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敘這次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回榮錦。

他身份特殊，很多行程不能多問，蘊寧也隻能每天給他和周澤發發信息，旁敲側擊的關心。

等蘊寧第七次給裴敘發的時候，隔了有十幾個小時，上校給了她回複。

裴敘：【程蘊寧。】

八百年來頭一回，蘊寧無比激動，秒回：【在呢在呢】

裴敘：【作戰中心地下一層是審訊和羈押臨時犯人的地方。】

蘊寧不明所以：【啊？】

裴敘：【騷擾聯邦在職軍人是觸犯聯邦法條的，你想進審訊室？】

蘊寧：“……”

蘊寧秒慫：【好吧好吧我不發了。】

緊接著又是一條：

【可是家裡就我一個人，我又不想出門，好無聊啊QAQ】

而且，程蘊寧理直氣壯地想，名正言順的夫妻，她言語關心一下怎麼了。

雖是這麼說，蘊寧搜了一下聯邦法條，輸入關鍵詞，居然還真有這條。

蘊寧還是消停了幾天，一周後又死性不改的去給裴敘發一下表示關心思念的訊息，這次裴敘都一概不回，大概是真的很忙，又或者單純懶得理。

蘊寧偶爾會看新聞頻道，不知是不是裴敘故意，他出境的場合少得可憐，有時還會出現明明設置了他的席位，人卻從始至終沒有到場的情況。

那天下了場淅淅瀝瀝的秋雨，蘊寧窩在客廳沙發上，第36次懷念自己那張小沙發，但想到裴敘那房門緊閉的主臥，又把毛毯裹緊了些，心道算了。

下次等裴敘回來再搬出來。

她這麼想著，拿了塊西米芋泥糕。

是她自己看著教程做出來的，賣相不錯。

嘗了一口，蘊寧又開始覺得自己是廚藝天才。

蘊寧美滋滋的這麼想著，頗閒適地打開投影，停留在上次她搜索的新聞界麵，注意到什麼，蘊寧頓住了。

裴敘。

蘊寧很稀奇，瞪大眼仔細看了看新聞下方的字樣。

怪不得這麼久見不到人，原來是去了科拉。

蘊寧原本對這個中立小星沒什麼印象，但科拉境內最近暴亂頻發，新聞報道常常出現在版頭。

蘊寧坐直了些，將毛毯捂得很嚴實，臉上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認真。

不同於新聞報道的暴亂，鏡頭裡的科拉此時很靜謐，和聯邦東部的首城不同，竟然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新聞畫麵記錄著這場肅穆的交談，一頭白發的首腦立在最前，他是西方麵孔，臉上兩道深深的溝壑裡都裝滿了嚴肅，同比自己年輕許多的聯邦政要握手。

裴敘立在聯邦那位政要後方，依舊不大顯眼的位置，但年輕的上校俊朗挺拔，很難教人不注意到。

穿的是軍裝，大抵是專門出席這些場合要穿的，跟之前的式樣相比剪裁更有設計感。

暗色軍裝，硬挺的線條，唯一的裝飾是胸前的環形勳章。

年輕的上校和從前很多次一樣，站在一旁。

鼓掌聲、一刻不停的閃光燈，這些好像都不足以讓他身上的冷寂驅散。

這不是直播鏡頭，沒多久便換了畫麵，聯邦政要驅車離開，裴敘和一行人緊隨其後邁步下了台階。

蘊寧眼尖地看到了之前那位陸中將，邊走邊跟裴敘說些什麼。

年輕的上校垂眼安靜地聽著，大雪紛紛揚揚，身後有人上前遞來傘，裴敘沒接，似乎是說了什麼，那人便點點頭，拿著那把黑色的傘離開了。

從高大又富麗堂皇的宮殿出來，長長的紅色地毯好像走不完一樣。

鏡頭切走的上一秒，蘊寧好像看到了裴敘平淡冷寂的臉上，拂過了雪花。

像是在裝點他冷峭的眉眼。

……還挺帥的呢。

蘊寧看著，心裡不由浮現這麼一句話。

—

蘊寧再有裴敘的消息是第二天，周澤給她發了微訊。

聊天記錄再往上是她交代周澤的，無非是照顧好裴敘之類的話，儼然一個賢妻良母。

周澤給她發：【上校今天到首城。】

閒人蘊寧秒回：【不是在科拉嗎？】

周澤愣了下，明白了：【新聞播出那會兒已經要處理完事情了。】

其實是在新聞報道前就已經解決完了。

暴徒組織窩藏在科拉一個小鎮上，處理完已經是到達科拉兩天後。

當然這些話周澤不可能跟蘊寧講，蘊寧也不多說，隻問：【那你們上校回榮錦嗎？】

這次周澤回得有些慢：【不確定】

那怎麼行。

說要增進和裴敘的感情，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還怎麼增進感情？

蘊寧：【裴敘沒受傷吧？這兩天是不是又是營養劑對付的？我能去找他嗎？】

蘊寧問完這句，又切出去看自己和裴敘的聊天界麵。

她發出去的大段信息都沒什麼回複，蘊寧也不氣餒。

周澤這次回複隔得有點久，蘊寧猜他大概是去征求裴敘的意見了。

蘊寧再看微訊時，看到了周澤回道：【可以】

車裡一片安靜。

上校在後座閉目養神，除了剛剛微微直起身看了眼周澤手上微訊的聊天記錄，其餘時間他一直如此。

或許察覺到男人的倦意，他身旁那小東西也乖乖的，沒發出一點聲響。

…

蘊寧在周澤發來的時間點到了作戰中心。

周澤聯係了秘書處其他人到門前接她。

蘊寧這次輕車熟路的上了十九層，沒有等多久，蘊寧聽到了腳步聲。

先推開門的是周澤，他看到蘊寧，還是有些意外，笑著叫了聲程小姐。

裴敘在二人打招呼的間隙邁步進來。

一個月沒見，其實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頭發長了些，眉宇間能看出疲憊，身上仿佛帶了秋雨後的寒意。

然而讓蘊寧意外的是——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垂眼看著裴敘手中提著的航空箱。

裴敘他、他帶了一隻貓回來？

蘊寧看著航空箱裡那團“白色生物”，吃驚地瞪大眼。

白毛的，倒是很乾淨，隻是瘦骨嶙峋，談不上可愛，縮在籠子一角，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蘊寧不由走過去看：“哪裡來的小貓？”

裴敘現將航空箱放在低矮茶幾上，冷淡垂眼，似乎對蘊寧這樣的反應早有預料。

……

小鎮風景很好，那兩天卻硝煙彌漫。

那條街的居民已經安置到其他地方，最後的收尾清掃，裴敘聽到了貓叫聲。

很微弱，但他還是聽見了。

壓著步子，刻意避開花圃裡的草葉，帶著濕氣的草叢裡，果然是有一隻小貓。

身上沾了不少泥，臟兮兮的不成樣子，但還能看出這本是一隻白毛小貓，隻是十分孱弱。

小白貓在草叢裡縮著身子，背拱了起來，因為太瘦，它這樣窩起來看著隻有小小一團。

有人見他立在這裡，以為有什麼異常，忙過來問，看到這麼一隻小貓，愣了一愣，又趕忙招手叫醫療隊的人來。

裴敘由著他去了，醫療隊人員小心翼翼將小貓抱起，女生見小貓可憐，不由道：“也不知是流浪貓還是寵物，傷治好了的話送給當地的保護組織吧。”

小貓若有所覺，隻是很可憐的抖著，眼睛睜得很大，仰頭看著裴敘，像是在求救。

裴敘垂頭看著，想到了什麼。

……

裴敘並沒有多說，隻說是隻流浪貓，受傷後被他帶回來了。

周澤在一旁附和：“是，等養好些還要給它找個主人。”

蘊寧看著旁邊裴敘的表情，聽完周澤的話，心裡浮上了一個不能再大膽的念頭。

“那個。”蘊寧聲音不大，帶了些小心翼翼：“……不然就交給我養？”

周澤聽罷，嘴角微彎，是一個溫和的笑。

蘊寧養，自然是會養在她現居的榮錦，上校怎麼會同意。

他偏頭去看上校，等著這位裴上校出言回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敘沒說同意不同意，隻抬眼看向蘊寧。

見蘊寧興味盎然，伸手要逗貓，裴敘才陡然出聲：“手離遠點。”

微沉的語調，比平時稍快的語速，還帶了些警告的意味，蘊寧忙撤回手，跟個被教官訓的新兵似的看著裴敘。

周澤一怔，忙道：“回來得急，醫療隊一時沒有寵物疫苗，您小心彆被抓到。”

原來是這樣。

蘊寧鬆口氣，聽話的沒再伸手碰，隻是看著眼前的小貓，覺得越看越可愛，又看裴敘，語氣不免沾了央求的意味：“讓我養吧，我在家也怪無聊的。”

大概知道裴敘會拒絕，畢竟他極度潔癖，就喜歡家裡冷冰冰的沒什麼人味，蘊寧繼續加碼：“我會好好養，每天清理，貓毛鏟屎這都不是問題。”

而周澤在一旁聽著，表情從剛才裴敘出聲警告蘊寧開始就有些愣。

兩分鐘前，他覺得上校不可能同意。

哪怕蘊寧再三保證，周澤還是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可剛剛看到裴敘的反應，周澤意識到，自己大概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

果然，立在桌前的男人垂眼看著這一貓一人，並沒有沉默很久，平淡乾脆道：“可以。”

周澤看著上校的神情，隻覺得“果然如此”。

反倒蘊寧是最意外的，她不可置信的揚了揚眉，表情很鮮活：“真的？！”

蘊寧這下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伸手想摸，想到剛剛裴敘的警告，又堪堪止住，隻好隔空逗小貓：“那你以後就要跟著我住了，放心，保管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又仰頭找裴敘確認：“養在我們家，養在榮錦？”

裴敘看著她，沒答。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蘊寧就差跪謝了：“裴……老公，你對我真好！！！！”

裴敘並不接這馬屁，微屈指節，敲了兩下桌子。

蘊寧現在完全能解讀裴敘這些行為，做了個拉住嘴巴的動作，又轉頭逗小貓去了。

“桌上是我做的點心，你們兩個嘗嘗。”她示意道。

周澤一進來就看到了，就等著蘊寧開口，聽她這麼說，看看桌後的裴敘。

蘊寧笑了，不由開口催促裴敘，上校似乎是嗯了一聲，但人依舊沒動。

小貓這邊又發出微弱的叫聲，蘊寧不再勸了，忙蹲下看。

已經降溫，她今天穿了件彩色的針織毛衣，倒是不嫌冷，搭了件即膝裙子，還難得紮起頭發梳了個有些鬆垮的馬尾。

現在蹲在那裡，嘴裡不知嘰裡咕嚕的說些什麼，專心致誌的逗貓。

裴敘垂眸看著這一人一貓。

“程蘊寧。”

“嗯？”

“給這貓取個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