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當當的會議室鴉雀無聲,強大的低氣壓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血紅的小紅點在左側的細胞圖片上畫了個圈,鏡片寒芒一閃,許冠清掃視全場,竟沒一個人敢抬頭跟他對視。
“這麼低級的錯誤,怎麼會出現?”紅點消失,激光筆重重敲在桌麵,許冠清譏諷,“你們的智商都還給父母了嗎?”
汪露坐在許冠清下首,往褲子上抹掌心第五次溢出的汗。
她寧願泡在實驗室裡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也不想麵對發火的許冠清啊!
老天奶,有沒有人能救救她!
拉長的沉默無休無止,沉悶的一聲嗡打入每個人的心。
汪露抓緊膝蓋。
完了,誰手機沒靜音啊?
她頭都不敢抬,餘光瞥到許冠清抬起了手。
完了,要罵人了!
翻過桌上的手機。
已經開始替可憐同事默哀的汪露:“?”
她偷偷抬眼,許冠清盯著屏幕看了兩秒,將手機塞進兜裡。
然後站了起來,脫下身上的白大褂。
“今天就這樣,我希望明天的辦公桌上,能出現你們每個人的反思。”
門鎖扣上,駭人的氣壓團飛出門外。
“我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被許老師開了。”胳膊被身側的同事拽住,汪露回過神來接上:“是啊,是,太嚇人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菩薩,我真要燒香拜拜她。”
楚菩薩不知道自己隔空吃了十幾柱香,她雙手叉腰,梗著脖子喊:“你到底讓不讓開?”
齊姓攔路虎擋在她和電梯門之間,眼睛裡的濃霧都快結出陰沉的水,嘴角還撐起假惺惺的弧度:“先去吃飯。”
楚茉離被氣瘋隻差一步:“你是聾嗎?我說我要出門吃,你還叫我吃什麼飯?”
齊司禹動都不動:“你要去哪吃?跟誰吃?”
楚茉伸手推他:“不跟誰吃,我自己吃。”
齊司禹堅如磐石:“自己吃飯,需要換這身衣服嗎?”
“這衣服怎麼了?”楚茉立馬頂回去。
【黑絲、短裙、露肩裝,確實沒怎麼】
“茉茉,聽話。”齊司禹抓住楚茉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外麵天黑了,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我是三歲小孩嗎?要你操什麼心?放手!”
齊司禹一隻手攥在她的兩條手腕,假惺惺的微笑繃到水平線:“楚茉,我想提醒你一句,我們目前是情侶關係。”
“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我們是假的。”楚茉掙脫不了,乾脆停下來,“就算是真的,我要穿成什麼樣,見什麼人,都輪不到你管。”
手腕上施加的力度越來越重,仿佛要將手指壓進她的皮肉裡。齊司禹一手禁錮她,另一隻手壓住她的腰,牢牢鎖住懷裡的楚茉。
“茉茉,我不管你,”冰涼的大手箍住纖腰,像是一條靈活的蛇尾,滾燙的氣息吐在脖頸,示弱的語氣和鎖住她的手毫不匹配,“隻要你告訴我去見誰,隻要你跟我保證今晚還會回來,我就放你出門,好不好?”
楚茉垂下眼睫,慘白的脖頸近在眼前,那個說出學妹你誤會了的人,正緊緊抱著她,將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她麵前。
隱秘的快感激蕩在心間,甚至比聽到係統播報電量上漲更甚,楚茉放鬆身體,腦袋擱在齊司禹肩膀上:“齊司禹,我手好痛。”
耳邊的呼吸停滯一瞬,手腕上的束縛消失,移到她的腰間。
楚茉環抱齊司禹的腰,兩個人頭靠著頭,像是一對深陷愛河的真情侶。
“我跟你保證,我會回來的。”櫻紅的唇瓣一張一合,訴說這世界上最動聽的謊言,“我們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呀。”
冰冷的手漸漸發熱,齊司禹枕著她的肩膀,過了很久,才說了聲:“好。”
所以齊司禹是怎麼接過方向盤的?
楚茉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雙手交叉,手指在胳膊上打節拍。
-小萬,你真的沒有能把人打暈過去的技能嗎?
【宿主,我是精神係的,不管物理】
-我管。
【!沒事的,宿主,你都報了彆的地址了】
-哪裡沒事了!你看看他這個樣子,等下會乖乖回去嗎?
手機提示音打斷指尖的彈奏,楚茉劃開手機。
許冠清:我已經到了。
楚茉:你先點菜吧,我在路上,馬上到。
許冠清:沒事,等你。
齊司禹瞥了眼微笑的楚茉,捏緊手裡的方向盤。
車子停在一家私房菜門口,楚茉翻下遮光板,借著上頭的鏡子抿開口紅。
“茉茉。”
“嗯?”
“把外套穿上。”
楚茉收起口紅,拎起被丟進懷裡的外套,沉默片刻:“這是你的外套吧?”
隻穿了件襯衫坐在駕駛位上的齊司禹:“嗯哼。”
“......不穿。”
楚茉甩開外套,去推車門。
沒推開。
她又按兩下,轉頭去看駕駛座上的開關。
門鎖那欄,果不其然亮著燈。
齊司禹抖開外套,抓住楚茉的一條胳膊往裡塞。
懷裡的小貓氣鼓鼓的,卻乖乖抬起手臂。
齊司禹拉著她的手,長長的睫毛委屈巴巴地下垂:“茉茉,我也沒吃飯。”
“沒吃自己回去吃。”
幽香抽離,齊司禹朝車窗外望去,略大的外套像件風衣,正好蓋到楚茉的大腿根,卻遮不住兩條又細又長的腿。他目送楚茉走上台階,消失在私房菜館的門後。
楚茉謝絕領路的服務員,拐出私房菜館的後門,一頭鑽進街對麵的西餐廳。
【乾淨利落的甩尾】
那當然,這裡可是她的禦用約會地,熟得很。
楚茉將脫下來的外套丟給侍應生,端出迷人的微笑:“不好意思,許老師,讓你久等了。”
許冠清抬眼,先撞進一片雪白的肌膚。
線條流暢的鎖骨,幾縷發絲欲遮不遮,烏黑的秀發反倒襯托出白嫩的肌膚。
許冠清端起水杯,忙忙喝了一口,壓下心間的燥熱。
楚茉接過侍應生遞上的菜單:“許老師,點菜了嗎?我遲到了,這頓我請吧?”
許冠清搖頭:“我請。”
“彆跟我客氣。”楚茉問了許冠清的忌口,將菜單交還給侍應生。
“聽說許老師去美國留過學,不知道國內的西餐廳合不合你的口味。”
許冠清低著頭,儘量不去看那抹勾人心魄的白:“都一樣。”
楚茉撩開胸前的頭發:“許老師,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爽約的。”
“嗯,”許冠清喉結微動,“我看到了,你摔倒了。”
“所以你就原諒我吧,好不好?”
楚茉雙手合十,一雙剪水眸好似清泉,直勾勾盯著他。
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
許冠清不太自然地撇開頭:“我沒怪你。”
“那就好,我上次還給你帶了禮物呢,可惜沒能送到你手上。”
禮物?許冠清幾乎是瞬間想到那個擾他心緒的禮品袋和花。
那是送給他的禮物嗎?
他的?
許冠清久久不搭話,楚茉慢條斯理地吃沙拉,在心裡跟係統吐槽。
-你說許冠清在想什麼,怎麼一點波瀾都沒有?
【當前電量10%,距離解鎖讀心術還差50%】
-誰問你了?
【^^】
“我以為那是你要送給紀千星的。”
對麵冷不丁插來一句,楚茉一口菜葉子叼在嘴裡忘了嚼:“啥?”
“紀千星,那天扶著你走的。”許冠清摩挲著玻璃杯壁,“你們看起來挺熟的。”
楚茉咽下嘴裡的菜,毫不猶豫地說:“我不認識他,那天就是被他粉絲推倒了,他心裡過不去,拜托他經紀人送我去醫院而已。”
“哦。”許冠清喝了口冰水,“是這樣。”
【許老師好敏銳,居然猜到了真相】
楚茉擦擦嘴。
-什麼真相?我說的才是真相。
【……紀小星要傷心了】
這一頓飯,楚茉故意隻字不提合作的事,許冠清的話匣子也漸漸打開,也算賓主儘歡。侍應生捧著賬單過來,許冠清夾出銀行卡:“我來。”
-小萬!準備!
【得嘞】
楚茉一個蓋帽,把許冠清的銀行卡反塞回他手裡,順道握住了他的手。
“許老師,說好要給你賠罪的,快把卡收回去。”
肌膚相觸的感覺十分陌生,許冠清一時呆住,忘了抽出手。
眼尾上挑的弧度仿佛戳入心頭的吳鉤,直到手背上的溫熱消散,許冠清才想起來放鬆聳起的肩膀。
楚茉接過自己的卡,提起座位上的包:“走吧,許老師。”
許冠清腦子一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好細,比想象中的還細。
一隻手圈起綽綽有餘。
楚茉也不掙脫,撒嬌似得晃了晃:“怎麼了?”
許冠清囁嚅著,乾巴巴地重複:“我請。”
“你請,你請。”楚茉笑道,“下次給你請,行不行?”
下次。
許冠清望著嬌花似的笑靨,點了點頭。
許冠清沒鬆手,楚茉也沒喊鬆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餐館門口,身側突然插進來一件灰色的外套。
“小姐,您的衣服。”
許冠清低頭,黑色的西裝外套,看上去價格不菲的麵料。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件男款外套。
許冠清沉默地盯著這件外套,鬆開了手。
哪知那件外套反被楚茉托到眼前。
昏暗的燈光下,楚茉的眼睛亮得像天空中的星辰,她捧著外套,似嬌似嗔:“那天就想送你的,晚上有點冷,我套了一下,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