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1 / 1)

他們接著談生意,竟也沒避著濮懷玉。

不僅沒避著,而且試圖通過對她獻殷勤博得在隗禎那裡的優先權。“小濮小姐要是對甜品感興趣,可以到我最近投資的品牌門店……”

“可以。”隗禎替身旁的女孩點頭。

係統:“以男二的身份地位,占了點便宜不付錢,人家還要謝謝咱呢。”

濮懷玉則對他替自己答應感到不爽,眼睛微瞥——就算是濮曼吟,也不能奪走她做決定的權力。

楊總豪情萬丈,話有些說不清楚:“再來一瓶。服務員……服務員呢?”

“我就是服務員。”濮懷玉應聲站起,“我給您拿吧。還是一樣的酒?”

她看著楊總從微醺一下子驚醒。對方麵上賠笑,連同那隻好像黏在掌心的酒杯都在發著顫:“濮小姐,你……您坐著就行。叫剛剛的小沈來吧。”

濮懷玉覺得,沈莉接下來進門要是看到自己,是真要恨之入骨了。

係統:“……”

它怎麼覺得這個味兒有點眼熟呢,好像不久之前才發生過。

隗禎看一眼她:“去吧。”

他抬了抬下顎,在桌下緩緩旋動尾戒,“好歹讓‘濮小姐’有點參與感。”

楊總滿臉的了然,對濮懷玉打著哈哈:“有勞,有勞啊。”

捧來新酒,隗禎也淺斟一小杯。當濮懷玉看向桌上的酒杯時,他一哂,壓低聲音:“這次可不是在你家。”言外之意,這裡不是濮懷玉能喝酒的地方。

濮懷玉不會這麼沒數,但她裝聽不懂,調侃回去:“在我家,你難道就不能喝了嗎?沒人管你做什麼。”

隗禎神情微怔,後知後覺看到她隱藏在眼底的怒火,跳躍著,像一個清脆的甩手,“啪”地落在他手背。

她不領他的情也不是一天兩天,隗禎很清楚。但他在此刻禁不住往細處想:難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嗎?明明他很照顧她了。

結束招待,隗禎還有些不在狀態,漫不經心地回絕接下來的邀請。

這些臭味相投的老東西沒有他介入,能玩得更花、更高興,不過這就不是隗禎關心的領域了。

濮懷玉認為他們該就此彆過:“我還在工作時間,就不奉陪了。”

或許是她從不把注意力過多放在此處的側臉太過冷酷,隗禎感覺到心火頓起。他都幫她打過招呼了,卻連一句感謝都不配。

“你覺得,他們現在怎麼想你?”

“還能怎麼想。”濮懷玉看到本來負責迎賓的服務員自覺退後,投來“你攀上高枝了”的羨慕眼神,無趣地收回目光,“Secret Lover唄。”

她很直白,直白到隗禎心頭的怒火又莫名其妙被衝淡,直至徹底消失,被說不出來的莫名情緒取代。

濮懷玉對這個遵循動物原則的世界沒有多餘的期待,微抬起頭:“對了,現在不是Secret了。”

有錢有勢的男人可以沒有老婆,但不能沒有情人。隗禎是這種男人裡的佼佼者,能跟他掰手腕的隻有欽定的男主角,因此他的情人,他的“女伴”,一定會讓彆的男人敬畏仰望。

多榮耀的頭銜哪。

此前,隗禎從不製造緋聞,都是緋聞像蒼蠅一樣主動找上他,嗡嗡個不停。

他可沒有樊雁舟那麼博愛,自傲於乾乾淨淨的羽毛,有專門的團隊處理這類傳聞。漸漸的,男男女女,愛慕或是不懷好意,都不敢找上他。

為一個前不久戲謔地稱呼他為“叔叔”的晚輩動用團隊,實在沒必要。所以隗禎說:“反正不是真的。”

濮懷玉:“你知道就行。”她看著門童點頭哈腰,視線無聊地落在空氣中的某一點,“坦誠地說,你的意圖抵消了一部分惡心感。”

他……惡心?隗禎不可置信,從沒想過這個詞會跟自己沾上分毫的關係。

“而且,吃虧的是我。有關我的傳聞馬上滿天飛,你變成某個姓名模糊的大富豪,這下你滿意了?”

隗禎冷笑一聲:“滿意。很滿意。”

再一次不歡而散,濮懷玉看著那輛黑色賓利像倆憤怒的怪獸疾馳出視野,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乾巴巴地說“慢走”,然後回到崗位上。

張姐已從彆人口中大致了解,找準機會靠近,欲言又止:“怎麼回事?那不是……”

“一個認識的人。碰巧遇上了而已。”濮懷玉回答,“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所以不會對我怎麼樣。”

“……這樣也好。以後沒人能動你。”

但濮懷玉確實跟沈莉結下了梁子。她挑燈夜讀補功課,收拾收拾第二天跟沒事人一樣到合郡上班,便聽到刻意壓低的議論聲。

“我跟你說,現在的名校大學生可牛了,不僅能勾引富婆,還有老男人買她的賬。”

“這麼好命?有年輕富婆不要,看來對老男人是真愛。”

“誰嫌錢少啊?長的特彆猥瑣,國字臉,眼睛是這個朝向,鼻孔那麼大……嘖嘖。”

有點像那個誰——林總?濮懷玉的記性不是很好,在她看來昨天包廂裡的男人隻有隗禎和批量生產的“其他”。

她才經過,倒退回來:“你們在吃誰的瓜?我也想吃。”

正主一出現,嗑瓜子起勁的倆人立馬換一副麵孔,神色略帶尷尬:“沒有!沒有誰。其實就是這兩天的傳聞,傳的人隨便說說,我們也隨便聽聽。不知道是誰。”

大部分時間,濮懷玉臉上都沒有表情,個子高、肌肉線條再配上小麥色肌膚,不追求觀賞性的外形讓人望而卻步——感覺垂落在身側拳頭很有勁,拖著風,能一句話不說就把人打得頭破血流。

“不知道?”濮懷玉反問,“真遺憾。”

走進休息室,沈莉一手合上雜物櫃,一手拿著手機:“神奇吧?我活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要臉的女生,還名校大學生呢,女生還是要自愛一點才行。”

“啪”。沈莉沒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落到另一個人的手裡。

她沒碰到用蠻力跟自己較勁的對手,滿臉慍容:“還給我!信不信我找律師告你!”

濮懷玉乾脆地按下掛斷鍵,上移的瞳孔瞬間撕開文明的偽裝,下一秒就能撕咬到頭破血流的動物性從裂隙滲出,把沈莉震懾到愣在原地。

“還給你。”她把手機一扔。

沈莉接得手忙腳亂,好歹沒讓剛換的最新款蘋果手機摔在地上。

怒意更深,沈莉卻不敢貿然跟她起衝突,嘴上嘲諷:“昨天有那麼多人看到你進了瀾庭,跟回家一樣進進出出,你覺得是從我這裡流出去的?”

濮懷玉拉開雜物櫃的門,拿出工作服:“我沒有說是你。”

終究是個學生,沈莉有信心讓她有苦說不出。“就算是我又怎樣?好,假設是我,你有什麼證據?”她攤手,“濮懷玉,腳踏兩條船的事情是你做的,不是我。”

更多人往休息室裡走,沈莉不介意提高聲音:“你都讓你的糖爹給你介紹了那麼多總,這裡的工作,你哪裡看得上呀。”

濮懷玉對同事的目光沒有反應,看一眼時間,準備趕緊換上衣服。

沈莉走近一步:“怎麼?傻了?剛剛不是還搶我的手機嗎?”

瞄準間隙,她一把從濮懷玉手中搶過被疊得方方正正的製服,往地上一扔,再快速地踩兩腳。

招待上流人物的地方也會落灰,更何況沈莉的鞋底在衣服上研磨兩下,蹭下更多。

“濮懷玉,你得道歉。為你剛剛搶走我的手機,為伺候富婆不夠還要騙一個四五十歲的大男孩做情人—— ”

突然,嘩然中,空著手的濮懷玉直接朝沈莉撲了過去。

“大男孩,情人,你不覺得矛盾嗎?”

沈莉尖叫:“不要打鼻子!我鼻子是做的!還有蘋果肌、下巴……啊!哪裡都彆打!”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整的挺自然的”,沈莉緊緊捂住臉。

拳頭沒有落在臉上。

“我從來不打女人。就算你剛剛讓我很惱火,但我還是覺得你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坐在身上的女孩出乎意料的冷靜。沈莉鬆開手,看到她的麵容。

鬆懈不過一秒,濮懷玉揪住她的衣領,令她不得不痛苦地將上半身抬到一半,同時呼吸受阻。

她們的距離因為這個動作被無限縮短。“我不管你說我有糖爹還是糖媽,就算是糖爺爺、糖奶奶,這些都他爹的是你一個人的猜測,跟一點關係都沒有。”

即便憤怒感被踩在製服上的那幾腳點燃,濮懷玉都沒有傷害這張既可恨、又讓她守住底線的同性的臉。

她想到了濮曼吟、她的姐姐。

眼前這個女人毫無疑問選擇了跟濮曼吟截然相反的道路。她們非親非故,她對她抱有敵意,濮懷玉本來不準備乾涉沈莉為人處世的準則。

“你為什麼非得把我拉進你的價值觀,我們很熟嗎?!”

濮懷玉晃動她的領口,發了場大火,“我不想跟你競爭,什麼男人女人,年輕的老的,隨便你!你想跟誰認識是你的自由,你還要我怎麼樣!我在這裡乾,就說明我需要這份工作!你憑什麼踩我的工作服!”

她憤怒到牙癢癢,憤怒到嘴角上揚,露出笑容,額頭幾乎要跟沈莉的貼在一起。

濮懷玉壓低聲音,吐息打在沈莉顫栗的嘴唇上,打在她唇角的眼淚上:“沈莉,你被男人逼瘋了,被他們從正常的職場趕到床上,你樂在其中,我沒意見。但你還想逼瘋我,我告訴你,他爹的,門都沒有。”

“我沒法給你做介紹,是因為一個是我的朋友,一個是我討厭的人。我不是誰的秘密情人,也不跟你競爭,你聽到了嗎?”

“明白了……嗚嗚……我明白了……”

張姐覺得不妙,搶在經理前麵推開門:“你們聚在這裡乾什——”

看清人群中央的兩人,張姐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沈莉坐在地上,頭發淩亂,正在抽泣著。

濮懷玉已經站起,把臟了的工作服套在羽絨背心上,身形顯得比往常臃腫,因為她不想讓臟東西直接接觸濮曼吟親手織給她的老式毛衣。

不是因為情懷,濮曼吟提起她已故的媽媽是在農村出生的,媽媽的媽媽更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

媽媽有手織毛衣,媽媽也織給她毛衣。不是因為傳承,不過是貧窮的習慣,濮曼吟選了線給她打毛衣,濮懷玉也有模有樣地學起來,甚至到網上尋找資源,追求更漂亮的花紋。

濮懷玉撣了撣灰塵:“張姐,黃經理,馬上要到上班時間了。”

黃經理收回差點落地的下巴,對其他人擺正臉色:“……你們還愣在這裡乾什麼?該乾嘛乾嘛去!”

眾人作鳥獸散。

張姐張了張嘴,剛要詢問出口。

“張優,你還留在這裡乾什麼?!”

張姐連忙回答“不好意思”,退出休息室,在門口回看一眼。

黃經理轉手把門關上,聲音變的關切:“小濮,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

他的偏向性很明顯。濮懷玉原以為黃經理至少會問一句沈莉的好壞,畢竟擺在眼前的就是她站著、沈莉倒在地上,很簡單。

但他和朱經理向來不和,她又是被孔家小姐關照過的關係戶。

“我沒事。沈莉可能有點事。”

黃經理看一眼地上的女人,嗬斥道:“能有什麼事,出來做服務員還這麼嬌氣。你給合郡造成很壞的影響,我都沒開除你,你倒是裝起可憐了。”

沈莉胡亂擦著眼淚,一下子站了起來。

黃經理扭過頭:“小濮,我等會兒讓人給你送一套新的來,你先休息會兒。”

他用鄙夷的目光審視沈莉,“自己平時不乾不淨,走捷徑走多了,都忘記勤勤懇懇是什麼了吧?這個月工資先扣三分之二,看你下個月表現。”

濮懷玉蹙眉:“黃經理,她……”

“知道了,就當一個教訓。”沈莉猛地打斷,對黃經理露出清甜的笑容,“我會好好乾,讓您對我刮目相看的。”

眼見她態度良好,好說歹說也是個美人,黃經理的臉色稍稍緩和:“你拎得清就行。今天你要不是遇上小濮和我,不用說工資,讓你離職還賠到褲衩子不剩。”

“所以要感謝你們嘛——謝謝小濮妹妹和黃經理——”

她甚至有空給濮懷玉拋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