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男主就是愛裝,乾個粗活都要穿那洗得發白的長袍。
用來突顯自己落魄不失風骨的氣質嗎?
紀疏白眼底一黯。
縱使他如今處境難堪,也不意味能一直忍受一個小小宮女對他為所欲為。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紀疏白長身玉立,清冷的眼眸低垂,無端讓人感受到一股壓迫感,“我現在動不了你,不代表你能這麼肆無忌憚。”
尤其是想到那天鏡前的事,紀疏白都覺得氣血上湧,玉白的臉頰染上羞憤的薄紅。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那種事。
沒想到還會有這樣讓人難堪得羞憤欲死的姿勢……
真真是奇恥大辱,她一個女子怎麼能?!
想到那天女子在他耳邊說的糊言穢語,紀疏白真想一把掐死她。
芙月抱臂歪頭:“幫你啊,東弋未來的王。你要為以後的路打基礎,整天悶著讀書可不行,什麼都要親力親為,明君該做什麼你書上看得比我多吧?”
“無緣無故你為什麼要幫我?”紀疏白冷眼看她胡謅
而且口口聲聲說幫他,卻逼他做一些沒用的瑣事。
這些事自他完全掌握暗衛營後便不再親自做了。
芙月嗤笑一聲本不想解釋,突然想到某個經典設定,眼珠一轉戳了一下小黑貓。
小貓猶豫地甩甩尾巴,被芙月堅持地一連戳了好幾下,才勉強點頭。
她要表演了。
“為什麼?”芙月突然變了臉色,故作深沉地用手撐住下巴,“因為……你身上有真龍之氣,如今卻深陷磨難!我為了維護人間秩序的正常而不得不下凡幫你!”
更加離譜的胡謅出來,場麵一時安靜。
還想嗆人的紀疏白一噎,因為氣惱而泛著水光的眼眸微微瞪圓,像隻蒙圈的炸毛小貓。
“你……”
芙月故作高深地輕哼一聲,頂著一身普通至極的宮女服裝緩緩起身。
頓時,一股灼目的光芒從她身後散發開,耀眼的顏色照亮了她的每一根發絲,整個人都攏上了神聖的光輝。
原本的容貌散發著柔和的光暈,譏諷不屑的眼神變得慈悲,整個院落都沉浸在莊嚴而又神秘的氛圍之中,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隻為見證神女的降臨。
沒錯,無條件扶持男主的經典理由,就是下凡的仙女或神明顯靈。
你看,連原本的劇情都編不出什麼合理的借口,隻能以無私的仙女無腦合理化她無條件付出的行為。
這明顯超出古人認知的畫麵,紀疏白也承受不住,他神情震顫地後退一步,眼中劃過敬畏和警惕。
“……你真的是神明?”他從小不信鬼神,但神跡突然發生時,紀疏白還是猶豫了
他的右手在袖中按住冰涼的刀柄,仿佛能抓住一絲安全感。
芙月抬手聚起一個光球證明了一下,然後收起神通:“現在信了吧?我是來幫你的。”
紀疏白定定地站在原地,清冷的麵容仿若霜雪雕刻,他呼吸急促,寒星般的眼眸輕顫,似是還在消化這個震撼的消息。
是……真的嗎?
這世上真的有神明,還會幫他嗎?
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後,後知後覺的不甘和委屈湧上心頭,紀疏白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微蜷起,眸光瀲灩眼角泛紅,神情幾近破碎。
……那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呢?在他幼時被圍堵在牆角挨打、寒冬裡手腳凍得紅腫、孤身餓到昏厥的時候。
她為什麼沒有出現呢?
胸腔翻湧的情緒仿佛有了宣泄的口子,頓時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滾燙的熱淚在地上濺起一小片水花。
“你你你!你看看你做得好事!!!”係統在她腦中嗷嗷叫,很是替這位喂它貓貓飯的男主不平
不過它很清楚,男主的眼淚不僅不會讓芙月升起同情心或憐憫,反而能讓這個屑女人興奮激動起來。
果然,芙月心頭癢癢的,指尖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
好想卡住他的下頜,讓他被迫後仰,淡粉的唇瓣難耐地張開……
“住腦!你個屑女人!”貓貓係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她耳邊大聲地叫喚。
芙月猛地回神,正看到眼前的男人咬著唇瓣彆過頭,強忍住胸腔一下一下的起伏,露出的半張臉發絲淩亂,倔強又脆弱。
“……你為什麼不能早點出現。”清冷下垂的睫羽透著無言的委屈,紀疏白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字眼,“現在的我很好,不需要你了。”
小型傲嬌人設。
看在他幾乎要破碎的麵子上,芙月勉強忍耐了一下:“反正來幫你了不是嗎?從今往後,你事事聽我的,我保證把你培養成東弋史上最傳奇的王!”
她站在台階上振臂一呼,中二的樣子連係統忍不住捂臉。
原來正常的設定在她這兒怎麼這麼……
紀疏白瞳孔震顫,人生第一次被神明眷顧讓他少見地露出無措的神情,像是第一次得到愛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反複確認
“你……會一直幫我嗎?”
芙月意味不明地壓低聲音俯身湊近他,然後在他耳邊猛地提高音量:“當然會啦,所以……趕緊去給我乾活啊!待在這裡發什麼愣?!”
芙月收起笑容,惡劣的本意窮圖匕見:“最煩你們這些口頭上要做大事大事,私底下連掃個地都不願意的人了。”
紀疏白抿唇,輕蹙的眉宇明顯是不同意她的話,卻隻能一聲不吭地低頭掃地。
“我猜他在想,怎麼會有這麼粗俗的神明。”係統默默吐槽,反被芙月敲了個腦捶。
等紀疏白默默掃完了地,芙月又盯著他開始補櫃子。
雖然有意想展現困境中依然孤傲的風骨,但畢竟是實實在在獨自熬過冰冷的歲月,紀疏白無言換掉了長袍後,便輕門熟路地當起了木匠。
芙月躺在他被子單薄的床上。
紀疏白為她鋪的太硬了,她就直接搶了他的位置。
“昨晚睡得我好冷啊,你不能去領一床厚點的被子嗎?”室內一點也感受不到溫暖,芙月搓了搓胳膊沒好氣地抱怨,“跟著你一點好日子都過不到,真是糟心。”
紀疏白把袖子挽上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扶住櫃子的手一頓。
……跟著他嗎。
紀疏白第一次有種被人托付責任的感覺,不自覺地就為她考慮起來。
他好看的眉眼蹙起:“……可以再去領一床被子,雖然可能還是彆宮不要的,但起碼夜裡蓋著能暖一點。”
芙月煞有其是地點點頭:“嗯,那你一會洗完衣服就去領。”
“……”
紀疏白不說話了,低頭繼續敲打。
“我昨晚都想好了,關於你的帝王成長計劃。”
紀疏白在屋內忙得腳不沾地,芙月則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想到什麼後,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張紙,神神秘秘地跳到他麵前。
紀疏白手裡端著一盆用來洗衣服的水,仙人般的身姿此刻分外接地氣,麵無表情地看著攔在他麵前的少女。
他朝紙上瞥了一眼。
早上寅時起床做飯一刻鐘內用完飯洗完衣服後繞宮殿跑圈然後在院中晨練……
密密麻麻的安排從早上寅時到晚上醜時一刻也不停,是完全把他當鐵人使了。
“按照這個計劃來,不出幾年你就能變成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六邊形帝王了!”芙月眼睛亮亮的,很是激動地向他揮舞著自己昨晚半夢半醒的成果。
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紀疏白覺得如果真按這個來,那他可能活不到幾年後了。
他看著芙月明豔的神情,一時說不出打擊的話,隻能輕輕嗯了一聲。
很敷衍。
芙月收起了笑容,抿唇。
係統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僅隻是作息問題。”芙月冷冷地掏出另一張紙,“還有你為人處世的所有細節。”
“從今往後,不允許說話少於十個字必須句句有回應日常不許把笑容收起眼神不能晦暗一沉聲音不準沙啞……”
芙月念著一條一條的男主雷點。
“隻有做到這些,才會有各種名門閨秀看上你,你才會有額外助力。”芙月神情嚴肅,看著比剛剛還認真
紀疏白清冽的眸光閃爍,終於有了反應:“不會。”
他定定地鎖著她的眼眸:“我不會同他們成親。”
他的情感淡薄,親緣友緣都淺得可憐,他不想連最後的婚姻大事也隻是為了謀利。
芙月挑眉。
不會是男主的貞潔牌坊吧?可他們現在還沒什麼感情,他在為誰守身?
難道是男女主吸引力法則?
“你……”芙月突然湊近他,細膩的鼻尖幾乎要貼上他,“不會是想和我在一起吧?”
紀疏白驀地睜大眼,少女溫暖的馨香傳來,他克製地後退一步,爾後耳根直至半邊臉頰都染上了淡粉。
縱使已經有過更近的距離,哪裡有人這麼直白地和他挑破窗戶紙過。
紀疏白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微微顫抖著。
而且,她既是神明,又怎會與他……
意識到他竟然真的在想與她在一起的可能性,瞬間,紀疏白心底似有一團火在燒,那是一種比羞赧更讓他難堪的情緒。
……不可能,她即使是來幫他的神明,卻那麼惡劣,那麼蠻橫,他不可能會對這種人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而且以他目前的境遇,任何多餘的情感都有可能會對他造成阻礙。
對……他這種人,也不配有情感。
芙月眼睜睜地看著紀疏白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又歸於陰沉死心。
“原來真有人的臉能一瞬間變這麼多情緒。”她樂得朝他一指,“他不會在心底已經圓好愛上我的一套邏輯了吧?”
係統讀取了全程的心理,神情複雜。
一個人的獨角戲。
它算是看明白芙月的處理方式了。
就是跳出局內冷眼旁觀,漠然看他們癡看他們哭。
她真的沒有一點觸動嗎?
它碰了碰芙月,輕聲提醒:“不管你做什麼,他都會像原劇情那樣愛上你,你……做好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