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持續了一夜,道路空無一人。柏油公路上是路燈映射的金色光芒,隻有零星幾輛打著燈的汽車穿過。
保姆車上,王建坐在後座,他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裴適,你知道嗎?今天的盛典活動太成功了!我們的官宣簡直是爆炸性新聞,現在整個娛樂圈都在議論我們的電影大餅!”
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輝煌。
裴適坐在他對麵,神情冷漠,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波瀾。身上還穿著晚會那套絲絨西裝,內搭一件簡約的黑色高領毛衣,襯托出他那與生俱來的高冷氣質。
他的目光透過車窗,凝視著道路兩旁的大廈,上麵的大屏正輪番播放著他的電影剪輯以及以前的獲獎畫麵,這是今晚後援會為他做的應援。
“裴適,你聽到我說話了嗎?這可是我們職業生涯的轉折點啊!”
王建繼續說道,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希望得到裴適的回應。
“這可是戴森華啊,這將是我們走向國際的跳板。許總,對,許總真是太厲害了,她的關係,她的運作,她的掌控,我太崇拜她了。”
裴適終於轉過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玩味。“王建,你總是這麼容易激動。”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因為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與許知微的計劃。
時代的潮流奔騰而去,無論曾經多麼星光璀璨,終有一天,會化作未來世界的塵埃。
精彩的電影是藝術,但不是所有的藝術都會不朽。保存得再好的膠片也會破損,數字影像總有一天會被遺忘在互聯網的一角。
傳奇如卓彆林,他的光輝才閃耀堪堪百年。如今提到他,大多數人會想起頭戴禮帽,留有一小撮胡子的黑白人物影像,但是提及他的作品,他的角色,除了電影從業人員,又有多少人能夠記得。
小說,詩歌,繪畫,樂曲,雕塑,壁畫······
所有的這些隻有落於紙張,落於實處才能不朽。
宇宙之大,人類渺小如蜉蝣。時間的鐮刀,收割所有的宏偉事跡。世間萬物從無開始,也將從無結束。
但隻要人類存在,曆史就會被記錄。誠然,一個時代大多數事件,人物會被遺忘,但曆史會偏愛每一場變革,每一個變革中的傑作,每一位推動變革的人,所有的這些,都將成為不朽。
就像曆史記住了文藝複興,達芬奇,米開朗基羅,美第奇家族等等因此不朽。。。。
成為不朽,是裴適的野心,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渴望被人記住,長久地記住。
作為演員,能夠擁有兩個代表角色,何其有幸。但於裴適而言,遠遠不夠。總有一天,人們會忘記他的電影,他的角色,甚至他這個人。
他要將他的名字與文字綁定起來。文字可以成為不朽,他希望未來的千百年,隻要還有人記錄曆史,那麼提到這部作品,就能想起他的名字。
縱觀整個電影史,不過百餘年。很少有人有這樣的野心,更沒有人會付出實踐。
未來,沒有人有能力定義未來。
但裴適就要做這第一人。
“當今世界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半年前,裴適偶然讀到戴森華的得意之作,他於變局中看到了他的機遇,他可以預見,這部作品,將會在變局中成為不朽。而他,要與這部作品緊緊的綁定起來。
裴適聯係了許知微,其實自從許知微卸任他的經紀人,專注於柏林資產的事物之後,他們就鮮少聯係。
那天的通話長達三個小時,中間有爭吵,有勸說,有挽留。但最後,是電話那頭敗下陣來。
兒時,是姐姐將弟弟護在身後,長大了,是弟弟守護姐姐,那麼在人生的最後一程,將由姐姐護送弟弟。
由許知微從中斡旋,柏林資本領投,月微影視出品的戴森華《春光燦爛》同名改編電影,曆時半年,終於立項。
有關電影立項的所有流程全部保密進行,甚至直接越過了裴適的現經紀人王建。所以,V視頻盛典的官宣,猶如一枚炸彈,在娛樂圈炸出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王建終於領會過來今晚發生的一切,不止是許總的手筆,也有自家藝人的助推。
“今晚是我們新的開始。” 王建記得今晚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掌聲,每一個閃光燈,他記得清清楚楚,他的職業生涯將從今晚開始迎來高光。
“阿適,你看那些記者,那些閃光燈,他們的焦點都是你。我有預感,這部電影過後,你將成為新的傳奇。”
裴適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他的氣質,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適應著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卻又始終保持著距離。
車內陷入了沉默,王建看著裴適,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既是裴適的經紀人,也是他的朋友。
他知道裴適的野心和才華,也知道裴適的冷漠和疏離。
他不禁在心中默念,裴適,你到底想要什麼?但這個問題,他知道,隻有裴適自己能回答。
然而,從車後窗透過的閃光燈打破了這份寧靜。
“不好,有狗仔跟車。”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明明已經提早走了。”王建眉頭緊鎖,裴適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忽然,王建的手機響起,一條緊急消息讓他再也無法鎮定。
“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王建緊張地說,他調出手機的直播畫麵遞給裴適。
轟隆隆的摩托聲從手機裡發出,還伴隨著狗仔尖銳瘋狂的叫聲。
“家人們,我們正在跟蹤裴適。想知道他為什麼能拿戴森華的大餅嗎?想知道他和他經紀人究竟什麼關係嗎?都跟我一鍵三連走起來。馬上就能追上他們的車了,到時候我幫他家問問。”
裴適臉色冷得如同冰窖,周身是他從未有過的肅殺之氣,他緊抿雙唇,雙手搭在膝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各家集體湧入直播,彈幕不停滾動。
【快跟上,這次絕對不能放過他。】
【博主吾輩楷模,問了我們不敢問的】
【說他們兩個清清白白,誰信啊。】
【博主,快點,追上了,再給你刷10個嘉年華。】
一些理中客和裴適的粉絲也在勸導他們,追車危險,可能會出車禍。也有幫裴適澄清的。
可是這些話語,就像是興奮劑,非但沒有給直播間降溫,反倒讓彈幕愈演愈烈。
【他停下來,好好回答問題,不就不會出事了嗎?】
【就是,他要是真的清白,就該立馬停車,回應記者的問題。】
【博主上,快點開,我們嘉年華走起。】
直播特效在屏幕中炸開,揭示著一場狂歡的開始。
“我這就給V視頻那邊打電話,看看能不能封禁直播間。”王建極力控製住自己正在發抖的雙手,撥出電話。
直播終於黑屏,賬號也因為違反社區規定被永久禁言。雖然狗仔那邊仍在不遺餘力地開著新的直播,但有傅硯時親自坐鎮,任何從這條路發出的直播都會立刻封禁。
王建總算鬆了口氣,但車內誰也不敢放鬆下來。
司機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緊握方向盤,全神貫注地應對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追逐戰”。
車窗外,閃光燈此起彼伏,狗仔們騎著摩托,踩著油門,緊咬不放。
他們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名利,財富就在眼前,他們如同蛆蟲一般,圍住垂涎已久的獵物。
“後麵的車怎麼越來越多了。”
直播間雖然封禁了,但裴適的地點早隨著直播間暴露無遺。越來越多的狗仔和私生加入了追逐。
突然司機猛打方向盤,王建和裴適一時躲閃不及,撞向前座。是後麵追逐的車輛發生車禍,影響到了前車的他們。
而後,司機猛踩油門,保姆車在濕滑的馬路上劃出一道道水花,速度的提升讓車內的氣氛更加緊張。
車內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每一次車輪與地麵的摩擦,每一次急轉彎帶來的離心力。
這樣下去不行。
“報警,讓警察出麵。”裴適的聲音在車內回響,如同定海神針般,定住了每個人的心神。
“好”
“警察那邊已經出麵,準備設卡攔住狗仔,但是突發事件,需要時間準備。我馬上給許總打電話,看看她能不能幫我們。”
“不行。”裴適這句話終於帶著一點慌忙的情緒。
“都這時候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太晚了,她的身體經不住折騰。直接打給謝鉦。”
就在王建撥出電話之時,突然,一輛轎車試圖從側邊超車,它的速度極快,幾乎要與保姆車並駕齊驅。
司機緊急避讓,但路麵的濕滑讓車輛失去了控製。保姆車在馬路上劃出一道危險的弧線,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小心!”裴適大喊,他本能地伸手去保護王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保姆車在劇烈的搖晃中撞向了路邊的護欄。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震耳欲聾。車內,裴適的頭部重重地撞在車窗上,鮮血順著臉頰滑落。司機也受了重傷,癱坐在駕駛座上動彈不得。
車外,狗仔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車禍嚇得目瞪口呆,他們紛紛停下,圍了上來。閃光燈再次亮起,但這次,卻不是為了捕捉明星的緋聞,而是為了記錄下這場驚心動魄的車禍現場。
這時,四周警笛聲響起,所有狗仔,無一例外,拔出相機的記憶卡,扔下自己賴以生存的相機,四處逃竄。
裴適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諷刺極了。他想笑,但腹部卻傳來尖銳的疼痛。他的身體被座椅卡住動彈不得,腹部被玻璃刺穿,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不過沒關係,他本就沒有多想活。
隻是當他想到一個人時,他還是覺得遺憾。這次,她又要失去一個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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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安是被碰撞聲吵醒的。
她爬上吧台,用貓爪掰開窗戶把手,爬到外麵窗沿,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將窗戶沿上。
道路中央,大雨讓所有景象變得模糊。儀安目之所及,是一個車禍現場。
警燈閃爍,紅藍交替。
警察,消防,醫護各自忙碌,無暇顧及儀安這隻貓。
有記者正在事故現場做突發報道。
“······我現在正在城南光華大道上,剛剛這裡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涉及一輛保姆車,一兩轎車和數輛摩托車。事故現場我們可以看到保姆車和轎車撞向圍欄,嚴重變形,車窗玻璃破碎,散落一地。
保姆車內的司機已經被救出,醫護人員正對其進行救治。車內還有兩名乘客,據悉兩名乘客是演員裴適和其經紀人。汽車被嚴重擠壓,救援人員正在使用液壓擴張器試圖打開車門,救出被困的人員。
目前傷亡尚不明確。摩托車駕駛人員已被警方扣留,轎車司機當場身亡,保姆車內還有兩名人員被困。
事故原因,據初步了解,是由於後方車輛惡意追逐前方保姆車,加上路麵濕滑,導致車輛失控。”
儀安走到保姆車旁了解情況。
兩個傷員。一位中年男子,腿部被座椅卡住,目前陷入昏迷。
儀安走近,探查那人鼻息,情況良好,為傷及要害。
而另一位年輕男子,麵部血液和雨水混合,儀安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他腹部流血,傷及要害,氣息微弱,恐怕···
年紀輕輕,突遭橫禍。儀安覺得惋惜。貓爪子按住他腹部的傷口渡了一絲靈氣過去。
但願能有用,再多的她也給不了了。
正當儀安準備離開時,天降驚雷,打在儀安麵前,她嚇得直縮起她的貓爪子,向後退了幾步。
之後心有餘悸地換了一個方向離開。忽然,又是一道驚雷,衝她襲來。
儀安覺得不妙。周圍的人對這雷電竟毫無知覺,宛如沒看見一般。
合著這天雷就衝著她來的是吧。
“哦滴老天爺呀,莫非你認為我救得了他嗎?”
“天道在上,你太高看我啦。”
儀安心裡百轉千回,但無奈隻能回到裴適身旁。又給他渡了一口靈力。
“真沒有了,兄台你快醒醒。”
這點靈力對於裴適的傷勢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儀安察覺到裴適的氣息越來越弱,快要探查不到。急得用貓爪子直拍他的臉,
“兄台,堅持住呀,你不能睡呀。”
是不是太冷了才沒有脈搏,儀安將它的貓身窩在裴適胸口,一點點地溫暖他的身體。
終於,儀安聽見頭頂傳來微弱的聲音“小貓,還好有你陪我。”
儀安一喜,抬頭看見裴適已經睜開他的雙眼,
“好漂亮的眼睛” 縱使她儀安居士閱男無數,也不得感歎。
裴適努力抬手,想摸摸儀安的頭,可怎麼也抬不起來。儀安見狀,湊著身子,用貓頭蹭著他的下巴。他們人類都喜歡這樣。
可是沒等儀安反應,裴適又閉上了眼睛,脈搏靜止,氣息全無。
命數已儘,再要施救就是有違天道了。可是不救,就是順從天道嗎?
儀安凝望著天。選擇權在她手上,但是她想知道天道的選擇。
為什麼獨獨她穿越結界就遇神仙打架,為什麼獨獨這次不能使用淨化口訣,為什麼就那麼準的落在C市,為什麼獨獨要救他。
一切就像一盤棋,而她是棋子。
儀安討厭這種感覺,但是她可以肯定,她的塵緣與這個人有關。
罷了。看來隻能動用此法了。
青丘狐族秘術,斷尾續靈。當年她曆八重天劫,靈根截斷,性命危在旦夕,雲璟用此法,舍下一條狐尾為她續靈。
她雖是神貓之軀,但青丘狐族乃是上古神獸,因此她本不能使用此法。但雲璟乃青丘少主,千年來才降臨一隻的九尾神狐,儀安得雲璟真傳,體內又有雲璟的尾靈,自然使得。
儀安將體內所有靈力彙聚丹田,擯棄凝神,默念口訣。元神金光顯現,赫然是隻九尾神貓。儀安不做他想,將貓尾彙聚的元神之力儘數吸收,有以身體為媒介,將靈力傳給裴適。
裴適的脈搏終於再次跳動,氣息也得到恢複。
但是儀安的狀態並不好。上古神族的秘術,神力太盛,她的貓軀難以負擔,她感覺自己在被一股神力撕扯。
原來斷尾之痛竟是如此,儀安無力再支撐軀體,躺在裴適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