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楊笑起來,問她:
“怎麼,你不想創造一個奇跡嗎?一個18歲的小將,曆史性突破,憑借達標成績進入世錦賽,曲池,天才不需要被定義,彆人做不到,不代表你做不到,或者說,曾經有人做到過,你也應該相信自己能做到。”
世錦賽敢設置這個嚴苛標準,又不是真不想沒人參加比賽了,雖然這一做法有可能是為了讓世界各國選手重視積分賽事,但這也一定意味著世界頂尖選手能夠衝進標準線內。
曲池的心跳像被人敲打的鼓點,鼓槌落下,鼓聲震動,踩著賀楊所說的每一個字,曲池的心一點一點跳動著。
她為賀楊所說的話著迷。
頂尖的天才,沒有不可能。
像曲棠,15歲掌握四周跳,參與世界錦標賽獲得冠軍,像周馨文,14歲打破全國紀錄,一路衝進成人組賽事第一。
那她,為什麼不可以呢。
“教練……”
“你想試試,”賀楊眼神帶笑,篤定的接話,她歎息一般說,“我就知道,我從你的眼睛裡從沒有看見過退縮,我隻看見了不甘,你知道嗎曲池,當時你想要從100米退役的時候,你的眼睛裡也不是落敗的狼狽,而是不甘。”
“我喜歡你的不甘,隻有不甘於被人打敗,才能永遠勝利。”
“有人勸我不要給選手太大壓力,過高的期待會讓天才選手也難以承受,但你不一樣,曲池,你真的太棒了,你不會扛不住壓力,因為你的天賦,真的足夠去承受那個期待,我們隻需要慢慢來,在勝利的果實成熟時,你就能親自摘下。”
賀楊的話,即使到了訓練結束也縈繞在她的腦海中。
深夜,曲池模糊中糾正了賀楊的話,其實她不會扛不住壓力的原因是,她也對自己抱有特彆高的期待。
如果達不成,她會努力去跑,一直努力去跑。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辜負的東西就是期待,那象征著熾熱的追隨,和真誠的信任。
在冬訓正式開始後,賀楊協同體能教練對她的各方麵進行了訓練,每天埋頭訓練的日子很充實,有時她甚至忘了自己明年要衝擊那個有點浮誇的數字。
約莫冬訓開始後十天,400米冬訓隊伍中新加入了一個人,正是目前國內女子400米的第一人董子春。
賀楊是女四主管教練,在董子春入營後,二人也進行了一番談話,原本並沒有影響到曲池,直到一天晚上,在冬訓基地宿舍門口,董子春攔住了她。
曲池:“有事嗎?”
董子春盯著她,昏暗的燈光裡,那眼神看得曲池很不舒服,讓曲池下意識想要拉遠兩人的距離。
但很快,董子春攥住了她的手,幾乎是質問道:
“你為什麼會來跑四百?”
曲池皺眉,甩開她的手。
“我個人選擇沒必要跟你報告。”
董子春無語的笑了一聲,手中握緊的拳頭昭示著她正在壓抑自己內心的怒火,她又一字一頓重複道:
“我問你,為什麼會來練400米?!你不是練100米練得好好的嗎?明明你一直是個100米選手,為什麼偏偏在即將升組的時候突然轉項目?”
曲池冷淡地回視她:
“你知道得倒是很清楚,但是我為什麼轉項目,難道你就不清楚了嗎?我在400米上有天賦,比我的100米天賦更好,所以我轉項目有什麼問題嗎?”
曲池將董子春突然找上門的行為理解為破防,或許和她曾經看見周馨文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她絕沒有像董子春這樣對周馨文連聲質問。
但室外的燈光晃了一瞬,曲池錯愕地看見了董子春眼角的淚水,她緊握雙拳壓抑著的不是憤怒和嫉妒,是悲傷。
她下意識想思考原因,或許有另外一個可能,“你,你是我100米的粉絲?”
曲池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董子春這麼不想她來400米,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不想讓自己離開100米?
董子春破防更嚴重了,她提高了嗓音:“誰是你粉絲!你們,你們兩姐妹,真的永遠自視甚高,根本不把彆人的努力放在眼裡,天賦好就能這麼玩嗎?彆人就應該被你們踩在腳下嗎?”
曲池垂下眼眸。
董子春看起來並不單隻是因為自己而感到情緒波動,更深的原因來自於曲棠。可董子春一個400米選手,怎麼會知道她和冬季項目的曲棠是姐妹。
她不指望自己能憑空想出來原因,隻是針對董子春的話,選擇了解釋自己的那一部分,“我並不會對彆人的努力視而不見,如果你是在害怕我的成績超過你,將你踩在腳下,那你就努力吧,因為我也在努力。”
她推開宿舍門走了進去,將還欲說什麼的董子春關在門外。
宿舍裡不隻住了她一人,王雨悄悄從床上坐起來,吃瓜的眼神看她,另一頭,周馨文好像還沒有回來。
曲池先是上網將董子春的履曆搜索一遍,除了成績和比賽沒有其他,根本看不出來她和曲棠有什麼聯係。
畢竟她們這個項目接受采訪的機會不大,能比查無此人好點,也屬實是董子春勉強算得上國家隊選手的原因。
王雨克製不住地溜下床,梭到她身邊。
“剛剛門外麵是董子春?”
曲池想起來她這八卦的體質,雖然沒報什麼希望,但她還是問:
“你知道,她和我姐姐,就是曲棠,有什麼關係嗎?”
對於王雨這八卦體質她曾經有著複雜的情緒,因為她不僅知道曲棠和她的關係,甚至有時候不知道的傳言,經過她說的話基本都是真的。
應該有點實力。
果然,王雨興奮地擠在她椅子上,密謀一般說道:
“要說什麼關係,你姐應該根本不認識她,但是你猜怎麼著,董子春,以前是練花滑的!對了,我記得你小時候也練花滑,你們倆練花滑的時間應該有重疊,她是在你姐姐拿了全國青少年花樣滑冰錦標賽冠軍之後轉項的。”
那一年……曲池回想了一下,曲棠應該是13歲,她那時11歲,也是同年轉項,這說起來,她和董子春練花滑的時間肯定有重疊了。不過董子春今年22歲,6年前,她是16歲,勉強和曲棠算得上同年齡段選手。
而董子春退役的項目又這麼巧,所以,這是因為曲棠太天才了,她也像自己一樣,深覺原項目無望,轉項了。
然後連帶著對她也有了心理陰影,看見她轉來400米悲傷到破防?
王雨也是這麼猜測的,一臉“不讚同”道:“你們兩姐妹,真是追著打啊。”
曲池歎了口氣:“不是。”
她這成績都還沒有趕上董子春的pb呢,怎麼也算不上追著打。不過……她要完成世錦賽參賽目標,肯定是要超過董子春的成績的。
她讓董子春努力的話並不是敷衍,她的確想讓董子春努力起來,不過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影響她衝擊世錦賽的決心。
王雨看她不願意多說,門口又響起腳步聲,應該是周馨文回來了,她也不再閒聊,抱著手機上了床。
曲池後仰躺在椅子上,閉上眼,各種輕飄飄的思緒占據她的腦海,訓練了一天的身體感覺到疲倦,她也收拾完上床睡覺。
這一夜,她依舊夢見了跑道,但是與以往有些真實的畫麵並不相同。
她夢見了自己十一歲那年,在現場目睹冰麵上的曲棠如公主一般征服冰麵,幼小的曲池沒有悲傷,隻是抿唇想著,果然,這就是終點。
然後不知怎麼的,曲棠又跑來練起了100米,還穿著冰鞋,一溜煙就滑到了最前方,直接打破人類極限,曲池被車撞飛都沒她快。
全程無厘頭,沒想到董子春來找她談話,結果最後夢見的是曲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