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1 / 1)

男人的身影停駐片刻,轉身離開。

他出現在這,除了自討沒趣,濮懷玉想不到彆的原因。

當然,這裡還有一個重量級嘉賓。

濮懷玉看著自顧自坐在濮曼吟身旁,殷勤幫助濮曼吟擺開佳肴的樊雁舟,覺得上輩子被捅穿的傷口都在隱隱作痛。

濮曼吟看都不看男人一眼,等他忙完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好。你吃完叫我一聲,我來收拾。”

係統看著狗腿子的樊雁舟,以及一點都不吃這套、把人趕走後光大口吃飯的濮曼吟,十分感慨:“女主還沒原諒,你先原諒了,也是活久見。”

濮懷玉冷靜回應:“哦,我裝的。你看,我姐現在超討厭他。”

係統:“……”

太好了,她還是那個陰險的小女孩。

然而,認親任務沒有顯示已完成,濮懷玉覺得恐怕跟自己沒有擺明態度有關。

她本來想打擦邊球,完成任務就行,沒準備真跟孔家綁定。但現在看來,係統判定很嚴格,她必須要承認自己是孔家的女兒。

到時候,不管濮曼吟在不在場,都無異於在她心上插一刀。

濮曼吟確實餓壞了,忙著吃飯,但依舊留意著門口。她惦記著妹妹的飯,忍不住抱怨:“說好會做你的飯,他剛剛糊弄人呢。”

“姐姐,你先吃你的。”濮懷玉想起樊雁舟眼球周圍殘存的痕跡,“樊雁……叔叔的眼睛怎麼回事?”

濮曼吟平淡道:“因為太生氣了,給他來了一下。你放心,不會把眼球打破的。不看著你工作,我是不會把自己弄進監獄的。”

係統一聽,號啕大哭:“女主跟你一樣變成暴力狂了!你開心啦!”

濮懷玉眼神旁移:“……我倒不是關心他。咳,姐姐,拳頭不能解決問題。”

“然後等你幫我出頭?與其龜縮在小朋友後麵,自己的委屈自己都不敢麵對,還是快意恩仇更有擔當。”濮曼吟猛灌一口燉鴨湯,腹中舒服些許。

她收拾飯盒:“我已經跟樊雁舟說了,不管以後我們交不交往,我的乳腺要是出了問題就找他,他出錢治療。”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狼吞虎咽的吃相會讓妹妹擔心沒照顧好自己,濮曼吟矜持地拿紙巾緩緩擦拭嘴唇,動作儘量放慢,“他有本事就弄死我。”

濮懷玉:“……”

係統的哭聲要震破她的腦殼:“都怪你!都怪你!”

濮懷玉提高音量說了聲“彆吵”,然後真誠道:“姐姐,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女人莞爾。“我隻是不想你再為我擔心。不想你為了我一次次獨自扛下壓力。”

她輕聲,“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好的勇者,姐姐是最最壞的膽小鬼。我不敢麵對惹怒他們的後果,卻在你為我站出來的時候感到高興和……安心。明明我才是應該為你遮風擋雨的姐姐。”

濮曼吟看著她,就像看自己身上蒙塵許久的一部分:她們是不可分割的、珍愛著彼此的、互補的兩個人。

姐姐扶著妹妹走出雨夜悠長的巷子,妹妹一次次拉著姐姐跑出外表光鮮,實則冰冷至極的名利場。

“小玉,你會有很厲害的雙親,很可愛的妹妹。以後,我可以放心地做一個更有勇氣的自己。”

濮曼吟看著她的眼神一如既往溫柔,其中夾雜著不舍得。

這一瞬間,濮懷玉慌張得不能自主。

她渾身顫抖著,就要硬生生把自己從平鋪的床上推起來:“姐……姐姐,我不認了。我不當孔家的第三者——啊不,第四者。他們一家過得好好的,我們也好好的……”

濮曼吟也慌了,立刻衝到床邊:“小玉,你現在還不能起來!”

“我不認了。”濮懷玉隻是執拗地重複著四個字,不再試圖坐起身,隻是死死看著她。

濮曼吟很無奈:“怎麼能不認呢,他們是和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她握著濮懷玉的手,認真地和她說起孔家夫婦的不容易。

“他們為了你,這些年一直在四處奔走。如果不是你出了車禍需要輸血,還有你戴的那塊玉,他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走失那麼多年的女兒其實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你出了車禍,你的媽媽眼睛都要哭瞎了,就怕是最後一眼。”

“他們一直在找我嗎?為什麼?”濮懷玉不太理解濮曼吟口中執著尋找的親生父母,“他們有小珂了,小珂很好。”

她的反應出乎濮曼吟的意料:“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小珂確實很好,但你也是孔家的女兒啊。”

濮曼吟不清楚她被哪件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影響了認知,緊緊握著她微涼的手,湊近這張由於不理解非常可憐的臉——她毋庸置疑需要她:“而且小玉,你隻是多了一群親人,我還是你的姐姐。”

濮懷玉看著她們交握的手,用力地回握:“……你不要鬆開我……”

“怎麼會。彆那麼想。”

正當濮曼吟整理濮懷玉的碎發,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

孔凝珂抱著保溫桶出現在門口,愣愣地看著兩個人,跑到床邊撒手放下飯,拉住濮懷玉的手臂,哭聲震天。

濮懷玉第一次看見孔凝珂表現得像個剛上高中不久的孩子。

“怎麼了?”

濮曼吟則默默將病房的門關死。

孔凝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泡都出來了,一邊鼓完另一邊鼓:“我錯了……我隱約知道的……小玉看著很眼熟……也很親切……”

“爸爸媽媽沒告訴我……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悄悄給姐姐過生日……在姐姐走丟的日子哭……”

如果不是理智維持住最後一線,孔凝珂會撲在濮懷玉身上,像個被寵壞的孩子。

她也確實是個孩子。“小玉……我沒想讓你死……真的沒想過……我想跟你做好朋友……”孔凝珂的眼淚就像洪水大爆發,濮曼吟遞過去的紙巾迅速被浸濕,得趕緊換下一張,“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是誰害了你……我要他死……”

濮懷玉確實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兩個人的關係迅速升溫是自己對妹妹的關注和緣分所致。

但她很快回過神,並不準備怪罪:“彆說什麼死不死的,你才多少歲。你有大好的未來。”

結果,孔凝珂哭得更厲害了。

“要是……要是你死了……就沒有未來了……”

她現在是敏感體質。濮懷玉歎氣:“我還沒死呢。你再哭的話,我也想哭了。”

孔凝珂立馬止住眼淚,還打了個嗝。

係統:“我都沒怎麼見你因為自己哭過。”為了給樊雁舟添堵的那次不算。

在它的印象中,宿主一直都是有淚不輕彈的鏗鏘玫瑰,像在硬漢文學中出現的人物,感覺鯊魚突然跳到船上都能被她扇兩個巴掌灰溜溜滾回老家。

“哪裡,我明明為自己哭過。”

“什麼時候?”

濮懷玉一臉嚴肅:“備餐切洋蔥的時候。”

“……”

麵對突然倒豆子似的把心路曆程都倒出來的親妹妹,濮懷玉指了一下保溫桶:“我要吃那個。”

“好!”孔凝珂立馬旋開蓋子。

裡麵主要是湯,還有粥。不過就算是病號餐,香氣依然能讓許久沒有進食的濮懷玉流口水。

濮曼吟伸手:“我來喂吧。”

孔凝珂原本豎起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去。“好吧。”她老老實實遞給濮曼吟。

濮曼吟舀起一勺粥,嘴唇碰觸試過溫度,然後遞到濮懷玉嘴邊。

鮮得讓人掉舌頭。濮懷玉意猶未儘,張開已經空空蕩蕩的嘴:“好吃。我還要吃。”

孔凝珂找到切入點,耳朵重新豎起:“這是媽媽特意做的!媽媽問了主治醫生,根據小玉能吃的食譜煲了湯、煮了粥。裡麵有好多食材是剛剛空運過來的呢!”

話音剛落,濮懷玉咀嚼的動作一停,濮曼吟也不再抓緊時間吹涼下一口,就為了讓饑腸轆轆的妹妹一勺接著一勺。

孔凝珂一愣:“我說錯話了嗎。”

她看著兩人,以為是因為出自莊韞之手的緣故有所芥蒂,連忙解釋,“小玉,還有曼曼姐姐,你們就當作是保姆做的……”

濮曼吟安慰:“沒事。誰做的不要緊,就是有點太誇張了。”

“既然是空運的食材,更不能浪費了。”濮懷玉繼續張大嘴,“小珂,你幫我謝過阿姨。”

孔凝珂:“媽媽等一下會來。你可以當麵告訴媽媽。”

這句話讓兩個人真正陷入沉默。

孔凝珂極力爭取:“小玉,隻是多一些親人而已。媽媽很想你,我也想要你做我姐姐。”她的眼眶再度開始積蓄淚水,“我們為什麼不能既是好朋友,又是姐妹呢?”

病床上的女孩安靜地垂下眸。

“等見到阿姨阿姨的時候,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傍晚,莊韞行色匆匆出現在門口,彼時濮懷玉正在跟係統閒聊。

“你不會真的不準備認親吧?”不知道為什麼,係統覺得她做得出來,“宿主,至少到最後階段再消極怠工好不好——”

濮懷玉心煩,但還是認真回答:“我會認親的。姐姐也希望我跟爸爸媽媽相認。”

作為交換,濮懷玉希望她跟逐帆、跟鄒依桐做個了結。她很清楚,自己在體育生體質和係統開掛下恢複得很快。與其等鄒依桐因為姐姐沒去上班率先發難,不如直接攤牌。

濮曼吟離開前,濮懷玉就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姐姐,你的勇氣從來都不遜色於我。”

孑然一身,在自己畢業後的飯碗都沒有下落的情況下把來路不明的女孩接到家裡,從此相依為命。

莊韞推開門:“小玉。”

“阿——媽媽。”濮懷玉看著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的女人,有些驚訝。僅僅一個稱呼,就能讓她這麼開心嗎?

莊韞何止是開心,她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哎。”她坐到床邊,“媽媽就在這裡。”

歲月對有錢人都不會太殘忍,但濮懷玉覺得她的基因也一定不錯。

她不知道怎麼和母親相處,想了想道:“您看起來很年輕,像我的姐姐。”畢竟真的有個姐姐,濮懷玉略作停頓,“曼曼姐姐見到你,估計也覺得你是姐姐。”

女孩煞有介事,認真而笨拙地誇讚,莊韞含著淚光,破涕為笑:“那可不行,沒大沒小。濮小姐要我叫我阿姨,要麼跟你一樣,也叫我媽媽。”

她調查了濮懷玉這麼多年的人生軌跡,這其中繞不開濮曼吟。

女兒走失後的人生實在淒慘,仿佛帶著泥沙和血腥氣味,讓莊韞一邊憤怒一邊掉眼淚。至於濮懷玉的生活從何時開始進入“普通人的小幸福”這一階段,她必須得說,是因為濮曼吟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姐姐。

莊韞原本心存隔閡,將濮曼吟視作一個柔軟的敵人,現在她對這個犧牲了自己的女孩說不出任何重話,就連在心裡想也不行。

“這樣我就有三個可愛的女兒。濮小姐呢?怎麼沒有看到她?”

濮懷玉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誤打誤撞走上最棒的、最讓她無法拒絕認親的道路。

“她去辭職了。她的上司很壞,借著機會折磨她。”濮懷玉情不自禁說起本不應當聲張的事情。

莊韞皺眉:“哪家公司?我看他們是不想做下去了。”

就像夢一樣,濮懷玉告訴了她公司名。

“哦,逐帆文化啊。我知道,是樊家那孩子扶起來的,他對前女友向來大方。”莊韞心底為女兒的積極反饋興奮到尖叫,麵上依舊端莊,“那就換一個更公平、更有能力的人。你看,濮小姐怎麼樣?”

這也太有實力了。濮懷玉的表情出現一瞬間的空白:“啊?……不不不,媽媽,姐姐還需要曆練,她也不會願意突然空降到那麼大的職位,這對其他職員不公平……”

“那就先培養一段時間。”莊韞道,“濮小姐本人的意願也很重要。”

救命啊。濮懷玉仰倒在病床上,第一次產生需要外援的心理。

如果濮曼吟在,一定能回絕得不卑不亢。她從來不願意擠占彆人的生存空間,無論作為俯視還是被俯視的一方,她都不會快樂。

莊韞沉浸在做母親的喜悅中:“小玉,等你好了,媽媽要舉辦一個很大很大的宴會,讓所有都認識你。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這是濮懷玉能夠接受的。“謝謝媽媽。”她說。

‘任務二十三:認祖歸宗(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