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漸晚,明杳挑挑揀揀著桌上的花。
紀尋聲一個人在這個公寓的時候,很少會裝飾公寓。
紀明杳在彆墅的時候,他每天都會回家。
紀明杳離開後,他就經常在公寓了。可是他做得最多的也隻是查看進度,然後耐心等待紀明杳的再次選擇。
誠懇的說,他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
不論是從前,以後,還是現在。
他的結局會怎麼樣,隻能歸咎於他的選擇。
明杳看著放在瓶子裡的花,一下一下撥弄著鮮嫩的花骨朵兒。希望紀尋聲不要讓自己失望。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紀明杳拍了拍手,順手看了看臉側的指痕已經開始泛青,在雪潤白皙的臉頰上格外的明顯。
這樣就對了!她臉上漏出滿意的笑容,卻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門外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季述。
他的眉眼微微抬起,整個人應該帶著強硬不容拒絕的氣勢,可他卻罕見的眉眼間滿是躊躇,眼眸中的欣喜確確實實的做不了假。
紀明杳不敢細看,她的心卻在輕微的抽動。
看著他那張肆意張揚的臉上,露出那樣一副可以稱得上是心酸的可憐樣子。
看著他的額頭露出來,頭發上還掉落著點點的水痕,臉頰上也被雨水沾濕,帶著紀明杳曾經難以看見的脆弱感。
“杳杳......”他的聲音顯而易見的乾澀。
“你來找我做什麼?”紀明杳快速打斷了他的話。“難道你想繼續騙我,為許聲報仇?”
她的語氣帶著季述根本忽視不了的尖酸刺耳,她白皙的臉頰上有清晰的指痕,她的眼眶微紅。
是誰?是誰欺負了她?
季述突然邁步向前,席卷而來的濕意,讓他反應過來,不能靠她太近。紀明杳好似也愣了一瞬,隨後向後退步。
季述被這防備的眼神看得心一震,再也顧不得其他。
當即走上前抓住紀明杳的手腕,看著紀明杳震驚又不願的抬起頭掙紮。
他的心中無比的受傷,漂亮的眼睫低垂下,微微泛濕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發出盈盈的光。
紀明杳這才發現他的衣服全都濕透了,纖細的手腕根本掙脫不開他有力的掌心。
他的喘息聲突然在自己耳邊響起,紀明杳隻覺得一股濕氣朝自己撲來,帶著秋天獨有的寒意。
冰冷的指結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紀明杳略微扭頭就掙脫開來。
他突然開口,語氣中滿是擔心與不可置信。“杳杳,你是被人欺負了嗎?你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的。是誰?是誰做的?”
紀明杳尋聲看去,他的眼神慌亂,竟是她少見的慌張。
“季述,你還和我裝什麼呢?”
“杳杳?”察覺到握著自己手腕的力道突然放鬆下來,紀明杳幾乎不費力氣就將手腕從他手中掙開。
“彆這樣叫我!我和你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覺得我們還能說些什麼?”
紀明杳冷著臉看向季述突然受傷的眼神,這副樣子她隻在那張照片裡看到過,她也毫不掩飾的開口。
“你不要這樣看我,畢竟我第一次看到你這副樣子的時候,你是對著另一個人。你還會握著她的手那樣不舍,季述。我實在不明白,你現在找我還有什麼用?我已經不是紀家的人,她也已經回到原位。”她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開口。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先說離開,沒能達到你要的那樣的效果?”她又作勢裝作思考。“又或者,你想繼續騙我一次,然後再狠狠把我甩掉?用這樣以身做局的方式,才能達到你那個報複的準則?”
她的眼睛一點一點掃過他現在的狼狽樣,突然又好似不忍的移開眼。
季述也正好沒錯過她的不忍,他恍然間突然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並沒有......”
卻被紀明杳隨即而來的話打斷。
“我不想聽,更何況季述,我親眼見到的東西做不得假。真也好,假也罷。我都不想再回想那些時刻,隻會讓給我再一次痛苦。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他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他好不容易才能再見到她,他甚至無可否認對她的愛意。可她不願意聽,甚至連解釋都不願意聽。
季述不願意放棄,他甚至祈求讓她回想起之前他們一起發生的那些事。
“杳杳,我愛的隻有你,哪怕有她,也是之前的事情。可是我現在無比確定,我愛的人隻有你。”懇切又誠懇的話,他的眼眶都著急得泛紅。向來高昂的頭顱微微低垂下來。
“晚了季述。”紀明杳繼續向後退了一步,接著好似想到什麼,對著茫然不解的季述開口。“我要結婚了。”
“怎麼會?”季述不相信。“會有誰?沈括瀾?”
紀明杳搖了搖頭,纖細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撫上他的眉眼,眼神中是沒有隱藏的愛意。她的聲音哽咽,緩緩劃過季述的眉眼。
“你真的愛我嗎?”她問。
季述鄭重的點了點頭。“杳杳,你和我走吧,我們結婚好不好。從今以後,我隻會愛你,疼你,保護你。我就是你的親人,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你。”頭發上的水滴微微落下,掉在紀明杳的手背上。
他快速的將手背上的水痕擦去,然後將她纖細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察覺到他的心跳。
明杳裝作茫然無知的樣子抬起眼,“可是我不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她突然笑了起來。“無論是真是假,我都願意相信你。”
“但是我現在不能走,我得和他說清楚。五天,五天後,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季述哪裡還來得及說其他的話,隻是恍恍然應下了,隻是覺得她說得地方有些奇怪,為什麼會是那個度假村?
可他早已被欣喜衝昏了頭腦,隻顧著點頭。
......
紀尋聲如紀明杳所猜想的那樣,今夜並沒有回來。
半夜紀家老宅,燈火通明。
紀父大發雷霆,就連避開主樓的傭人,也不免聽到些辛秘的事情,卻隻能大概知道是和之前那個假小姐有關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也全都一概不知。
那夜紀家的燈火並沒有熄滅,長明到天亮。
唯一知道事情的人隻有紀家的幾個人,隨後就傳出紀家大少有意和其他世家聯姻。
不過眾人心知肚明,最有可能的是陸家那位千金,隻是這些隱秘的事情也隻能捕風捉影一般的傳一傳。
是真是假,眾人一概不知。
可是在這樣愈演愈烈的情況下,紀家無論是處在輿論中心的紀家公子,又或者是處在話題中心的紀家所有人,都沒有反駁這則消息。依舊默認一般任由媒體的捕風捉影。
紀明杳是在第三天得知這樣的消息,隨著消息來的人,有兩個。
沒有紀尋聲。
首先來的人是沈括瀾,他依舊眉目矜貴,每每看到紀明杳,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閃動。
“杳杳,我最近聽了些不太好的傳聞。”他沒有驚訝,她怎麼會住到紀尋聲的公寓裡。紀明杳也沒有解釋,她的眼眸一點一點劃過他的臉,然後緩緩開口。
“最近不就是紀家和陸家聯姻的事情嗎?還會有什麼事兒?”她的眼神飄忽不定,轉而低下頭讓人看不出情緒。
“還有,你和紀尋聲的事。”他語氣有些明顯的顫意。“杳杳,是不是他逼你的?”
紀明杳聽了這話,表麵上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隻是慌亂的舉止還是將她暴露了徹底。
她好似無知無覺一般,拿起桌上的杯子,背過身開口。
“沒水了,我去倒點水。”
她正要向前走去,卻被身後的沈括瀾緊緊抱在懷裡,那樣明顯的呼吸聲在自己耳邊。
一瞬間,紀明杳好像回到了那個午後。
嬌矜漂亮的少女,躲剁了剁腳,滿是受傷的抬起頭,質問那個麵不改色的沈括瀾。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
她的問題沒有人回答,就像現在的她不會回答沈括瀾的這個問題。
她聽見他開口詢問。“杳杳,和我在一起吧。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他對你的愛甚至沒有我多。他把你當作什麼?”
順著他的力道,紀明杳緩緩轉過身,看著沈括瀾。
“還能回到以前嗎?可是......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紀明杳了。”她的眼神帶著莫名的情愫,一點一點的勾走沈括瀾的心。
他甚至在這樣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本不應該看到的,可以稱之為希望的東西。
一瞬間的喜悅甚至充斥著他的胸腔,他的手輕輕拂去她眼間的淚水。
“怎沒不行呢?我也不是從前的沈括瀾了,不是嗎?杳杳,我不會和他們一樣。我甚至寧願舍棄一切,隻為和你在一起!”
他的話被紀明杳用手堵住了,紀明杳眼裡帶著濡濕的笑意,是沈括瀾這麼久以來的夢寐以求。
“不要說這種話,你再耐心一點,等等我吧。兩天後,環海公路。”
她的眼中帶著明顯的濕意,“我想再解決一些事情。”
沈括瀾沒有任何意見,隻是點了點頭,帶著難以壓抑的笑。“杳杳,我等你。”
心裡期待著等著她說的兩天後,環海公路。
送走了沈括瀾,紀明杳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隻剩下,紀尋聲一個人了。
這樣一場好戲,當然是誰都不能缺。
紀尋聲會在利益和愛情中選哪個?
紀尋聲會不會猶豫,明杳不知道。可她卻知道,他無論如何,最終都會選擇利益。
這根本就不需要猜,畢竟經曆那麼多世界,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隻是她沒想到,在給紀尋聲做局的時候,會有另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她為什麼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