著麵前一列的好友,戳了戳第三行那個陰陽圖標,他到現在也沒回她消息。
到這一刻,馮橙已經感覺有些挫敗了,對方不理她,就說明他對她沒有產生任何的興趣,這種情況下,她要怎麼才能把他睡到手?
——太難了。
馮橙自認有幾分顏色,以往追求她的人也不少,她也算是見過不少類型的男人,可是張槐風這種坐懷不亂看起來極度禁欲的,她還是頭一次遇見。
正當她懷疑自己魅力不夠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是唐妍欣的專屬鈴聲。
馮橙接起來,手機擴音裡傳出來一陣嘈雜的音樂聲。
唐妍欣的聲音很大,聽著有些醉醺醺的。
“橙寶,徐彥西這個狗東西都不知道來接我……”
“我喝了酒,不能酒駕……”
她委委屈屈大著舌頭說話,難為她還知道不能酒駕。
聽這意思,小兩口八成是吵架了。
馮橙問了酒吧地址,起身拿上鑰匙,利索出門。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到了酒吧附近,馮橙下車走到對麵。
藍語酒吧門口,唐妍欣正蹲在路邊乾嘔,離她不遠處的綠化帶旁邊,有幾個男子一直在盯著她。
馮橙朝那邊瞪了一眼,然後上前把唐妍欣扶起來,
見到是她,唐妍欣頓時一把撲過去,掛到她身上,嘴裡嘟嘟囔囔:“你說他憑什麼說我?我都離家出走了還不來接我……”
一股酒氣噴在馮橙臉上,她微微往後一仰:“你告訴他你在哪家酒吧了沒?”
唐妍欣安靜片刻,然後木木地搖頭。
“我把他拉黑了。”
“……”馮橙無奈道,“他都聯係不上你,也不知道你在哪,上哪去接你?”
唐妍欣酒氣上湧,有些耍無賴:“隻要有心,就能知道我的下落,他就是沒有心!”
馮橙歎了口氣,朝她伸手道:“車鑰匙。”
唐妍欣從包裡翻了半天,掏出鑰匙塞到她手上。
“我送你回家?”馮橙詢問她的意願。
唐妍欣立刻搖頭:“我不要,去你家。”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馮橙倒是無所謂,反正過兩天徐彥西就會接她回去。
她攙著她,去地下停車場取車,唐妍欣還暈著,沒法給她指明方向,不過她那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在停車場裡很顯眼,一會兒就找到了。
馮橙打開車門,把她塞到了後座。
可不敢把她放副駕駛,她喝多了一激動可是會搶方向盤的。
車子啟動,緩緩驅離了酒吧。
可能是車裡有些悶,唐妍欣在後座上忍不住噦了一聲。
馮橙眉頭一跳,連忙道:“忍住,這可是你自己的車!”
這句話果然好使,唐妍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癱著,漸漸睡了過去。
到了馮橙住的小區,一路上她幾乎是背著唐妍欣上的電梯。
馮橙住在十六樓,一套小兩居,地方雖不大,但卻裝修的很溫馨。
她氣喘籲籲地把唐妍欣扔在沙發上,自己也跟著栽倒,兩個人頭碰著頭,互相“嘶”了一聲。
被這一撞唐妍欣已經有些清醒了,她捂著頭艱難坐起,忍不住齜牙咧嘴:“你的頭可真硬啊……”
馮橙揉著腦袋,坐到一邊,問她:“說吧,怎麼回事?”
“你先給我倒杯水。”唐妍欣指使她。
馮橙無奈,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順手放了兩勺蜂蜜。
唐妍欣喝了半杯,這才放下,拿起自己手邊那隻棕色的包包,對她說:“看見沒,我新買的Birkin,28萬。”
馮橙知道她喜歡愛馬仕的包包,但這突如其來的炫富讓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你不說我可睡覺去了啊。”她作勢要起身。
“不是!”唐妍欣一把拉住她,險些給她拉個趔趄。
等她坐好,她這才繼續說道:“就是因為我買的這個包,徐彥西說我是資本家,不知民間疾苦,還說我不事生產,是社會的蛀蟲……”
“我就買個包而已,他說的也太難聽了。”唐妍欣眼角閃著淚花,說著說著有些哽咽起來,“自從和他領了結婚證,我乾什麼都得顧著他的麵子,衣服首飾都不敢買貴的,生怕傷了他的自尊。”
“就說我那輛車,從我畢業我爸爸送給我開到現在,我都不敢換輛新的,怕外麵的人說起來傷他的自尊。”
“是,我一個包頂他六個月的工資,可我又不是用他的錢買的,他憑什麼生氣啊?”
淚水從她眼角滴落到那隻愛馬仕的包包上,馮橙扯了兩張紙巾遞給她,她低頭擦了擦包,最後才順手給自己抹了把眼淚。
她和徐彥西的家庭有著巨大的貧富差距,大學的時候大家就不看好這段感情,覺得徐彥西彆有所圖。隻是四年過去,他不但沒接受過唐妍欣任何物質上的東西,反而還用自己的獎學金給唐妍欣送了不少禮物。
於是漸漸的,大家都覺得他們是真愛,而他們也確實一畢業就偷偷領了證。
隻不過,他們到現在也沒辦過婚禮,一方麵是唐妍欣家裡麵一直不同意,另一方麵是徐彥西說過要靠自己的努力給她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她的父母對他改觀。
事實上他也確實很努力,畢業後從實習生一步步走到現在,二十幾歲當上中層管理,擁有年薪六十萬,在普通人的圈子裡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隻不過和豪富的唐家遠不能比,一年的薪資還不夠人家一個月的零花錢。
這個世界上,階級之間是有壁壘的。
“說我不事生產,這兩年我也有在嘗試拍戲錄節目啊,難道非要坐在辦公室裡朝九晚五才算是個有用的人嗎?”唐妍欣越說越委屈,“而且這幾年他越來越敏感了,我但凡多花點錢他就要教育我,我在家都沒受過這種氣……”
唐妍欣說了很多,從他們大學相戀時他對她的好,到如今結婚四年對方變化的點點滴滴,每一處細節她都如數家珍。
馮橙撫了撫她的後背,有些替她難過。
唐妍欣家裡有兩個十分優秀的哥哥和一個能跟哥哥們爭股權的姐姐,三個人俱是國外頂尖學府的高材生,隻有她,因為害怕孤獨又吃不慣白人飯,初中時連留學都不敢去。
她在唐家從小不受關注,就連婚姻也隻是一句不同意就打發了她,到現在為止不過是每個月給幾十萬的零花錢,拿她當個吉祥物的養著,並不指望她有什麼出息。
正因如此,她一直是個心思細膩又缺乏認同感的女孩。
她們當了四年的室友,畢業後也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和徐彥西更是馮橙一路看著走過來的。
她有多依賴徐彥西的好,隻有馮橙最清楚。
說到底,這份“依賴”,未必沒有徐彥西的刻意為之。
“欣欣,如果這段關係讓你感到辛苦,不妨先和他分開一段時間,讓自己喘口氣,也好認真地審視一下這段婚姻。”馮橙認真地提議道。
唐妍欣沉默了片刻,抬起一張哭花的臉,故作輕鬆地笑道:“也沒那麼嚴重啦,就是夫妻之間吵兩句嘴。”
“跟你說完,我心裡輕鬆多了。”
馮橙便不再說話了。
客廳裡一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唐妍欣忽然轉移話題:“對了,你和那個白月光怎麼樣了?”
“有沒有擦出愛情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