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陳祠起床洗漱的時間,何兮勻熟悉了下新環境。
現在的這間公寓,寬敞明淨,視野開闊,比之前那個破舊的出租屋更適合人貓共住。
最關鍵的是,她還有專屬於自己的一間貓房,就在陳祠臥室的隔壁,裡麵鋪滿了毛茸茸的地毯,還有貓爬架、貓糧機、恒溫飲水器、太妃椅貓抓板、貓咪秋千……各種貓咪用品,一眼過去仿佛置身於天堂。
何兮勻不受控製地在毛毯上滾了起來,滾得一身全是白花花的毛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串水晶吊墜就這麼從鼻孔裡噴了出來,掛在鼻前搖搖欲墜。
嘶。
這要是掉在了毛毯上,也太暴殄天物了。
何兮勻舍不得弄臟毛毯,隻能小心翼翼地往屋外挪動步子,同時還得時刻注意著水晶吊墜的狀態,防止它突然掉落。
可越是謹小慎微,越是怕什麼來什麼。
何兮勻盯這吊墜都快盯成鬥雞眼了,麵前忽然出現了一條腿。她一個急刹車停下了腳步,貓頭是保下來了,沒有撞上去,可水晶吊墜徹底脫離了鼻孔,一個飛躍,直接落在了那條腿上,一次性糊住了好幾根腿毛。
呃。
何兮勻呆了兩秒,緩緩抬起腦袋,對上了陳祠的視線。
陳祠:“……”
何兮勻:“……”
好在人不會和一隻小貓咪見識,更何況還是一隻如此可愛的小白貓。
“喵。”何兮勻怯怯地叫了一聲,扭頭到客廳扒拉出一包未開封的紙,然後將爪子搭在上麵,衝著目瞪口呆的陳祠又叫了一聲,“喵喵。”
陳祠叼著牙刷的表情凝固了半晌,直到何兮勻推著那包紙來到他腳邊,他才恍然回過神來——是的,他家貓從昨天開始就成精了。
昨天在寵物醫院他特地找醫生問過。
他把刺刺的反常情況大致描述了一下,醫生聽完思考了好長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說的這些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反常情況,刺刺這種田園貓智商本來就不低,相處久了,一些常用語的確能聽懂。我估計她現在之所以會這麼順從你,是因為她把餓肚子這件事和你聯係在了一起,簡單來說,就是她認為是她惹你不高興了,才導致你不給她飯吃,為了吃到飯,她認為自己應當服從你。邏輯大概是這樣的。”
醫生說得頭頭是道,陳祠無從反駁,再加上杜杭在旁邊跟著附和,他當時稀裡糊塗地就接受了這個說法。
可事後他越想越不對勁,因為醫生的說法根本無法解釋,刺刺為什麼能和直播彈幕互動。
“喵。”看著陳祠拿著紙站著發呆,何兮勻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再不擦,那大鼻涕都快乾成塊兒了。
陳祠回過神來,打開抽紙,擦乾淨了腿上的汙垢。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他快步走到門口開了門,何兮勻靜悄悄地跟在後麵,探頭朝外望去。
“你好,你的外賣。”外麵戴著頭盔的男生遞了個外賣口袋過來。
陳祠接過,說了句謝謝,正準備關門,外賣小哥敏銳地看到屋子裡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再仔細把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後,驚喜道:“那不是昨天那隻神貓嗎?”
陳祠跟著小哥的視線回頭看了眼何兮勻,笑了笑說:“隻是受過一些訓練的普通貓而已。”
“是吧,可我總覺得這貓好像真能看懂彈幕,哈哈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昨天你沒出來解釋的時候,我和我的同事們都以為這貓成精了呢,我刷了幾十塊的禮物讓她原地轉一圈,她看到禮物之後馬上就轉了,當時看到的時候真的覺得太神奇了。”
陳祠禮貌地扯著嘴角:“謝謝支持,你們看得開心就好。”
“那可太開心了,在那麼多擦邊無聊的直播間裡,你們這直播間簡直就是一股清流啊。以後你們還那個點兒播嗎?”
小哥情商很高,明明是想問“貓貓還播嗎”,為了照顧陳祠的感受,還特地用了個“你們”。
陳祠露出標準的職業假笑:“不一定,畢竟我主職是播遊戲的。”
小哥滿臉的興奮肉眼可見地退了下去。
見狀,何兮勻在心裡“嘖”了一聲。
這鏟屎的就這麼維係客戶的?
她不服氣地走到陳祠腳邊,直起身用兩條前爪扒了扒他的短褲,陳祠垂眼瞥見她,順勢將她一把撈了起來,抱在了懷裡。
何兮勻借機盯著他,陳祠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一時間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哎喲這貓還會求抱抱,真是太可愛了。”小哥感歎了一句,看了眼手機說,“我得去送下一單了,祝您用餐愉快。”
陳祠正想說句“謝謝”,然後關門,懷裡的貓主子不知怎麼了,忽然不停地踹他的胸脯,力度雖然很輕,但能讓他莫名察覺到主子想要表達些什麼。
他微微蹙起眉頭,嘗試著叫住了即將走遠的外賣小哥。
果然,貓主子立刻停下了動作,開始悠閒地舔起了爪子。
“還有什麼事嗎?”小哥回過身來問道。
陳祠舔了下嘴角,試著開口:“沒事……”
話還沒說完,貓主子又踹了起來。
他迅速改口道:“沒什麼,那個,就是跟你說一下,以後我會經常帶我家貓直播的,到時候還希望你繼續支持我們。”
懷裡的主子果真安分了下來。
小哥比了個‘OK’的手勢之後進了電梯,陳祠卻還愣在門口,思緒如一團亂麻。
直到懷裡的主子跳了下去,他才乍然回神。可這時候的貓主子又和普通的貓一樣,坐在地上舔舔爪子,舔舔尾巴,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他拎著外賣走到客廳,心有餘悸地坐在沙發上吃早餐。
在他吃早餐的這段時間裡,何兮勻已經完全摸熟了自己的貓房,吃飽喝足後,她跳到貓爬架上,準備美美睡上一覺,誰料正要入眠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她的內心並不想起床,可貓身自帶的強烈好奇心驅使著她從貓爬架上跳了下來,走到了房間門口,看向了玄關處。
這次來的人是杜杭,杜杭身邊還站著一個女生,身挎一個棕色帆布包,個子比陳祠矮了差不多兩個頭。即使是這麼熱的天,她也穿著長袖長褲,整張臉上瞧不見一滴汗水。她的劉海很薄,頭發隻到耳朵下麵一點,膚色偏黃,眼睛很大,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模樣。
她的兩隻手捏著帆布包的背帶,袖口處露出纖瘦如柴的手腕,手指的骨節分明得有點過分,活像一根一根接上去的。
她似乎很緊張,杜杭拍她後背一下,她才開口說一句話:“陳祠老師你、你好,我是新來的助手,我叫孟韻,你叫我小孟就行。”
助手?
何兮勻悄咪咪地走到了玄關旁邊的樓梯上偷聽。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助手了?”陳祠直言不諱,絲毫沒察覺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孟韻的兩隻手把衣角捏得都起褶子了。
何兮勻直搖腦袋。
真不知道就鏟屎的這情商,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杜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語調譏諷:“誰說是給你派的助手?這是我聘來專門照顧刺刺寶貝的。話說,能不能先讓我們進去?站這外麵熱死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陳祠的目光在杜杭和孟韻二人之間來回掃了一下,很想問香和玉在哪裡?但最終他忍住了,籲了口氣後回到了客廳。
“沒事,你不用怕他,他這人就這要死不活的性子,習慣了就好。你的主要工作隻有照顧刺刺——”杜杭在屋內環視了一圈,視線停在了樓梯上,他指著趴在台階上裝睡的貓繼續對孟韻說,“喏,就那隻貓,你把她照顧好了就行,至於那個二貨嘛,彆管他,他的事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你隻需要做好你該做的就可以了。”
“好、好的。”孟韻看著台階上的白貓,緊繃了許久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一絲鬆懈的笑意。
看樣子,她應該很喜歡貓。
“那行,今天我來就這麼兩件事,第一,帶孟韻過來熟悉下環境;第二,製定刺刺的直播計劃。兩件事辦完我就走。第一件事完了,現在該商量一下刺刺的直播事宜了。”
“第一,刺刺有我照顧就夠了。”陳祠涼冰冰地否決道,“第二,我好像還沒答應你要利用刺刺直播賺錢吧?”
杜杭從褲兜裡掏出一隻眼鏡盒,取出眼鏡戴上,推了推鏡架,像影視劇裡的反派一樣,眼裡笑出了精明的光:“你?你怎麼照顧?像之前那樣活生生餓死我們刺刺寶貝?還有,什麼叫‘利用’?說得這麼難聽。我們這叫互利共贏,你小子知道一場直播掙十幾萬是什麼概念麼?你巔峰時期一場下來最多也才幾萬而已。憑刺刺現在這熱度,不到一年你就能還錢走人了,還是說,你想一直留在GS給我們賣命?”
何兮勻耳朵輕微動了一下。
杜杭口中的“我們”是什麼意思?難道陳祠的老板不止他一個?
陳祠無聲吐了口氣,搭在沙發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良久沒有說話。
孟韻夾在兩桶火藥之間有點局促,她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沙發,上了樓梯,坐到了何兮勻身邊,抬手想要摸摸何兮勻的腦袋,但又擔憂著什麼,遲遲沒敢把手放下來。
何兮勻半睜開眸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生,抻著脖子主動向她靠近了些。
得到了貓咪的貼貼,孟韻顯得很高興,她舔了舔有點乾裂的嘴唇,安心地撫摸起了貓咪的後背。
這一摸,一股奇怪的冷意直抵何兮勻的心臟。
她猛地睜開眼,果然看到孟韻身上縈繞著不同尋常的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