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孟談很是詫異:“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辛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下意識問出了這個問題,支支吾吾:“就隨便問問啊。”
“是嗎?”陳孟談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懷疑,語氣很平淡地說,“我是受朋友所托照顧她,但也沒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她吧。再說了,就算我想,也不可能做到吧。”
“……也是。”
“而且,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委托。”陳孟談繼續說,“我認為她也該學著保護自己,凡事靠彆人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這話說得本身沒什麼,個人觀點而已,但辛苑想起在書中的劇情裡,陳孟談可是喜歡上了楊夕月的,心情便有些複雜了。
她扯了扯嘴角,說:“小心彆打臉。”
此時地鐵正好進站,噪聲蓋過了她的聲音,陳孟談沒有聽清楚,稍稍俯身湊近了她的臉:“你說什麼?”
辛苑提高了音量:“說你冷漠無情!”
“啊?這麼善變嗎?”陳孟談笑起來,“明明剛才還在感謝我呢,現在就改說冷漠無情了?”
辛苑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他,自顧自走進了車廂。
事實證明,她做出的選擇是明智且正確的,這節車廂很空,隻零零星星地坐著幾個乘客,很清靜。
辛苑直奔空著的三連座而去,坐在了靠裡的那個位置。
陳孟談在她身邊坐下,問:“說真的,你對楊夕月到底是什麼態度啊。”
辛苑摸出手機埋頭苦刷:“我沒有理由告訴你,請你彆再問了。”
陳孟談便真的不問了,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她。
辛苑低著頭看手機,眼鏡往下滑了一點,她伸手推了推,餘光瞥見陳孟談還在盯著自己,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一副審視探究的模樣。
她實在無法裝作對這種再明顯不過的視線視而不見,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轉頭看陳孟談:“你可以不要一直盯著我嗎?”
陳孟談也跟著坐正了,說:“你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抗議?我隻是看著你,又沒有妨礙你。”
“要麼你試試看被彆人一直盯著有沒有感覺。”辛苑沒好氣地說,“托你的福,我這半邊身體都不舒服。”
陳孟談挑眉:“嗯?原來你這麼在意我嗎?”
辛苑無語地抬眼望天:“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的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了。”
“還真沒人說過,謝謝你的提醒。”陳孟談一本正經地感謝她,又提議,“要不要反過來試試?這次換你盯著我,讓我也體驗一次。”
“……我才沒你那麼無聊。”辛苑悒悒不樂,又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機,心不在焉地打開了微博。
這時,陳孟談忽然彎下腰,歪著頭看她的眼睛,瞳仁又黑又亮,長長的睫毛上翹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眨眼時會像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的,是很生動的一雙眼。
鬼使神差地,他衝著那副顯得多餘的眼鏡伸出了手。
辛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剛一碰到眼鏡,立刻觸電似的往旁邊倒去,戒備地保持著距離,壓住鼻梁上的眼鏡,警惕地問:“你乾嗎?”
陳孟談直起腰,微微笑了一下,說:“你不近視吧。”
“關你什麼事。”
“不近視卻戴著副眼鏡,你不累嗎?”
“不累,它讓我有安全感,不行嗎?”
“安全感?”陳孟談不理解,“為什麼?”
辛苑失去了耐心,皺著眉頭說:“你哪兒來這麼多問題啊,我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還有,你管好你的爪子,彆隨便跟我動手動腳的。”
陳孟談被她搶白了一通也沒惱,還是好脾氣地笑:“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動手的。”
他認錯態度良好,辛苑再想發火都覺得是自己在無理取鬨,一時有點憋屈,呼出一口氣:“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你計較。”
“那我就,多謝你的寬宏大量?”
“謝就免了吧,你離我遠點比什麼都強。”辛苑悻悻地說,心裡的疑問愈發壓不住,“你到底為什麼非要來和我套近乎啊。”
“我有嗎?”
“你沒有嗎?”
陳孟談思索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好像是有。”
辛苑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話可說。
陳孟談居然還認真地分析起自己的心理狀態:“好吧,大概是因為你變化很大,而我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求知欲了。”
“你倒是坦率。”辛苑白了他一眼,問,“所以你把我當小白鼠觀察了?得出什麼結論沒?”
“暫時沒有。”陳孟談遺憾地歎氣,“不過和你做朋友很有趣,我很喜歡。”
“……”辛苑想著他以後要經受情感上的打擊,未必能做到這麼遊刃有餘了,寬容地放過了他的不禮貌,眼神裡也幾乎有了憐憫之意,“嗯,你現在開心就好,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考慮吧。”
陳孟談莫名覺得這話很不對勁,問:“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辛苑對他笑了笑,看看地鐵快要到站了,站起來走到了車門邊,隔著玻璃擋板和陳孟談對視。
陳孟談還要多坐一站,但也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側靠著門垂眼看她:“辛苑,你不會是巫女之類的吧。”
辛苑說:“你不會是漫畫看多了吧。”
陳孟談笑著搖頭。
車門緩緩開啟,辛苑跳出地鐵,回頭衝陳孟談揮手:“拜拜。”
陳孟談還不到站,從褲子口袋裡抽出手衝她揮了兩下:“再見。”
辛苑出了地鐵又轉公交,到家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她想著辛母大概是沒時間做飯的,索性順路打包了兩份炒河粉帶回家。
果然,店裡仍有幾位客人在排隊,有聊天的也有翻雜誌的,加上辛母手中吹風機的聲響,聽起來很熱鬨。
辛母見她回來,鬆了口氣,問:“辛苑,你的作業做完了嗎?”
辛苑立馬領會到她的意思:“我洗個手就來幫忙。”
“好。”辛母說,“先給那個短頭發的小姑娘洗頭。”
“收到——”
有了辛苑的幫忙,辛母的工作效率得到了顯著提高,好在今天沒有要燙染的客人,都隻是簡單的修剪工作,沒有花費時間特彆長的。中間又進來了一兩位客人,看見人多懶得排隊,說了改天再來就直接轉身走了。
辛母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拿了掃把來清掃地上的頭發,終於有了閒心和辛苑聊聊天,問她去哪兒排練的?練了多久?回來時吃飯沒?
辛苑隨口回了幾句,把回來時放到一旁的塑料袋拎過來:“我在街口那兒打包了兩份炒河粉,你要吃嗎?”
“你買了晚飯?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沒力氣做飯了。”辛母捶了捶酸痛的腰,放下掃把去洗手,說,“你不知道,今天這一天我都沒閒著,中午就吃了個早上剩的包子。”
“咦?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誰知道呢,可能是因為周日吧。”辛母坐下來,一邊捶腰,一邊看著辛苑搬出一旁的折疊小桌子,把飯盒打開擺好,說,“我這個腰真是不行了,怎麼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辛苑把筷子遞給辛母,有些不安地說:“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不會是腰間盤突出吧。”
辛母搖搖頭:“沒事,老毛病了,我躺一躺就好了。”
“那,不然關店休息一陣子?”
辛母歎了口氣:“關店是輕鬆,可咱們娘兒倆吃什麼啊。——況且,我還得給你攢大學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你以後的嫁妝,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偷不了懶。”
“……”辛苑一口河粉哽在喉頭,“您老這也想得太過遙遠了吧。”
辛母不以為然:“不遙遠,也就一眨眼的事。”看著辛苑又開始感慨,“你爸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語文老師,說生病就生病,一下子人就沒了,也沒給咱們留下什麼錢。不過也是萬幸,沒留下錢也沒留下債,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辛苑聽得也心酸,鄭重地保證:“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掙大錢,全都交給你,讓你一輩子花都花不完。”
她的豪言壯語聽在辛母耳朵裡,無異於小孩子稚氣的誓言。
辛母顯然根本沒往心裡去,也沒當真,笑了起來:“你啊,你有這份心就好了。”
“那你怎麼相信我嘛。”
“你好好學習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辛母滿臉無奈,“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這麼快就忘乾淨了?”
“我沒忘啊。”辛苑嘟囔,“你就彆擔心我的學習了,下次月考一定讓你大吃一驚。”
“好好好,我等著你讓我大吃一驚。”辛母笑著說,“你快吃吧,能吃飽嗎?吃不飽我再去煮個泡麵。”
“夠了,這麼大一份呢。”
辛母把自己飯盒裡的香腸也夾給她,嘴裡猶在絮絮地嘮叨:“多吃點,你看你瘦的,就知道嚷嚷減肥,都把身體減壞了。”
辛苑不想她擔心,使勁點頭,努力往嘴裡塞河粉,含糊不清地答應:“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