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述心裡突然變得又酸又軟,他再次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紀明杳的場景。
她穿著價值不菲的裙子,微抬下巴,微紅的眼眶。
脾氣卻一點都不小,不知道是聽誰的話,來找鴨子。
明明整個人純的要命,卻梗著脖子倔強的可愛。
她本應該什麼都不缺。
可是因為那個真千金,因為紀家。
季述知道,紀明杳經曆這些,從來沒有流露出一點點怪那個真千金的意思。
她甚至心裡還在愧疚。
可這一切,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為紀明杳感到不值得。
對那個傳說中的真千金,也隱隱帶上了遷怒的意味。
因為現在紀明杳在自己心裡的不同,他可以完全偏頗的選擇站隊。
“杳杳......你怎麼能對我那麼沒有信心?”他的語氣帶著刻意偽裝的受傷。
眉眼低垂著,順勢將紀明杳的手拉著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眼睜睜看著紀明杳整個人變得慌亂無措。“我......我不是。”她的語氣很著急,突然低下頭整個人充滿了無力感。
“對不起。”
她說。可她之前,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說對不起的人。
季述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杳杳,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的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這是我的錯。”
“就像你身份的事情,也並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提前預料到呢?”
他好似刻意又不刻意的提起這件事情,他的手像捧起什麼珠寶一樣,輕輕撫上紀明杳的臉頰。
“杳杳......我隻希望,你之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他的眼睛裡帶著亮晶晶的笑意。幾乎一瞬間,明杳彷佛就能確定,季述隻差最後最後一把火了。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自己和他的白月光之間做出最終的選擇。
*
酒吧裡每到夜幕降臨,應該是吵鬨人多的時間。
可季述的酒吧裡顯然不是這樣。
他甚至晚上九點就關了門不做生意。
覺得奇怪的是紀明杳,可不是明杳。
她當然將一切知道的清清楚楚。
憑借季述的資產,壓根不需要靠一個酒吧來賺錢。
他之所以這樣吊兒郎當的開著,都隻是為了心裡的白月光。
許聲家境困難,晚上來到季述的酒吧裡唱歌。而現在許聲早已經回了紀家,自然也就很少來。
有些客人卻並不知情,就比如現在。
“老板!你們這那個唱歌的怎麼好久不見了?”
季述一愣,這才意識到已經很久沒聽見許聲的消息了。
他的眼睛看向小山,小山順勢接話。
“早都不在這兒了,畢業了,上班去了,哪兒能一直在這?”
打發了最後一些客人,才九點多。聽到樓下靜悄悄的聲音,紀明杳下了樓。
正好看見季述和小山談論的場麵,一見到她下來,兩個人立刻收了聲。
“怎麼不在上麵?”
季述看著紀明杳穿著單薄的睡裙的樣子,皺了皺眉。
“也不知道冷。”
紀明杳笑著搖了搖頭。“我聽下麵沒聲兒了,就下來看看。”
眼神中露出一絲恐懼,季述這才知道,紀明杳可能是在害怕。
她一個人在這裡,害怕連自己也離開他。
小山笑著揶揄兩人。“季述怎麼回事?一點都不體貼!也就杳杳妹妹能忍受他了。”
紀明杳臉紅了又紅,嘴巴動了動還是沒有反駁。
季述也笑了笑。“行了,快下班吧。”
小山點了點頭,走到門口又好像想到什麼似的,朝著季述開口。
“你不用擔心了,她那兒有我呢。總歸沒什麼事兒。”
季述擺了擺手,也不知道是聽沒聽進去。
隻是攬著紀明杳肩膀的手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頓了頓,他好像做好了什麼決定。語氣略微有些漫不經心。
“杳杳,我等會出去一趟,你乖乖呆在家裡。”
紀明杳愣了愣,有些緊張的站起來,很小聲的開口。
“去哪兒?隻留我一個人嗎?”
季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似安慰一般,緩緩開口。
“很快就回來陪你,一個朋友出事了,好久沒聯係上,我得去看看。”
紀明杳抿了抿嘴,乖乖點了點頭。
她的身上還裹著季述剛才細心給她裹上的衣服。
“那你一定要快點回來,我一個人......我等你回家。”
她鼓起勇氣開口,季述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由得有些澀。
“乖杳杳,困了就先睡覺,不用等我。”
紀明杳沒回答好或不好,隻是坐在沙發上,眨巴著大眼睛,看起來乖的像隻小貓。
整個人看起來都毫無防備的樣子。
看得季述心軟。他在心裡說,最後一次了,他會對紀明杳很好很好。
他沒有在喜歡許聲了,隻不過太久沒有聽到許聲的消息。
而許聲又一個人在外麵住著。
他隻是有些擔心她。
也隻是朋友之間的擔心而已。
他隻是擔心告訴紀明杳,她會不會多想。
這才決定不告訴紀明杳。
並不是其他什麼原因。
他很輕易的為一切做好了開脫。
可是看見紀明杳那樣乖巧的模樣,還是有一瞬間心虛。
他克製住自己的舉動,在紀明杳額頭上留下近乎珍視的一吻。
“我走了。”他說。
紀明杳坐在沙發上,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
“等你回來。”
她說的小聲,卻正好確保能讓季述聽見。
季述頓了頓,沒回頭。
快步下了樓梯。
屋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紀明杳偏了偏頭,心裡一陣嗤笑。
去找白月光去了唄。
她伸了伸懶腰施施然走進了廚房,開始進行她的黑暗料理。
晚上回來怎麼能沒有夜宵呢?
小山和季述的討論她聽的清清楚楚。
那季述今天究竟能不能發現,他隱隱遷怒的真千金,是他眼睜睜看著從小受難的白月光呢?
到那個時候,他心裡的那杆秤,又會偏向哪兒呢?
*
季述並沒有聽小山的話,毅然決然自己開車去找許聲。
不顧及時間,甚至於匆忙到沒有想過給許聲打一個電話。
而他也不清楚,從他一出門,就被刻意安排在他身邊的人盯上了。
哪怕往返車程有兩三個時間,他也絲毫不懼怕。
時不時又想起紀明杳的眼神,卻沒有一絲回去的心。
因為他知道,紀明杳會乖乖在房間裡。
但他顯然沒有預料到。
會有不速之客找到他的住處,專程為紀明杳而來。
*
明杳看著鍋裡咕嚕咕嚕冒著水泡的水,應該燒好了吧......她有些不確定。
算了!沒燒好就沒燒好,這又死不了人。
緊接著將自己切的歪七扭八的菜一股腦兒倒進去。
各種調味料,隻多不少。
看起來像是什麼藥湯一般的顏色。
明杳愣了愣,其實她自己廚藝還不錯,可能是受了這具身體的影響。
才能做的失敗的這樣徹底。
這亂七八糟的一攤子,她都懷疑季述都不會喝進去。
畢竟......明杳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鍋裡,就連看都好像是一種折磨。
冷靜下來後,也就不管鍋裡,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的等待。
她等的是季述,來的卻是另一個人。
*
對於橫掃各大奢侈品店的紀大小姐,沒有哪個奢侈品店的店長會認不出。
這些事兒鬨得沸沸揚揚,她們這些打工人當然也不會去討那些老板們的不痛快。
隻是會在暗地裡偷著討論幾句。
前幾天,沈少爺刻意叮囑過,但凡看見紀小姐的身影,都得第一時間告訴他。
在這裡的每個人都像人精一樣,自然也就知道這個紀小姐,具體指的是哪一位。
所以,一看到紀明杳,就立刻彙報給上麵。
可是不知道是緣分使然還是怎麼回事,等沈少爺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紀小姐早已離開。
隻有些聰慧的員工,拿出自己拍的照片邀功。
“紀小姐是和這位先生一起來的。”
沈括瀾看到照片,才發現,這麼一陣兒沒見。
紀明杳竟然瘦了這麼多。
也再一次證明給他看,他當初的所作所為,對紀明杳造成的傷害,究竟有多麼嚴重。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紀明杳呆在季述那裡,他有安排人去盯著季述。
發現季述也在尋找紀明杳,這才確定,他確實不知道紀明杳的下落。
可紀明杳現在確實和他在一起。
沈括瀾又從其他地方得知,他們兩個還買了生活用品。
他這才知道,紀明杳竟然要和季述住在一起。
這怎麼行?
紀明杳是他的未婚妻!
他刻意忽略那些不太好的過往,可是想到紀明杳那樣決絕的樣子。
頓了頓,還是改了一種方式。
他應該麵對紀明杳,因為他要贖罪。
如果不是因為他,杳杳不會得知真相。
不會經受這麼多的痛苦。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需要贖罪。
所以她問自己要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無論是金錢,抑或是......她為了報複紀家,願意和自己訂婚!
他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心裡的想法如潮水一般難以自控。
他一得到季述的住址,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正好看見季述離開。
他沒有貿然出動,因為過於急切,他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淩亂,他看著車裡的鏡子默默收整了一番。
看見因為擔心紀明杳,眼裡的紅血絲和眼底的青色。
有些慌亂,心裡怕自己這樣一副樣子出現在紀明杳眼前,豈不是徹底輸給了季述。
可他之前不是這樣的。
他宛如高嶺之花,高冷又不近人情。
看著紀明杳三番四次表明心意,心裡隻覺得厭煩。
他麵色冷淡,幾次三番說出傷人的話語。
那個時候,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擔驚受怕,自己容顏比不上其他人?
又怎麼會想到,自己會跪下懇求紀明杳的原諒?
又怎麼會想到,紀明杳能夠揮一揮衣袖,徹底將他遺忘在腦後呢?
又怎麼會想到,他會這樣悔不當初呢?
沈括瀾闔上了眸子,暗自苦笑。
直至調整好自己的心絮,才緩緩敲了敲門。
等待紀明杳的再次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