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苑回到家裡,明明已經很晚了,店裡居然還有客人,辛母正在對方的頭上細心地塗抹不知道什麼膏劑,聽到開門聲抬頭看過來:“回來了啊。”
辛苑應了一聲,說:“我上樓了。”
“好。”辛母說,“廚房裡有粥,你餓了就喝一點。”
“知道啦。”
辛苑提著書包上樓,還聽身後的客人在問:“是你女兒啊。”
“是啊。”辛母笑著說,“高三了,辛苦得很。”
客人說:“可不是嘛,我家孩子讀高三的時候也是,每天晚上都學到半夜,一年下來瘦了十幾斤。”
辛母再說什麼辛苑就沒聽清了,她關上玄關處的門,隔絕了樓下的一切聲音。
陳孟談中午給她發了微信,問溫怡安有沒有把鑰匙交給楊夕月,她沒帶手機自然也沒看到。
已經過了大半天,辛苑猜測陳孟談肯定早就知道了,但還是簡單地回了一下:“已經拿到了,多謝。”
陳孟談回得很快:“原來你是真的不帶手機。”
辛苑翻了個白眼,問:“你覺得我在騙你?”
陳孟談毫不猶豫地承認:“沒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陳孟談倒是沒分辯,又問:“所以,你怎麼謝我?”
辛苑反問:“我為什麼要謝你?”
陳孟談言簡意賅地回答:“鑰匙。”
辛苑不甘示弱:“要謝也該是你謝我吧。”
“哦?為什麼?”
辛苑說:“蘇東是你的朋友吧,你受人家所托照顧楊夕月,結果沒照顧好,你有什麼臉麵去麵對蘇東啊。可是現在呢,我不過是提了個小小的建議,就幫你解決了一個問題,你不該謝我嗎?”
陳孟談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好像沒有對你說過吧。”
“當然是楊夕月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陳孟談從善如流,“好,那就換我謝你,你想要什麼謝禮?”
“謝禮就免了,我又不貪你那點謝禮。”
“好,那我就先記下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隨時開口。”
辛苑笑笑,心想這人似乎還不錯嘛,回複:“好,我也記下了。”
她回完消息,正要放下手機,微信又出現一個好友申請,點進去看竟然是楊夕月,於是順手點了接受。
等她洗漱完回來,楊夕月發來了消息:“辛苑,我是楊夕月。”
“知道,你不是在班群裡加的我嗎?”
楊夕月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說:“今天溫怡安把鑰匙給我了,我沒敢當麵對你道謝,隻好在這裡說了,謝謝你呀。”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很感謝你,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辛苑突然心中好奇,問:“你那麼怕溫怡安,為什麼不怕我呢?”
楊夕月倒也坦誠,說:“本來也是怕的,但是這學期開學後,總覺得你變得不太一樣了,讓人很想親近。”
辛苑固然是在外表上做出了改變,但她也不認為僅僅是外表就能讓楊夕月對她的判斷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想來想去也隻能歸結於一個頗具玄妙意味的詞——氣質。
不是辛苑自我感覺良好,在現實世界,她的確從小到大都是人緣很好的人,幾乎沒和同學起過衝突,哪怕是班裡那些性格比較張揚跋扈的女生對她也很友好,見麵要麼笑眯眯地喊她“學委”,要麼開玩笑地叫“苑苑”。
不管怎麼說,能和楊夕月和平相處,對自己來說不算壞事。
辛苑嘴角上揚:“是嗎?就當你在誇我了。”
“那明天見啦。”
“明天見。”
辛苑回完消息,把手機放到一邊,又下樓看了看,辛母手上的工作也進行得差不多,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尾,見她下樓便指揮說:“辛苑,你幫我把門外晾毛巾的架子收回來一下。”
“哦,好。”辛苑答應著走出店門,慢悠悠地把曬乾的毛巾摘下來搭在胳膊上,又把架子收起來,兩隻手滿滿當當的,有些吃力地搬回店裡,按辛母的要求一一放好。
“還有彆的要幫忙的嗎?”
“彆的沒什麼了。”辛母正在給客人洗頭發,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提高了音量,“哦,陽台上晾的衣服你也收回來吧。”
“行,知道了。”
辛母看辛苑上樓,對客人說:“您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沒事,反正家裡就我一個人,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樣。”客人唏噓,“你說這兒子和女兒就是不一樣啊,女兒就是貼心,不像我家兒子,出去上大學了,一個月都不見得主動打個電話給我。”
辛母笑著說:“我這女兒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放假就瘋跑,可能是因為到了高三,這才安分了點。”
“嗐,能改就是好事了,越大越懂事的。”
“希望是吧。”辛母輕輕歎了口氣,最後幫客人把頭發上的泡沫衝乾淨,說,“您慢點起來,小心水彆流到衣服上。”
辛苑上樓回到房間,洗漱好後本打算看會兒書再睡,可沒看兩頁眼皮就開始打架,把書一放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辛母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又把店裡的一切收拾妥當,這才關店上樓。
辛苑房間的門沒有關嚴,從縫隙裡透出燈光。辛母隻當她還沒睡,輕輕敲了兩下門就推門走了進去:“辛苑——”
話音未落她就見到了睡得歪歪扭扭的辛苑,被子搭了一半在肚子上,臉上還蓋著本翻開的書。
辛母無奈地搖搖頭,放輕腳步走過去,把她臉上的書拿起來放到一旁的書桌上,輕輕地撥開她額頭上蓋擋住眼睛的碎發,又摸了摸她的臉,小聲說:“做個好夢。”
她關門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辛苑睜了下眼,但並沒有清醒過來,隻看到辛母帶上門,客廳裡透來的那一線光亮也消失了。
辛母撫摸她臉頰時的觸感仿佛還在,柔軟又溫暖,和自己的母親一樣,辛苑又往下縮了縮身子,安穩地繼續睡著了。
次日,辛苑進教室時覺得教室裡的氛圍不太對,洋溢著一股……喜悅的氣氛?她坐下來,納悶地問張希瑤:“有什麼好事嗎?怎麼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呢?”
張希瑤搖搖頭,說:“也隻是聽說,還不能確定。”
“嗯?到底什麼事啊。”
張希瑤說:“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來的消息,說今年的迎新晚會我們高三的也要參加。”
“誒——迎新晚會啊。”
“是呀,因為以往的迎新晚會都隻有高一和高二的學生參加,壓根沒有高三生的份兒,不知道今年怎麼突然變了,所以大家都挺興奮的。”
是,隻要不用上課,乾什麼都算是喜事一件。
辛苑很能理解這種心情,問:“這麼說我們也要準備節目?”
“應該吧。”張希瑤說,又趕緊強調,“這隻是小道消息,暫時當不了真。”
辛苑了然地點頭:“就算要準備節目,肯定也要經過學校審核,能不能通過還是另一回事呢,也沒什麼值得激動的。”
張希瑤抿著嘴笑了笑,沒說什麼。
很快,這個消息就得到了班主任李老師的親口證實。
學校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美其名曰是勞逸結合,畢竟他們在放暑假後還補了一個月的課,確實學習負擔很重,學校希望他們能借此機會稍微放鬆放鬆。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同學們都心知肚明,這與學校極力壓下去的一次意外也脫不了乾係。在他們的上一屆,有個女生由於學習壓力太大,加上期中考試成績大退步,一時想不開從三樓跳了下去,萬幸被樓下的樹枝掛住緩衝了一下,隻是摔傷了腿。
學校大概也是嚇到了,生怕再出現這種事,因此提高了對高三生的心理健康的重視,出事後不僅緊急設置了心理谘詢室,還決定從他們這一屆開始,舉辦大型活動時不再將高三生排除在外。
李老師卷起書敲了敲講桌,示意竊竊私語的同學們安靜下來:“你們有想出節目的可以自己先私下溝通,周五下晚自習之前報給班長。——當然,咱們再放鬆也是高三了,就彆搞那些很複雜的需要大量時間排練的節目了,唱個歌什麼的就挺好。”
她話才說完,同學們又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起要出什麼節目。
辛苑既不會唱歌,也沒什麼特殊的才藝,安安心心地準備當個稱職的觀眾。她看張希瑤也是一樣安靜,便問她:“你準備出節目嗎?”
張希瑤的眼神堪稱驚慌:“啊?我嗎?我不行的。”
辛苑挑了挑眉:“為什麼?”
“上台表演這種事……”張希瑤打了個寒戰,使勁搖頭,“不行不行,我做不到,太可怕了。”
“一般這種活動,都是誰參加的?”
“哎?”張希瑤似乎對她這個問題非常迷惑,“你也參加過的啊。”
“我?”
“是啊。”張希瑤說,“高二的元旦晚會,你就和胡方圓他們一起跳了街舞呀,你……不記得了?”
“……”她怎麼可能記得!又不是她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