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五十分。

林瑞橋哼著小曲推開家門，把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都洋溢著愉悅。

秦洛聞這個總裁特助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覷，自從他來法務部給白晴晴一通數落後，連費雪也收斂了不少，不敢再借職務之便故意刁難她。

下午的時候，她繼續熟悉合同審核的流程。

沒有了討厭鬼的乾擾，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然而，這份好心情在看到支付寶裡所剩無幾的零錢時消退了幾分。她歎了口氣，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向閨蜜求救。

正當她拿起手機，準備撥通宋曉的號碼時——

【宿主大人，提醒一下，你可是林氏的千金大小姐呢，要是直白地開口借錢，那畫風可就不對啦。|窮鬼流淚.jpg】

林瑞橋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對哦，堂堂林氏千金居然要開口向宋曉借錢？以宋曉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這事怕是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

林瑞橋泄氣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整個人陷進沙發裡，開始思考其他解決方案。

但除了宋曉，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找誰幫忙。

電光火石之間，林瑞橋忽然想起大學時宋曉為了賺生活費，在一家新媒體工作室當兼職編輯，接觸了不少做雜誌繪本和插畫集的出版社。

也正是因為這份工作，宋曉在做某份商業雜誌的內容編輯和排版時，無意中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

雖然宋曉現在在律所上班，但一直和文創圈的朋友保持著聯係。而自己唯一賣出去的那幅風景插畫，還是托了宋曉的福。

想到這裡，林瑞橋一下子來了精神。

她決定編個理由，讓宋曉幫忙推銷一下自己並不存在的繪畫口碑，多接一些畫稿。

【噗，宿主大人，你是認真的嗎？靠畫畫賺錢？|內力反噬.jpg】

林瑞橋默默瞪了一眼懸垂在半空的淡藍色半透明屏幕。

係統沉吟片刻，認真地分析起來：【讓我想想啊……你適合畫那種，隻有藍天白雲的，不要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山啊、水啊、花啊、樹啊、鳥啊、建築啊什麼的都不要，就漸變藍色和白色，白雲點綴在藍天上，像棉花糖一樣蓬鬆就可以了……哦，最多再加個太陽。|眼鏡反光.jpg】

“藍天白雲？加個太陽？”林瑞橋從沙發上彈起來，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你這是要讓我去接天氣預報的插圖嗎？”

【這是，先從簡單的開始嘛，循序漸進，等你藍天白雲畫好了，再挑戰高山流水。|求生欲MAX.jpg】

“你……”林瑞橋的臉頰微微泛紅，眼中閃過一絲不服氣的光芒，“你瞧不起誰呢？我現在也是會畫人物肖像了好吧！”

話音剛落，她就想起前幾天那些畫滿了程時的稿紙。

【宿主大人指的是室友先生？可那些畫最後不是都被你扔進廢紙簍了嗎？|暗中觀察.jpg】

林瑞橋不理會係統，直接撥通了宋曉的電話。

電話接通，寒暄過後，她故作輕鬆地說：“曉曉，我最近畫技大漲，想多接點稿子驗證一下市場，你不是認識很多約稿的嘛，幫我介紹幾個唄。”

她儘量讓語氣中透著點驕傲和自戀，試圖掩蓋心虛。

“畫技大漲？上次你畫的仙人掌，我差點以為是長了刺的黃瓜。”

果然，閨蜜的吐槽雖遲必到，林瑞橋一時語塞，但還是倔強地辯解道：“哎呀，那是以前啦。我最近迷上一個超厲害的畫畫博主，他的風格特彆吸引我，我一直在模仿學習，現在覺得自己也能畫得不錯了，所以想試試看，看看是不是大家都能欣賞我的作品。”

“好吧，”宋曉勉強答應，“想接什麼類型的？”

“我最近開拓了新領域，一直在鑽研人物肖像畫，還有我主攻的風景畫，就這兩個類型。”林瑞橋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電話那頭忽然陷入了沉默。

宋曉皺著眉頭，回憶起當年那樁慘不忍睹的往事——

那會兒是大二暑假，她正躺在家裡的藤椅上吃西瓜，就收到了林瑞橋寄來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包裹裡是一條Tiffany的T係列18K玫瑰金手鏈，但當時的她根本不識貨，也還沒發現林瑞橋的身份，再加上包裝裡並沒有品牌標簽，所以她隻當是林瑞橋從淘寶上隨手淘來的。

而除了手鏈，林瑞橋還附贈了一張自製的生日賀卡，上麵寫著：“曉曉二十歲生日快樂！這可是我畫了好久的肖像，一定要好好收藏哦。”

她滿懷期待地打開賀卡。

卻發現那個據說是“她”的人物，簡直就是一場視覺災難。

當宋曉正忍俊不禁地欣賞著那幅鬼畜作品時，她爸剛好下班回來，順手拿起賀卡看了一眼。

“咦？這不是咱們單位門衛李老頭嗎？”她爸一臉困惑，“怎麼畫在你的賀卡上了？”

宋曉一臉尷尬，隻能在感謝的微信裡強撐著說了句：“挺、挺有創意的，就是我突然感覺我的三魂七魄都不乾淨了。”

便是這句話讓林瑞橋及時止損，轉頭投入了風景畫的懷抱。

短暫的沉默，讓林瑞橋似乎也想起了這段往事，她急切地辯解道：“這次真的不一樣了，我鑽研了好久，現在的畫風完全變了，更細膩了。”

宋曉爆發出一陣哭笑不得的笑聲：“那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我儘量幫你問問，就這樣吧，我要去跟我男朋友約會了。”

“先彆掛！”林瑞橋的聲音突然急切起來，“這兩個類型，我分彆都有點要求，你幫我按這個方向去問。”

“可以，說來聽聽。”

林瑞橋清了清嗓子，語速飛快地開始了她的藝術宣言：“是這樣的，關於風景畫，我不想接任何需要用到透視的畫。一點透視、兩點透視、三點透視，統統不接！”

“還有，我拒絕一切需要表現光影的畫，什麼明暗對比、色彩冷暖變化，都太複雜了。”

“哦對了，還有構圖！我不想考慮什麼黃金分割、三角構圖、對角線構圖之類的，太傷腦筋了。”

“總之，我隻畫那種……平鋪直敘的、沒有層次的。”

宋曉的表情從最初的認真傾聽到逐漸凝固。

她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等等，你讓我捋捋……不要透視、不要光影、不要構圖……”

“你是要驗證市場還是拒絕市場？要不你乾脆直接畫個點得了，而且，你這跟‘畫技大漲’有什麼關係？”她的語氣裡充滿難以置信。

【宿主大人，你這樣畫，市場會直接把你‘驗證’出局吧。|捂臉.jpg】

“哎呀，這就是藝術，”林瑞橋有些尷尬，但還是強撐著說，“這叫突破常規，現在市場就需要這種……獨特的風格，我這是引領潮流。”

“引領潮流？我看你是引領潮流走向滅亡。”宋曉毫不客氣地吐槽。

話筒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林瑞橋在不安地調整坐姿。

“可是，我真的想試試嘛……”她的聲音軟了下來，還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宋曉歎了口氣，語氣也不自覺地放緩：“行吧行吧，那人物肖像畫你有啥要求？”

“人物肖像嘛……”林瑞橋深吸一口氣，聲音突然變得慷慨激昂，“要那種超現實主義風格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種構圖充滿象征色彩，體現夢境或潛意識的，允許五官適當變形或者誇張一點，專注人物的神韻，介於具象和抽象之間，似像非像但能引人無限遐想的那種……”

話還沒說完，她又連忙補充道：“還有還有，構圖一定要有留白，留白麵積越多越好，能允許筆觸稍微粗獷一點，隨意一點，體現出一種……不經意的朦朧美。”

“超現實主義？似像非像？朦朧美？”宋曉眉毛挑了起來，嘴角瘋狂抽搐，“你這藝術造詣真是……高深莫測，我讀書少，您彆騙我，說人話，你到底想畫什麼？”

林瑞橋繼續打藝術幌子，一本正經地解釋：“就是那種……你看上去像人，但仔細一看又不像人，但又能看出是哪個人的那種高級感，你懂嗎？”

【高級感？我怎麼感覺是……詭異感？|痛苦麵具.jpg】係統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種風格的畫，說白了就是四不像，”宋曉在化妝鏡前塗上最後一層口紅，聲音裡滿是無奈，“誰會買這種東西啊？”

“可是……我真的覺得這種畫法很酷嘛。”林瑞橋的聲音又軟了下來。

“酷？我覺得很恐怖！”宋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崩潰，“大小姐，求你了，放過我吧！我寧願給你打錢，也不想給你找能接受這些奇葩要求的約稿人。”

好家夥。

說了半天，隻有這句話是說在了林瑞橋的心趴上。

她兩眼放光，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好啊，那你給我打錢吧！”

宋曉一愣，懊惱地拍了下腦門：“大小姐，你贏了，我忙完就去幫你找能欣賞你獨特藝術風格的冤大頭。”

話落，林瑞橋開心得在沙發上扭成麻花。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找不到你可彆怪我。”

“當然當然，就知道曉曉最好了，約會快樂喲。”林瑞橋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甜膩。

聽完全程，係統已無力吐槽。

【宿主大人，我建議你，還是先練習一下基本功吧，彆到時候，稿子沒接到，反而先成了藝術界的笑柄。|發表感言.jpg】

“切，我是有天賦的好不好。”林瑞橋吹胡子瞪眼似的和係統抬杠。

“這個世界上，總有能欣賞我這種前衛藝術風格的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