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尾巴骨摔到了洞裡,她聽見腦漿子因為疼痛而瘋狂翻滾的動靜……
流冰海一陣眩暈,旁邊躺著的張木哼哼唧唧。
姐弟倆像突然掉入了一個地下世界一樣。
地洞不深,兩三米而已,泥土鬆軟,應該是最近新挖的,時間不是太久。
正常也許可以爬出去,但洞口的泥土特彆鬆,根本扒不住,吃不住勁。
兩個人緩了一會兒,張木問:“姐姐,這是哪裡啊……”
地下都是臭泥土,味道囂張,熏的他喘不過氣。
流冰海覺得,這味道好像特意被“打造”過,她抓了一把附近的土,借著外麵一點光放到眼前瞧了瞧。
嗬嗬,馬屎...
也可能還混著雞屎狗屎鴨屎什麼的……
她把屎土扔回地麵,心裡想著該怎麼爬出去。
係統提示音突然響了。
原主上一世也是這樣掉到大坑裡,摔傷了尾巴骨,由於她發生了和原主一樣的喪氣事,她被扣掉一分。
流冰海抹了一把被熏臭的臉,扯扯嘴角心裡冷哼一聲。
該死……
她抬頭看了一眼洞口,心裡低聲問:
“那我剛剛還積了好幾分呢?不能相抵嗎?”
係統沉默了半天:“積分是積分,扣分是扣分。三天之內你隻能積分,不能扣分。”
流冰海......
真特麼雞賊。
“三天之後,你的任務之旅正式開始,那時積分有增有減,可以互抵,現在不行。現在還是你的考察期,犯錯就是犯錯。”
太特麼賤了......
如果她有全部記憶,她就會知道這裡埋著一個坑,就可以不走這條路了。
果然,如果沒有記憶的外掛,再牛X的人也避免不了重蹈覆轍。
他爺爺的......
係統好像聽到了她的罵街,再次出現提示音:“負麵情緒是原主一生喪氣值的重要來源,你要是再罵街,就會繼續增加喪氣值,繼續被扣分。”
流冰海本來準備靜下心來研究一下這個洞了,聽到它這麼說,突然來了脾氣,尾巴骨還疼著,忽然就風一樣站了起來。
這係統在扯淡,她是人,是人就有情緒,誰他媽還沒點兒負麵情緒了。
作為一個苦逼,最不缺的就是負麵情緒,穿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還不讓罵個街了。
反正也被扣分了,流冰海索性坐到地上,徹底釋放了一下自我......
她本來就是個烈性子,這會兒罵起係統如行雲流水,酣暢漓淋。
我是一個人,難道還不能罵個臟話釋放一下壓力嗎,靠虛偽裝逼就能獲得幸福?憋在肚子裡的壞心情豈不是會變成魔鬼吞噬掉我的肝功能,你們係統裡的哪個任務主是全程都靠微笑營銷世界的,你先給我看一下樣臉。
係統好像被她罵暈了。
然後竟然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過了一會兒,係統淡淡的說:“好吧,作為流冰海,你罵吧。但作為張琴,你還是要繼續穩定情緒,消減她的喪氣值,這是你的任務。”
流冰海聞言卷了個白眼兒,又發泄了好一頓。
係統第一次被宿主指著鼻子罵,有點兒淩亂,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見她罵夠了,係統再次提示:“你現在已被扣掉一分了,被記過一次,你還有三次機會。”
“哦不對,是兩次!”係統糾正。
流冰海坐在地上整理情緒。
“今天才是第一天。”係統很認真的說:“三天之內被記過三次,你將回到原來的世界。”
是那種像新聞聯播一樣的沉穩聲音,混厚的,有金屬質感的,像夾雜著濃厚可可味道的聲音。
“知道了,彆嘰歪了!”流冰海又罵了一句。
係統半天沒說話,契約裡沒有任務者罵大街可以被扣分的規矩。
係統忍氣吞聲。
“我問你,如果我解決了現在的喪氣事,還能把記的過消掉嗎?”
係統答:“不能。”
“滾吧!”
係統滾了。
......
半小時後,天開始擦黑了,姐弟倆還坐在地洞裡,剛剛張木試圖用“大喊大叫”來呼救了半天,但這村子人家少了可憐,荒郊野地的,根本沒人聽到。
張木急的要命,但他納悶兒,姐姐咋一點都不著急的跡象呢。
流冰海正慵懶的癱在地上,不急不惱的,好像都快睡著了。
“姐姐?姐姐!”張木叫了一聲。
流冰海正靠著馬屎打瞌睡,她想通了,反正出去了係統也不把扣掉的分還給她,索性就在這裡待著吧……待到三天之後再出去,她就有了全部記憶。
反正在這裡待著挺安全,在這兒睡上三天肯定不會因為犯錯被扣分……豈不是挺好?
於是她乾脆把心一橫,直接靠著地洞睡大覺了,甚至覺得這是哪個神仙給她挖的地洞啊,還挺給力。
她美美的在地上癱著,可是張木不乾了。
他餓了,他納悶姐姐在這兒傻樂啥呢。
小男孩的手在她前麵搖啊搖,“姐姐姐姐,你不餓啊。”
流冰海雙臂繞頸,閉目養神,聞著這馬屎答的淡定自若,“餓。”
張木:“那你不想辦法出去。”
流冰海心想,相比較餓,我更怕被扣分……
跟扣分相比,這些馬屎都變得不那麼難以忍耐了,軟乎乎的,靠著也挺舒服……
流冰海覺得自己太無恥了。
有句話叫“分兒、分兒、學生的命根兒......”
到了哪裡都一樣。
流冰海安慰張木:“彆急,先保持體力,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張木覺得也有道理,“那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啊?”
流冰海不假思索:“三天!”
“啊?!”男孩大叫,“為什麼?”
呃......
流冰海立起身子,仔細分析了一下,認為理由有三。
第一,她三天之內可能會被繼續扣分,不出去挺安全。
第二,她仔細感受了一下,現在的屁股可能已經腫了,誰知道出去以後,坐個板凳疼一下、睡個木板床疼一下的,算不算給原主增加喪氣值,會不會被雞賊係統扣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隱隱覺得,安安靜靜的等,才有可能等來轉機。
曆史上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比如那個誰,還有那個誰,雖然一時想不起來名字,但一定有很多,都是越掙紮越無力,靜觀其變後才有了好的結果。
她講這個道理給張木聽。
“所以,等!”流冰海說。
張木聽的半懂不懂,但既然姐姐說等,那就等吧,反正姐姐是在這裡唯一對自己好的人。
雖然姐姐脾氣臭的可以,但是對他一直疼愛,每次有人追著他喊“罪犯龜兒子”的時候,她就會拾起腳邊所有的東西砸向那群人。
又暴力,又可愛。
他想起往事忍不住眼眶有些濕潤。
不過今天,他覺得姐姐有點不一樣了……
如果平時發生了現在這樣的事,她肯定氣的在洞裡罵起來了,還會一直哭,會一直哭到沒有力氣為止。
而且哭著哭著,就會罵爹,就會罵娘,還會抱怨奶奶,直到累壞了抱著他睡過去。
可是現在她不氣也不哭,跟沒事兒人似的。
張木覺得怪怪的,忍不住有點擔心,“姐姐,你沒事吧?”
流冰海還在閉目養神,“嗯?什麼事?”
張木說:“我們掉到這麼個破地方,你怎麼都不氣不哭?你..……你沒生病吧。”
說完一隻小手伸過來往她腦門上貼了貼。
流冰海被逗笑了,“那我應該什麼樣?”
張木說,“你以前會哭,哭完會罵爹罵娘罵奶奶,說都是他們害的。”
流冰海聽後睜開眼睛,看著張木單純無害的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布滿疑惑,正巴巴的盯著她看。
她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於是靠著洞壁問張木。
“小木,你恨爹娘嗎?”
張木聞言一愣。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姐姐以前總是說爹娘不好,奶奶也不好,那他覺得,他應該是恨的吧。
於是糊裡糊塗的點點頭。
流冰海摸摸他的臉,說,“不必恨他們。”
她不覺得應該像白蓮花一樣,說什麼“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原主心裡委屈,未曾被厚愛,她可以恨,也可以不恨,這是原主的自由。
但流冰海隻是覺得,不必恨。
因為那太耗費自己生命的元氣,把一生都捆綁在一段自己根本無法改變的噩夢裡。
不值得。
“因為沒必要。”她對張木說,並準備教會他一些生存之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越是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越是恨你,你給它惡狠狠的白眼,它就會回報你臭哄哄的狗屎,就像現在……”
流冰海聳聳肩,“大概就是姐姐平時的白眼翻多了,現在不得不在這裡聞屎。所以你以後多微笑一些,多笑笑,以後的命可能就不這麼臭了。”
張木聽的一臉茫然,“那彆人罵我,我也笑嗎?”
流冰海說,“那不必,那要揍回去!”
張木......
剛剛說好的多微笑呢?
係統:“流冰海......”
流冰海:“知道了!”
她蹭一下坐起來,認真對張木說,“小木,爹爹犯了錯,可那是他的人生,和我們沒有關係。娘雖然不能照顧我們,可那是她的難處,不是她不愛我們。奶奶雖然偏心,可那是因為糧食太少,不是故意刁難。小木,有些事未必是我們表麵看到的那樣,這世界就像一個魔方,我們站在藍色那麵,永遠不會看到白色的辛苦與憂愁。所以,誰都不必恨,也不要哭,有姐姐在,一切都會好起來,明白嗎?”
張木小小的身子有些微微發顫,大概是難得聽到姐姐這麼平心靜氣的說話,而且說的這麼有道理,有水平......
聽起來很深奧的樣子……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那如果有人罵我,我還笑嗎?”
流冰海無力的吐了一口氣。
怎麼又繞回來了……
她感覺雞賊係統的眼睛正在賤賤的看著她。
她溫柔的對張木笑笑,輕輕抹掉他臉上的一抹狗屎,“不笑、不理、不回應,長大後我們會離開這個村裡,再也見不到這些人,何苦理他們。”
張木點點頭:“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流冰海鬆了口氣,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那姐姐,我們真的要在這裡睡三天嗎。”
“嗯呢。”
“可是姐姐,好像沒機會了。”
“為什麼?”
小男孩看著洞口黑乎乎的探過一具身體。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