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報道者的聲音專業流利,卻又不帶一絲感情。
看程蘊寧又對著新聞走神,沈瑗見怪不怪,抿了口溫熱的咖啡,注意到什麼,帶著試圖拉回程蘊寧注意力的意圖開了口:“你這個杯子還挺漂亮,哪裡買的?”
蘊寧聞言,看了看手裡的杯子,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答:“裴敘留在家裡的,說是k7星政府送的。”
“……”沈瑗聽完,表情有些古怪,半晌道出一句:“怎麼可能?”
“是真的。”蘊寧不知道那句話會讓大小姐有這樣的疑問,還試圖拿自己搜來的知識舉例:“k7星不是做陶瓷一向有名嗎?”
那天她搜了不少東西。
包括不限於“聯邦-k7星文化交談會”“k7星政府送禮一般都是什麼”“k7星陶瓷”……
當然,也搜出來了一堆冗雜的消息。
她人還沒得出結論呢,裴敘又半夜離開了榮錦趕去前線。
沈瑗捧著杯子,要笑不笑:“這我當然知道,而且他們確實愛送陶瓷製品。”
“但k7星政府出麵送給聯邦的,怎麼會是這種樣式。”大小姐抿了口咖啡,波瀾不驚道:“你去搜搜往年他們送出的東西都是什麼。”
“花器,風鈴,就算是杯盞也是茶具之類,你這……”
沈瑗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杯身的小貓:“你自己想想呢。”
蘊寧被她說得一怔,又垂眼看了看杯上的圖案。
沈瑗分析完了,蓋棺定論道:“八成是找人專門做的,啊,出自k7星倒大概是真的。”
……
持續了多半個月的戰事,裴敘回來的時候,斷斷續續下著的秋雨也恰好停了,難得是個晴天。
陽光不算多曬,溫度也適宜,沈瑗實在是閒不住的人,又來拉蘊寧出去。
蘊寧想,沈瑗大概就是她之前在網上看過的那種,高精力型人,她又恰恰相反。
不過沈瑗確實陪她宅了好一陣子,蘊寧在沈瑗的軟磨硬泡下還是答應了。
被沈瑗拉著研究了一番穿搭,二人才磨磨蹭蹭的出了門。
隻是門一開,蘊寧就怔住了。
軍部的車就停在院前,蘊寧眨眨眼,意識到什麼,邁步下了台階。
她站定的一瞬,車門打開,後座的人邁步下來。
一身軍裝,似乎裹挾著戰火的味道,神情還是如往常那般淡漠,卻添了幾分冷肅。
蘊寧立在原地,一時沒有什麼動作。
直到聽到身後的沈瑗低低的罵了句蘊寧才回神。
沈瑗三步並兩步上前,在蘊寧身旁停了:“突然想起來我還有約,先走了哈。”
而後她就直接離開了,在經過裴敘時不忘優雅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和沈瑗有約的蘊寧本人:“……”
蘊寧看著沈瑗決絕的揮手背影,莫名從中讀出八個字——
“狗屁榮錦,再也不來。”
車裡沒再下來人,車窗隔擋,蘊寧看不清車內還有誰,隻見裴敘點點頭,那車也掉頭離開了。
於是隻剩下他們二人。
蘊寧感覺手裡的包帶都要被摳壞了,看著裴敘:“你回來了。”
裴敘一頓,而後上前,應了一聲。
蘊寧將手裡的傘往後收了收:“……本來是要和沈瑗出去,怕下雨。”
裴敘:“近期不會再下了。”
蘊寧愣了下,心想這也太確定了,饒是科技如此發達的聯邦,首城前幾天就有幾次天氣預報失靈的狀況。
但裴敘說的淡然篤定,蘊寧又信了八成,便愣愣應聲。
直到跟著裴敘進了屋,蘊寧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又換回拖鞋,看了裴敘好幾眼,想起什麼,忙上去問:“對了,受傷沒有?這段時間還要再去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徐屹給你檢查了嗎?”
裴敘垂眼,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程蘊寧。”
蘊寧條件反射想立正,低頭一看,自己手居然直接握上了裴敘的。
蘊寧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跟人說話就要上手的毛病,忙要鬆開,裴敘卻反過來握住她的手。
蘊寧一怔,聽到男人略低沉的嗓音。
“你這麼想我受傷?”
青天大老爺,這可是冤枉我了。
然而回想自己卻是是問過裴敘這個問題很多次,蘊寧一噎,心道這人怎麼會這樣曲解,難道和彆人腦回路不一樣不成?
難道在跟她開玩笑?
可裴敘那張冷淡臉上、那雙黑眸裡都全無笑意,是認真這麼覺得也不一定。
“我明明是在擔心。”蘊寧無言片刻,還是小聲反駁道。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起碼擔心是真的。
麵前的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了些,似乎因為被曲解而感到不忿委屈似的。
裴敘和她對視幾秒,垂下眼,長睫也覆蓋住眸中的情緒。
“知道了。”他這麼說著,鬆開了手。
於是蘊寧也意識到他剛剛的舉動是要做什麼,臉上帶著明顯的意外。
程蘊寧確實什麼都藏不住,裴敘這樣想著,垂眼看著蘊寧有些不明所以地攤開手心。
那裡放了一枚鑰匙。
蘊寧知道這是車鑰匙,聯邦的車現在也有車主識彆,隻是為了方便,還是有鑰匙的存在。
蘊寧怔愣抬頭:“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這不會是那輛軍部用車的鑰匙吧。
難道戰敗了,要攜眷潛逃了?
裴敘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還傻傻立在門前的人,不知道隻一會兒的功夫蘊寧已經在腦海裡構想了一部史書。
他沒有先解釋,隻說:“媽說你答應她生日時回老宅了。”
蘊寧沒得到答案,腦海裡正發散呢,聞言不由跟著裴敘的話想了下:“是有這麼回事……”
這些天林韶音偶爾聯係她。
裴敘注定是要在戰火旁出生入死的人,這麼多年,無數次出現在前線,大大小小的戰事經曆了個遍,裴敘如同外人所說的那樣年輕卻沉穩,辦事冷漠狠厲,是聯邦最好用的武器。
然而就算如此,自己兒子連夜趕去前線的事也是看新聞才知道,林韶音心裡當然是不踏實的,跟蘊寧講話時卻沒透露半分,還有反過來寬慰蘊寧的意思,二人隻說說閒話。
林韶音提過一次生日宴的事,說她也疲於應對,生日宴隻有自家人,問蘊寧來不來。
蘊寧是晚輩,又覺得林韶音好相處,看她因為裴敘的事情緒低落,便答應了。
她頓了頓,看著裴敘的神色:“要是你不願意,我找借口不去也可以的。”
裴敘看了她幾秒,收回視線:“我這兩天不一定回來,到時候你直接去老宅,換那輛黑色的開,常用地址裡找導航。”
蘊寧想到自己常開的那輛張揚的超跑,明白了。
繼而才意識到,裴敘這是不反對她去的意思了?
帶著涼意的車鑰匙放在手心裡,蘊寧收好,因為方才的話題,不由自主便提起:“……爸媽他們很擔心你。”
裴敘點點頭,又看向她。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不帶半分情緒,蘊寧和他對視幾秒,彎著眼笑了,這才摸摸心口。
像是在觸碰自己終於又平穩落地的心。
“我也很擔心你。”她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