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沈括瀾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他覺得紀明杳實在是太胡鬨，哪怕她生氣自己這麼久不來找她，她也不應該隨隨便便找一個男的，說是她的男朋友。

“杳杳，彆胡鬨了。”

他下意識開口責怪，意識到自己語氣可能有些重，頓了頓又繼續開口。

“彆任性了。”

他一向都是這樣。

語氣生硬，好像紀明杳發天大的脾氣，在他看來都是毛毛雨，都是任性妄為。

他從沒想過，或許她是認真的。

紀明杳搖了搖頭，她為自己之前的決定感到清醒，沈括瀾在那麼多年裡都沒有對她表現過一絲愛意，她為什麼會覺得沈括瀾在喜歡自己呢？

為一個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人，做了這麼多的事，她竟然有些後悔。

可她清晰的知道，她對沈括瀾並不是無動於衷。

她隱隱有些看戲的感覺，沈括瀾會不會跳腳，有巨大的情緒波動。

她覺得很不真實，可她心底知道，她就是想看到沈括瀾這副模樣。

最起碼這樣，說明他並不是真的無動於衷。

哪怕有一點點，一點點觸動也好。

她的要求並不多，哪怕他隻有一點觸動，她就會當即甩開季述的手，撲到他懷裡。

可是他沒有。

紀明杳說不出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好像早都猜到一切，卻非要親眼目睹，他對自己竟然絲毫觸動都沒有。

哪怕是一直追在自己身邊的小貓小狗，這麼多年了，他也最起碼應該有些觸動吧。

可是他沒有。

紀明杳不敢抬起眼睛，看自己在他眼裡跳梁小醜一樣的形象。

季述察覺到她的異樣，心裡輕歎一聲，不動聲色的站在她的麵前，擋住了沈括瀾冷靜的目光。

怪不得紀明杳會那麼委屈，他心底有了數。

明明是青梅竹馬，還是有名正言順未婚夫妻關係的人。

可他卻從始至終隻覺得她是在胡鬨。

將她所有的情緒都不放在眼裡，季述不介意幫幫紀明杳。

他正麵和沈括瀾對上，絲毫不落下風，就像紀明杳一開始想的那樣。

在護著女朋友這方麵，季述做的比沈括瀾要合格帥氣的多。

夜色下，紀明杳的手緊緊抓著季述的胳膊，她心慌意亂。

季述對她這麼好，她卻騙了他。

欺騙了他的感情，她不知是從哪來的勇氣，嬌小的身板，將季述拉到自己後麵。

她肅著一張小臉，是沈括瀾從來沒見過的冷臉模樣。

她先愧疚的轉過身，對上季述愕然的眼神，有些難得的局促。

“對不起，季述。”

季述淡然，她自己做的選擇，他沒辦法插手。隻是覺得她眼瞎，這樣一個男人，對她絲毫不在乎，枉費了他想護著她的心思。

季述以為紀明杳要和自己撇清關係。

可紀明杳隻說了這一句，隨即轉過身，看向沈括瀾。

她心裡並不平靜，她將季述的手抓的牢牢的。

她的聲音清晰又明確，目標堅定又鮮明。

“沈括瀾，我沒有騙你。我有男朋友了，他對我很好。我承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存著和你賭氣的心思。”

說到這兒，她不由自主的動了動腳，想轉過身看季述的表情，她也就這樣做了。

格外誠心的目光對上季述的眼睛，突然帶上了一直隻會在沈括瀾麵前漏出的笑意。

“可是我早都不這樣想了，你是我未婚夫不錯，可是你不喜歡我，我們也從來沒有確認過男女朋友關係。之前是我不懂事一直纏著你，我也早都找哥哥談過了，他說過如果我不願意，可以不用聯姻。”

看著沈括瀾直勾勾的眼神，她也絲毫不曾閃躲。

“我是紀家唯一的女兒，如珠似寶寵愛長大的人。跟在你屁股後麵跑了那麼久，你也無動於衷。我厭倦了每天看著你的心情過日子的時光，現在我的男朋友是他。”

“我第一次發現和人談戀愛是這樣幸福的事情。”

她的眼睛帶著輕鬆幸福的笑意，說著整個人還靠近了季述懷裡，手指捏捏他的手臂。

“沈括瀾，我第一次發現和彆人在一起，是這麼快樂的事情，我沒必要非得守著你一個人。”

“我最討厭拚樂高，可我知道你最喜歡拚樂高。我在裡麵放了那麼多驚喜，你從來沒發現過。”

她的最後一句話，帶著釋然的鬆快。

“我會和哥哥說退婚，你可以去找你心裡滿意的未婚妻，妻子。我永遠都做不了你心裡想要的那種未婚妻。”

一句一句，如同利刃畫在沈括瀾的心裡。

他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紀家，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依稀自己為了挽尊，冷漠的開口。

“紀明杳，你不要後悔。”

他以為會氣的紀明杳跳腳，流眼淚。

畢竟之前，紀明杳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是這樣的表現。

他才恍然明白，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什麼話會讓紀明杳生氣，可他卻說了一次又一次。

紀明杳這次隻是怔愣一瞬，然後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

沈括瀾離開了。

他機械性的開著車，看著紀明杳拉低季述的衣服，好像在撒嬌的說些什麼。

她之前也是這麼對自己的。

書房裡一切都沒變，他特意吩咐為她準備的書，她還沒看過幾次。

沈括瀾想起了紀明杳剛才說過的話，樂高嗎？

她不喜歡拚樂高，可每次總是不厭其煩的將他的樂高拆拆，拚拚。

他有時候斥責她。

她抿抿唇，跑過來撒嬌。

“拚拚怎麼了？反正到時候你再拚一邊不就好了，說不定會發現意想不到的驚喜？”

驚喜嗎？

他有些遲鈍的回想，手裡的動作卻不停。

她藏的很露骨，隻要沈括瀾看，就能發現裡麵藏著東西。

可是沈括瀾從沒發現過。

因為他說喜歡拚樂高，是假話。

紀明杳或許是發現了，所以她從來沒有提過，她在樂高裡準備了什麼。

又或許是以為沈括瀾不想動她碰過的東西，畢竟他總是嫌棄她。

沈括瀾從樂高裡找到一張又一張的紙條。

他的手輕微顫抖著，眼眶猩紅。

4月7日。天氣陰。

在陰的天，都陰不過沈括瀾的臉。（豬頭！）

5月12日。天氣晴。

沈括瀾今天早上還要記我名字，說我遲到！他怎麼可以這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維護一下！真是個木頭腦袋！（錘子錘小豬頭！）

5月14日。

錯怪沈括瀾了！他還是會維護自己未婚妻的嗎！

6月15日。

沈括瀾今天做的不錯，有人給他表白，他直接說他有未婚妻了，不錯不錯！

7月23日。

沈括瀾我喜歡你。（小豬親親）

8月12日。

沈括瀾學習也太認真了，陪著他好無聊。可是沒辦法，誰讓自己要做一個稱職的未婚妻。（豬豬歎氣）

8月15日。

沈括瀾今天在哥哥麵前護著我，我越來越喜歡他了！（豬豬捂臉）

8月15日。

沈括瀾我喜歡你。

紀明杳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愛意。

她精心準備了很久，紙條有的泛黃了。

甚至有高中的。

可這麼多年，他竟然從來從來，沒有發現過一次。

她還是堅持寫，她寫的時候心裡想著什麼？

想著有朝一日他會看到，然後她會驚訝還是羞怯。

埋頭在他懷裡，眼神帶著羞意，嘴上不饒人。

“沈括瀾，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了你怎麼才發現啊？”

無論是那種情況，都不應該是像今晚這種情況一般。

她維護著另一個男人，又冷淡又疏離的神色，滿不在乎的開口說。

“沈括瀾，我有男朋友了，真的。”

他當然知道是真的，他很想不顧理智的問她。

那麼久的時間，她怎麼可能輕易的喜歡上彆人。

可他看到這些被自己忽視了太多的事兒，他才意識到，原來這麼久的時間，他一直沒把她的真心看到眼裡。

因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

有什麼呢？

他隻在乎紀明杳未來是不是能當一個好妻子，他覺得她說的情情愛愛，太遙遠。

他恍惚間覺得他是一個愛撒謊的人，他一向自詡自己公正。

公正的人，不會是一個愛撒謊的人。

他的胸腔在振動，心跳的很重很重。

他的手輕輕撫上，從未有的感覺席卷著他全身，好像要將他的所有力氣吞噬乾淨。

或許他也騙過了自己，他可能是喜歡紀明杳的。

他喜歡紀明杳？

不應該，或許他隻是覺得她突然離開，讓自己覺得不適應。

對，應該是這樣。

他的拳頭慢慢的攥緊，可他沒有辦法解釋。

他在看到季述和紀明杳親近的樣子，有一瞬間想不管不顧，將紀明杳牢牢按在自己懷裡。

然後再將季述一拳打倒，他算什麼東西，敢覬覦自己的女人？

可是，紀明杳說，她要退婚，說紀尋聲一定會同意。

因為她是紀家唯一的女兒，可她不是啊！

沈括瀾突然將所有的樂高推倒在地，他笑出聲，不知道是笑峰回路轉，還是在笑紀明杳不自量力。

哪怕紀明杳不是紀家的女兒，不再是他的未婚妻，又或者是什麼孤女也好也罷。

他都不會讓紀明杳在彆的男人身邊，他從出生開始，就知道紀明杳會是自己的未婚妻，未來的妻子。

哪怕她再不甘心，不情願。

她發覺自己是一個孤女之後，怎麼可能還會那樣囂張。

她該會多麼惶恐恐慌，而他就會出場，告訴她，她還會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未來的妻子。

隻要她不在任性，乖乖陪在自己身邊。

他會在乎她，像她想要的那樣，愛她。

紀家定然會樂意，畢竟多了一個女兒，意味著多一份籌碼。

更何況紀明杳是她們從小養大的，希望紀明杳好的心理更不用說。

他以為自己將一切都估計了進去。

他整個人隱匿在黑暗中，眼中的神色明明滅滅看不清楚。

杳杳，你到時候就隻有我了。

這樣一想，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