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眾人循聲望去,才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自陳祠左後方走來,那個方向,正是銀線所指的方向。

何兮勻用爪子刨了刨太空包,孟韻從那道身影上收回視線,一頓慌亂中打開太空包,何兮勻“咻”地探出貓腦袋,很快看清楚眼前的狀況。

天色漆黑如墨,逼仄的巷道被四周的居民樓圍堵得隻容得下兩個人並排而戰,空調外機排放的氣體源源不斷地湧入,惹得人渾身燥熱難耐。

頭頂的夜空看不見月亮,甚至連一顆星星也沒有,在場的人僅靠巷口那盞街燈散發出來的熹微光線互相打量。

這種時候,貓咪的夜視能力就有了用武之地。

何兮勻看看孟韻,又看看陳祠,再伸直腦袋看向後麵那位神秘人士——不出意外,神秘人士就是那位被責編滿世界通報的漫畫家許則。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特彆精彩。

孟韻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陳祠,兩隻大大的桃花眼裡流露著“你怎麼會在這兒”的迷惑,接著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仿佛在說“還好還好,我還以為我哥是陳祠呢,嚇死我了”。

之後她看到了陳祠身後的人,臉上的迷惑逐漸被震驚、不安、緊張、興奮等五味雜陳的情緒覆蓋。

而陳祠像隻呆鵝,跟蹤被抓包本就讓他尷尬到想鑽井蓋逃竄,沒想到更尷尬的是,他居然在這種地方碰到了老同學。

現在前有孟韻後有許則,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像根電線杆子似的傻傻地在原地杵了好一會兒。

杵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吧,他靈機一動,用力拍了下手,走到許則身邊一手攬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扯著領口扇風掩飾道:“哎呀我的老同學,你怎麼才來啊,我在這附近都等了快半小時了。走吧走吧,趕緊喝酒去。”

許則麵色僵了一下,顯然十分排斥這人突如其來的熱情。

他和陳祠算不上有多熟,也就是看見了會打聲招呼,順便寒暄兩句的程度。

但礙於在場的人比較多,氛圍又相當詭異,他憑借漫畫家的直覺自動腦補出了“陳某人娛樂到深夜不著家,小女友一怒之下帶著人來抓”的狗血戲碼。

念及同學一場,他勉為其難地配合道:“有點事來晚了,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這幾位是……?”

他的視線在孟韻身上停留了片刻。

光線渾濁,他並不能看清女生的五官和表情,隻隱約覺得對方似乎一直在盯著自己。

難道是知道他在幫襯撒謊?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於心有愧地移開了目光。

誰料他的目光剛移開,那女生竟然越過陳祠對著他叫了一聲:“許則,你是許則嗎?”

許則頓了頓,和陳祠對上視線時彼此都有點懵,他擠眉弄眼用五官問陳祠:你女朋友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陳祠自然沒讀懂他的眼神,一頭霧水地問了出來:“你倆認識?”

許則心裡有點慌。

陳祠該不會誤會他什麼了吧?

他借著微弱的光仔細瞧了女生一番,遲疑地搖了搖頭:“應該不認識吧。”

孟韻抿了抿嘴唇,這時大悵結束了感應,從放空狀態中回過神來,靠在孟韻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聽完後,孟韻表情頓時變得更加複雜。

她大腦像短路了一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猶豫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指著陳祠說:“我是你的漫迷,我知道祠哥今晚要和你見麵所以就跟了過來想找你要個簽名!”

陳祠、許則:“?”

何兮勻:“……”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直到大悵小鳩找借口離開,剩下三人就近找了家通宵營業的咖啡店坐了下來,聊起了彼此之間的關係,何兮勻的腦子才終於轉過來這個彎。

也就是說,孟韻的哥哥孟弋也就是許則,是陳祠的高中同學,陳祠這個臭變態在跟蹤她和孟韻,為了不被發現他是個變態跟蹤狂,陳祠謊稱自己和許則約好了見麵,單純的孟韻相信了他的說法,但這二愣丫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慫了,找了十幾年的親哥近在咫尺不去相認,反而也撒起謊來說自己是許則的粉絲。

陳祠自然知道孟韻在撒謊,畢竟他和許則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幾乎沒有過聯係,根本不知道許則現在是個漫畫家,更不可能在家裡提到這個人,就連今天會碰上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起一星期前看到的監控錄像,他不由得懷疑,孟韻這幾天像鬼上身了一樣隻走這一條路,就是為了見到許則,而許則說不定就是她當時提到過的“哥哥”。

可許則這反應也不像是裝的啊,他倆如果真是兄妹,還能認不出對方?

哪怕再久沒聯係,也不至於認不出來吧。

更何況,他可從來沒聽說過許則還有個姓孟的親妹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祠腦袋都快想炸了,另一邊的許則也沒好到哪去,從碰到陳祠開始他就處於懵逼的狀態。

偶遇老同學已經讓他非常意外了,沒想到還能偶遇到粉絲。

哦不對,是不是粉絲還不一定,畢竟這個女生很明顯在說謊。

他和陳祠根本就沒有約見麵,陳祠也不可能知道他在畫漫畫,最要緊的是,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在這條路上看到這女生了。

起初他以為隻是個同路的陌生人,也就沒當回事,今天這麼一鬨他才終於想明白——陳祠的女朋友可能是他的私生飯。

許則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底,他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彆給私生飯簽名,不能助長歪風邪氣。

哪怕是老同學的女朋友也不行!

想到這裡,他篤定地抬起頭來,正好和女生視線交彙,他淡淡地扯了個冷笑,女生慌忙垂下眼睫,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垂眼的那一刹,他好像看到了一點淚光。

他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凶惡瞬間歇逼,一轉眼又恢複了最日常的麵無表情。

“……所以,她是我的新同事孟韻,最近在我家幫我照顧我的貓,我家貓你知道的吧,喏,那太空包裡的就是。”陳祠衝著旁邊椅子上的貓包抬了抬下巴,大概解釋了下他和孟韻的關係,還特地強調了“孟韻”這個名字。

然而許則毫無反應,隻長長地“噢”了一聲說:“原來是同事啊,我還以為你倆是男女朋友呢。誤會了誤會了。”

“我母單好吧,哪來的女朋友,倒是你,私底下居然是個漫畫家?這麼牛掰,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不過我記得高中那會兒你就挺會畫畫的,有一年校園畫展你的作品還上榜了是不是。”陳祠一邊回憶一邊說著。

許則也跟著回憶起來,隨後笑著點了點頭。

他們三人一人坐了一方,陳祠在中間,孟韻和許則相對而坐。女生時不時投來的視線讓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猜疑,他極快地皺了下眉頭,偏過臉問孟韻:“我也納悶呢,你怎麼會知道我是Memory?”

孟韻無措地盯著桌麵一角,真假參半地說:“其實剛才我撒謊了……我是特地來這邊等你的,跟祠哥沒有關係。因為你真的斷更很久了,阿K擔心你出什麼事,就發動了網友讓大家一起找你,還貼上了你的照片,我剛好刷到,又剛好是你的漫迷,就留意了下這件事。前幾天路過這邊的時候我看到了你,覺得眼熟,就想找機會和你說說話。”

據杜杭的一手資料,Memory是許則的筆名,阿K是許則的現任助理,孟韻這番話,前半段是真,後半段就純屬扯淡了。

要不是她的手指在桌下絞成了一團生薑,何兮勻都差點被她給騙到了。

對於孟韻說的話,許則接受得倒是挺快,反而陳祠聽得雲裡霧裡的,忍不住問道:“發動網友找人,這是怎麼回事?哦——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我好像還刷到過這條新聞,說是有個青年漫畫家離奇失聯了,那個漫畫家不會就是你吧?不過新聞裡你的照片被打了碼,我還真沒認出來。”

許則麵色有些難堪。

出於某些原因,他停掉了電話卡,卸載了所有的社交軟件,想從此與世隔絕。

但他沒想到阿K會把他的照片公之於眾,更沒想到阿K會去報警,明明他提前說過他隻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閉關一段時間,阿K卻死活不肯相信,一口咬定他是想自尋短見。

後來他跑去派出所自行銷了案,連夜搬了家,並且答應了阿K絕不會做傻事,這才消停了一陣子。

可是聽這女生這麼一說,阿K顯然沒有幫他跟大家交代,他的全平台賬號都是阿K在打理,真不知道這人到底在乾什麼。

許則隱隱有點煩躁,冷氣十足的咖啡店裡,他的後背竟然滲出了一層汗。

孟韻察覺到他的情緒,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你想問我為什麼斷更這麼久?”許則抬眼看著她。

孟韻愣了下,點頭:“嗯。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抱歉,這個問題還真不太方便說。”

孟韻搖頭笑道:“你不用抱歉,這本來就是你的私事,隻是我在想,那些追更的讀者可能會擔心你的情況吧。”

許則沉默了會兒才說:“我會處理的。”

孟韻點點腦袋,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陳祠將這兩人來回看了看,結合他高中三年對許則的了解,以及他倆這段對話,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倆肯定不是兄妹。

硬要說的話,孟韻那套說法更值得一信。

至於那天孟韻在監控裡對著刺刺說話的事,陳祠不由得朝太空包裡的某貓瞥了過去——

如果他沒病,如果小七小八小九真的存在,那這世上有人能和動物對話,也就算不上什麼新鮮事了。

三個人各懷其思地安靜下來,桌上的氛圍陷入冗長的靜默之中。

這時一名店員托著咖啡盤走到桌邊,打破了僵硬的氣氛:“三位的咖啡,請慢用。”

話落,店員一步三回頭地往吧台走去,走到吧台又和旁邊兩位同事悄聲嘀咕著什麼,目光在陳祠和許則二人之間來回流轉,活像三隻興奮的小雀兒。

不怪店員如此流連忘返,實在是難得同時看到兩個長發紮辮的大帥哥。

陳祠就不必多說了,還是那句話,帥得很客觀。瘦削的臉頰給他帶來了一絲病氣,但他的發型又給他增加了幾分柔和,反倒襯出了一抹美強慘的味道。

而許則的帥和他完全不一樣,比起“帥氣”,“溫潤”一詞更貼合他的氣質。

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頭發比陳祠稍微短一截,紮起來的辮子僅有一道小彎兒,略微偏斜地墜在右耳後麵,他的右耳耳垂上佩了一顆翡翠綠的耳釘,不經意間又透著一股離經叛道的感覺。

兩人身形相差不大,許則看起來更羸弱一些,他的眉毛不似陳祠的那麼鋒利濃密,他的顏色較淺,眉尾帶著一點回勾,渾身自帶藝術氣息,陳祠則像個邏輯嚴謹的理科生,眉宇間帶著點淩厲之色。

他倆坐在一起,彆說店員了,就連何兮勻都忍不住想多窺上兩眼。

隻是奇了怪了。

何兮勻每次剛冒出腦袋,陳祠就像裝了反窺雷達似的,精準地朝她看過來。

連續對上好幾次目光後,何兮勻道心破碎了,索性縮回腦袋癱在包裡裝屍體。

三人斷斷續續又尬聊了幾分鐘,空調吹得差不多了,室外也慢慢降了溫,陳祠瞥了眼手機,把話題拉了回來:“再喝下去等會兒都沒地方裝酒了。走吧小孟,我倆送你到地鐵站,現在過去應該還能趕上最後一趟。”

孟韻搖頭:“不用,地鐵站就在旁邊,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們去玩吧,我先走了。”

說罷,她站起身拎起太空包就要離開,許則叫住了她:“等下。”

裝死的何兮勻倏地探出貓頭來。

什麼情況,難道說,許則終於認出孟韻了嗎?!

何兮勻激動無比地盯著許則,隻見許則頂著幾名店員熱情火辣的目光走到了吧台前,向店員要了一張便簽和一支筆。

遒勁有力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後,他轉身遞給了孟韻:“簽名不要了?”

何兮勻:“……”

孟韻在心裡舒了口氣,接過簽名後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陳祠結完賬一轉身,就看到許則正用一種極其詭異的眼神盯著自己。

“咋了?”陳祠問。

許則睨著他輕哼了一聲說:“她是來等我的,那你呢老同學?這大晚上的你該不會是在跟蹤年輕可愛的女助理吧?”

陳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