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中心附近並不見什麼人，氣溫愈加低涼，來時路上蘊寧還能看到枯敗的落葉，到了這棟建築前卻看不到一片，立在秋風中的大廈不顯蕭瑟，隻剩下極致的冰冷。

乾淨、威嚴又一絲不苟的地方。

周澤就立在安保室前，依舊一身板正的黑西裝，見蘊寧下車，忙快步上前，接過蘊寧手裡的兩個飯盒。

蘊寧解釋：“給你也做了一份。”

周澤對她道謝，也沒忘記他最要緊的任務。

他將拿在手裡的卡片遞給蘊寧，看蘊寧流露出幾分不解，溫聲解釋：“這個和ID卡差不多，有這個您出入作戰中心會比較方便。”

手裡的卡片樣式簡單，不同於ID卡那樣有外顯芯片，如果不是帶有“COAC”（首城作戰中心）的字樣，完全無法讓人看出這張薄薄的卡片就是出入聯邦首城作戰中心的通行證明。

周澤看蘊寧神色，知道她在想什麼，隻笑笑，沒解釋：“不需要二次虹膜識彆，您隻需要經過常規安檢就能進去了。”

蘊寧收好，跟著周澤進去，邊走邊問：“這個丟了是不是事還挺大的？”

身後這棟白色建築冰冷威嚴，蘊寧是真的在擔心，周澤推推眼鏡，溫聲道：“這隻是您的，丟了的話，在其他人手裡也發揮不出什麼作用。”

上了十九層，周澤始終在蘊寧左前半步，到裴敘辦公室門前也是如此，他伸手敲門，在聽到上校的平淡應聲後打開了門，示意蘊寧進去。

隻不過一進去蘊寧就愣了愣。

那個叫徐屹的醫生也在。

穿著白大褂，胸前是作戰中心的工牌，戴了副黑框眼鏡。

看著蘊寧和周澤進來，這位徐醫生眉頭一挑，有些促狹的語氣：“周秘書怎麼還真是下去接人的。”

還真是個話多又愛打趣人的。

她記得書裡徐屹的角色，一個大部分瑪麗蘇小說裡都會存在的醫生朋友，風趣幽默，助攻了裴敘和女主不少次，是很討喜的配角。

裴敘養傷那段時間二人有過幾次照麵，蘊寧跟他打了聲招呼，徐屹亦笑著點了點頭。

她看周澤將飯盒放到茶幾上，就有些條件反射的想勸裴敘先吃飯，轉身看去，見徐屹將手裡的報告遞給裴敘看。

蘊寧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桌上徐屹的醫療箱。

蘊寧意識到什麼，看向正要穿上外套的裴敘，語調不由自主提高：“怎麼突然做檢查？”她抿抿唇，趕緊湊上前去看裴敘，“你怎麼了？”

上校看她一眼，神情淡然，依舊不疾不徐地穿著外套，身姿修長挺拔。

人就靜靜地站在自己眼前，蘊寧也看不出這人是哪裡不舒服。

得不到答案，蘊寧隻好求助旁邊的周澤。

結果這兩個人似乎是被她十分關切的樣子搞得愣住了，周澤表情滯住，一時沒答。

徐屹這時比他反應快，隻是腦子一轉過彎兒來，他臉上就不由帶著笑，往桌後那裴上校那兒撇了一眼，才嗓音帶笑地回答蘊寧的問題：“什麼事也沒有。”他頓了頓，臉上笑意變深：“上校好著呢。”

蘊寧愣住：“那……”

站在一旁的周澤出聲：“是例行的身體檢查。”

作戰中心有專門配備的身體健康檢查部門，但裴敘的身體狀況是徐屹負責，一直如此。

“……”這下輪到蘊寧尷尬了。

剛剛是吸取了之前的經驗，稍稍帶了演的成分，但這麼些天和裴敘相處，蘊寧也不會平白希望裴敘身體出什麼問題，自己也是有些擔心的。

沒想到隻是身體檢查。

也對，裴敘這樣的身份，恐怕事事都要很縝密。

心裡這麼想明白了，表情還是有些尷尬，蘊寧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徐屹饒有趣味地看著蘊寧，察覺到她的尷尬，他移開視線，看到周澤放在茶幾上的飯盒，倒是很好心的想要轉移話題：“你們上校什麼時候肯好好吃咱們作戰中心的飯了？”

周澤看看蘊寧：“是夫人準備的。”

徐屹這下有些意外：“專程過來給裴敘送飯啊？”

蘊寧：“……”

怎麼一被說出來就變得這麼彆扭。

徐家和裴家交好，二人認識的也早，徐屹跟裴敘說話也就更隨意些，這會看看蘊寧神色，倒也不好繼續打趣，隻是臨走時還是沒忍住給裴敘使了個眼神。

裴敘自然看到，也不搭理。

蘊寧在一旁，沒注意到這邊二人的互動，隻不過見到徐屹，她不由想起原書這人的捧哏角色。

女主現在還沒出場，不知道出場後她這個路人女配要何去何從。

……如果可以，要是她也能跟徐屹一樣在裴敘麵前混個眼熟，當個捧場配角就好了。

有安全保障，還能前排圍觀俊男靚女之間的感情糾葛。

徐屹是醫生，那她給裴敘做廚師怎麼樣？

裴敘提供場地，就在榮錦就挺好的，而且裴敘對食物要求不高，還總拿營養液對付，她工作量肯定很小。

“發什麼呆。”

蘊寧這邊正看著早已關上的門出神，腦子裡職業規劃還沒想明白，就聽到裴敘淡淡出聲問了一句。

蘊寧募地回神，腦子裡的話脫口而出：“在想你的飯量。”

“……”

一時間屋內沒有了其他聲響。

蘊寧脫口而出後的第三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感覺自己像個老舊機器人一樣僵著回頭看去，桌後的上校果然神色不明的看著她。

蘊寧忙諂媚迎上去乾笑：“我在想我隻用給你送午飯嗎，早晚拿營養劑對付我也會心疼的。”

裴敘眉一壓，耐心似乎到了極限，蘊寧已經猜測出他下一句要什麼，無非又是些警告的話。

這人卻隻垂眼，多餘再看她的樣子：“不用。”

……

聯邦前線又有兩次大規模衝突，與帝國關係降到冰點，新聞版麵充斥著這些報道。

幾場秋雨後首城氣溫下降不少，蘊寧隻和翠翠窩在家裡。

翠翠倒是跟她變親近了許多，有幾次蘊寧早上睜眼，翠翠就窩在她床頭，她都能聽到小貓舒服的咕嚕聲。

沈瑗一回生二回熟，倒是隔三差五來榮錦找她。

剛開始蘊寧問過周澤，沈瑗隔三差五進出榮錦有沒有事。

不是她防備沈瑗，隻是裴敘身份特殊，她隻是不想因為和沈瑗來往，就牽扯到軍部的事裡。

現在講明白，再和沈瑗往來也能輕鬆些。

周澤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如果出現在上校身邊的人都沒辦法做好調查，那我們這些人也不用工作了。”

沈瑗家裡有些背景，但都簡單乾淨，查出來不需要多費事。

雖然人際關係複雜——主要是她平素和太多人往來，但也都是些愛玩樂的朋友，這是周澤看資料後得出的結論。

這些他沒告訴蘊寧，隻笑笑，讓蘊寧把心放在肚子裡。

沈瑗是大小姐做派，但為人直爽，蘊寧倒也喜歡她來，兩個人一起逗逗貓，學著做西點。

“你老公都多久沒回榮錦了。”沈瑗按著蘊寧說的將玉米油倒進碗裡，時不時看一眼客廳還在放著娛樂節目的淺色屏幕。

蘊寧花了幾秒鐘才將“你老公”和裴敘聯係起來，扭頭去看沈瑗，見她不認真，有些無言，索性接過來自己攪：“怎麼了？”

裴敘行程她不多問，隻偶爾知道他在首城時會送飯去，多的她也不知道。

聯邦其他小星這段時間發生一起規模不小的恐怖襲擊，隻看新聞報道，裴敘恐怕這些天也忙得很。

沈瑗：“他什麼時候回，我避避風頭。”

“……”蘊寧：“怎麼把你說得跟逃犯似的。”

沈瑗：“也差不多。”

沈瑗這麼說是有理由的。

除了上次紅榭見到的一麵，沈瑗還撞見了一次裴敘。

這些天她無聊，又喜歡程蘊寧帶回來那隻小貓，就多來了幾趟榮錦。

有次臨走時就撞見了裴敘。

沈瑗出了彆墅門，一抬頭就愣住了。

她再不了解也能認出的，軍部用車停在彆墅前，裴敘從後座下來。

黑色大衣的剪裁與他的身形相得益彰，襯得人凜然貴氣，卻又帶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下一瞬，那雙偏狹長的眼抬起，直直地朝她這裡看來。

裴敘沒什麼表情，但沈瑗還是心頭一凜。

裴敘這個名字聯邦無人不知。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名字開始頻繁出現在家裡政要長輩的嘴中，新聞頻頻提起。

他年輕，頗受軍部重視，彆說將來，現在也是聯邦的大人物，現在隻是因為年輕，加上他自己不願，所以沒有再晉升。

——彼時家裡的長輩這樣說，沈瑗從不關心這些，聽過也就忘了。

大概五年前，聯邦帝國發生了一次“小”摩擦。

沈瑗當時在k05星，那裡有全世界最漂亮的海灘，她每年都會去的地方。

大小姐從不掛心這些新聞，隻是對那次意外看到的報道印象很深。

因為聯邦新聞不怎麼會提起裴敘，所以她在k05星看到時也很意外。

那新聞附上了裴敘的照片。

看不出是在哪裡，隻能看出他置身黑夜中，身上是肅冷的軍裝，他直視著鏡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卻是冰冷的寒意。

像蟄伏的獵人，卻又因為藏於黑眸之下誌在必得，多出幾分不容退讓的冰冷。

沈瑗還記得當時k05星新聞在旁邊附上的大字。

——“聯邦最鋒利的刀。”

冷兵器字眼和旁邊的圖片放在一起，帶給人極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