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哦豁。”
濮懷玉冷靜道:“有種要被解雇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今天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會被隗禎使絆子,然後失去這份不用拚死拚活乾就能拿到工資的好工作。
所有的輕鬆都有隱患。所有的贈禮要麼無形中已經付過錢,要麼在後麵等著宰人。
隗禎甚至不用刻意使絆子。單就不具備開瓶技能這一點,就足夠濮懷玉喝一壺。
保養得當、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是有求於人的宴請方:“隗先生,希望您能仔細考慮一下。這杯酒,就敬先生今日撥冗出席,願意給楊某一個麵子。生意不成情誼在嘛。”
“楊總說笑了。”
唯一站著的人依舊站著,絲毫未動。
楊總轉頭,發現是張生麵孔:“今天怎麼不是小沈?”他的詢問並非為了得到答案,自言自語,“看著還可以。”
另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看著憨厚,像是會把妻子孩子寫在朋友圈簡介的顧家好男人,出言調侃道:“彆在那兒乾站著,機靈點,靠近了才能看得清。”
“老林,你要是有意,之後再說也不遲。你知道隗先生的性子,彆自己討不開心。”
林總看向宴席的中心人物:“隗先生向來尊重個人喜好——”
話語瞬間截斷在嘴邊。
濮懷玉手癢:“有沒有任務?”
“沒有啊。”係統也想找個合適的理由,讓濮懷玉能夠操著昂貴的酒瓶carry全場,合理地給每個人都來一下,“這是你的私人行程。原著是女主視角,劇情之外都得你自己應對——不不不,你還是彆應對了。”
濮懷玉上移的手停止使勁,不然再過幾秒鐘,價值五位數的好酒就要被她當做凶器。
到時候,酒水和哀嚎齊名,直接快進到鐵窗淚。
放在其他人眼裡,濮懷玉基本沒動。楊總何時見過這麼不會看臉色的女人,心底愈發不耐煩,礙於隗禎在場不能發作。
畢竟,這位看著年輕的隗先生禮遇他們的唯一理由是可以實、也可以虛的長輩身份,他們這群吃儘紅利的老骨頭如今有求於人,應該有點自知之明。
一看男人的臉色,楊總的臉色瞬間變的蒼白。早知道隗禎男女皆不近身,還非要試試不能碰的槍口,不是自取其辱能是什麼。
隗禎微微落下一聲歎息:“你拿過來,我開吧。”
有眼力見如楊總,已經趁機記下這張讓大人物垂青的臉蛋,再為自己那句“還可以”惶恐到額頭滴汗——豈止是還可以,隗禎的口味就是天。
林總則是一驚,心裡有些隱晦的得意,心想小輩終究是小輩:“隗先生,怎麼能讓您親自開……”
隗禎接過濮懷玉遞來的紅酒瓶,乾練地旋開木塞,目光微垂:“你的玩笑太過了。”
濮懷玉看著他隻給自己倒酒,賭氣似的,有點想笑。
係統:“他好像在為了你裝*。”
“他隻是在單純地裝叉,彆給我貼金。”
濮懷玉眼疾手快重新端起他放在桌上的酒瓶,像個編好程序的機器人一字一頓:“您還要喝嗎?”
隗禎沒有在臉上表露出喜惡,語氣也沒有起伏:“你也隻會這個。”內容卻讓更多人嗅到風向。
眼尖的已經認出濮懷玉這張一點不算大眾的臉:“你是……濮小姐?”
楊總有所耳聞,如今看到真人,大受震撼到身體後仰。
這個濮家真是教女有方啊,一門雙姝,一個是樊家承認的正牌女友,一個跟隗家牽扯頗多,他們幾家加起來都培養不出一個這樣的好女兒。
楊總想過隗禎是同性戀,都沒想過他私底下有了人——畢竟隗禎不僅在美留過學,還有一副俊逸到讓老一輩人覺的不太“正”的皮囊。
被老一代人認為是美男子,而且很有正氣的林總已經膽寒到要吃速效救心丸。
楊總則決定另辟蹊徑。生意做不成,結交未來的大人物可比生意本身更重要。
他立馬換上慈愛的長輩麵孔:“小濮小姐,隗先生旁邊還有座位。叔叔今天來得匆忙,沒給你準備見麵禮,下次肯定補上。”
“謝謝,但我站著就行。”濮懷玉看著這群越老越精的變色龍,語氣平平,了無波瀾。
好一個不卑不亢!楊總眼裡,穿著服務員製服的女孩氣質不凡,哪裡都好。
一群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男人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吹捧她。
“站著也好,站著健康。”
“誰說現在的年輕人不能吃苦?我看濮小姐就很好!”
“餘總,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年輕人有自己的思想,你都老得要入土了,還在這指手畫腳,濮小姐肯定不愛聽。”
豈止是不愛聽,濮懷玉一個字都沒聽。
這時,一個聲音插進來。“酒瓶都開了,濮小姐,要不喝一杯?”
隗禎蹙眉。在家人的看管下小酌可以,他並不讚成濮懷玉在這種環境裡喝酒。
他也擔不起這個責。想起樊雁舟的轉告,隗禎幾乎要冷笑出聲。看的這麼緊,都沒看出濮懷玉最擅長裝模作樣。
濮懷玉垂下眼眸,看一眼坐著的男人:“我不喝。”
一瞬間,隗禎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杯熱巧克力吧。”他依舊形容冷淡,“拿過來,隨便你站著還是坐著。”
“對對,小年輕喝小年輕愛喝的。”
“我們上了年紀,就算好那麼一口,身體也不允許嘍。”
“服務員呢?叫個服務員。”
濮懷玉聞聲抬頭:“我就是。您還有彆的需求嗎?”
“沒、沒有……這裡沒有彆的服務員嗎?”
她已經走到門口。包廂內的氣氛讓濮懷玉不願意久待,她轉身帶上門,覺得一下子如釋重負。
“我就知道他會給我下馬威。”濮懷玉篤定道。
係統:“……那個,宿主,我說話可能有點不好聽,但是你認為的下馬威,可能跟男二認為的……不太一樣……”它越說聲音越小。
濮懷玉不會輕易更改印象,又或者說她更容易記得異性身上的壞,回答:“不是下馬威還能是什麼。”
她實在不願意久留。隗禎估計也不想她這個既討厭、又礙事的人在場,所以濮懷玉對他使了個眼色。
結果,隗禎直接拿借口拖住了她,存心不讓她好過。
係統聽過濮懷玉的分析,態度模糊起來:“你說的……誒,確實還挺有道理的。”
“我說你言情小說看多了。”濮懷玉斷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說出來,我要嘲笑你一輩子。”
係統:“……補藥傷害我嗚嗚。”這本來就是個言情小說的世界,它的數據也是言情小說構成的,它往那個方向想哪裡不對了QAQ
將熱乎乎的巧克力飲品放上托盤,濮懷玉剛準備原路返回,一張怨恨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濮懷玉隻能像個訓練有素的籃球運動員精準閃避。
是沈莉。
“你頂替了我。”她的怨念快要在半空中凝固成實體,視線能把濮懷玉的臉燒出一個洞,“你都有那麼好的富婆了,還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濮懷玉看著她:“讓一個沒學過專業技能的臨時工趕鴨子上架,去招待那種級彆的人物,我也覺得奇怪。”
沈莉忽略她語句中較為隱晦的不滿,眼睛一下子放光:“什麼級彆?”一邊說,她一邊奪過濮懷玉手裡的托盤,“都有哪些人?”
“楊總提到你了。”濮懷玉慢悠悠道,“哦,還有個隗先生。”
沈莉:“那個隗先生?”
“還有哪個隗,小葵花的葵嗎。”
沈莉開始深呼吸,好像之前那個麵不改色回擊傳聞,在休息室表演變臉的人不存在。
“我現在看上去怎麼樣?”她急切地問。
濮懷玉將清閒的雙手背到身後,樂得就此脫身:“挺好。還有,你不快點的話,張姐要來催人了。”
沈莉欣喜地後退兩步:“我管她什麼姐。濮懷玉,今天你是我唯一的姐。”
她扭過頭,腳步輕快。
看著她的背影,濮懷玉覺得就憑隗禎的個性,不會隨便為難人。要為難,也是她這種頑劣的家夥頂在最前麵。
張姐走近,有些緊張:“沒有誰突然讓你進包廂招待陌生人吧?”
幾天下來,可能是一聲聲“姐姐”太真摯,她對這個明明是關係戶、力氣也很大的新人莫名其妙產生些許保護欲,很有眼緣。
隗禎不算陌生人,因此濮懷玉搖了搖頭:“沒有。”
張姐放下心。
然而沒過多久,沈莉空著手、黑著臉靠近濮懷玉。
“他們讓你回去。”沈莉恨得牙癢癢,“你怎麼不說那是給你喝的。”
濮懷玉無所謂:“因為我不需要,誰喝都行。”
她這張油鹽不進的臉,非常招人恨。
尤其招沈莉的恨。此刻她很想抓住濮懷玉的頭發,把她往地上摔,咆哮“你什麼都有了,過來當服務員乾什麼”。
“……你就不怕我告訴那位先生,你在外麵還有人。”
濮懷玉:“他管不著我。”
說完,她對張姐做了個“我沒事”的口型,不情不願地折返。
“濮小姐。”
“回來了啊,回來就好。”
“工作沒幾天吧?唉,真辛苦,我一開始到合郡也覺得七拐八拐,真難走。”
好個屁。他們紛紛找補,濮懷玉聽著想笑又笑不出來。
對她“友好”又怎樣。在這麼多道虛偽的、暗潮湧動的目光中,包廂裡的氣氛混濁了又一個度,令人更喘不過氣。放在他們中間,隗禎的視線都變清澈了,相對順眼。
但濮懷玉看不明白。
他微仰起頭,靜靜地看著她,眼神略有些不快,就好像她不該走。
視線交錯時,隗禎昂了昂下巴:“不舒服就坐著。”
“……”誰跟你說我不舒服了。濮懷玉看著桌上的熱飲,看到第三秒,忽然反應過來。
她走過去,把溫熱的飲品捧在掌心,臭著張臉坐下:“哦。”
都怪這個借衛生巾還要用黑色塑料袋包起來的世界。不僅話說不清楚,而且讓考慮到這一點的男人忽然多了點貌似高尚的地方。
他們相看兩厭,又碰巧有點正常人的道德,所以隗禎要了杯廉價熱飲,濮懷玉給出不要錢的短暫陪伴。
哪怕隗禎一句話不說,老男人們也不會讓包廂內冷著。
“隗先生,這位濮小姐……”
“是我母親的朋友。”隗禎淡淡道,“煩請各位看在家母的份上,多行照顧。”
濮懷玉鎮定地喝一口巧克力,在備忘錄裡打字,把屏幕側過去一點,像瞞著台上板書的老師偷傳紙條。
[我一定得呆在這?]
隗禎微微靠近,比耳語的距離更遠,比平時更近。
“你都到這裡打工了,要是出了事,我擔不起責。”言下之意,先混個臉熟,這些“×總”以後不會動她,看到她被為難還能照拂一二。
[隗叔叔,我肯定是在有靠山的情況下來這裡的。]
隗禎的臉色扭曲了一瞬。
他不想跟自稱是金豬的樊雁舟一輩,也不想跟剛剛示好的楊總他們一輩。
難道是他不夠青春活力嗎?這麼久都沒被濮懷玉氣死,隗禎認為自己的代謝能力不輸二十歲以內的半大孩子。
不過,“靠山”?
隗禎下意識不高興,然後想到她在富家千金中的好人緣,一點微妙的不愉即刻散儘。
看來不會解雇她。濮懷玉希望他一輩子都不要想起自己有決定她生計的權力,繼續在手機上打字。
[而且,你以為是誰害的。]
隗禎笑了一下:“難不成是我?”
濮懷玉定定地看去,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不一樣的情緒,結果一無所獲。
她並不想多個敵人。
濮懷玉收回視線,隻在手機裡打住一個字:[哦。]
轉頭,席上的男人們默契地在短暫沉默後繼續相互攀談起來。儘管如此,丈量、評估的眼神從未停止過。
觀察半天,濮懷玉忍不住吐槽:“好爛俗的劇情。我今天經曆過,能不能算成姐姐的,以後不要再有這種橋段?”
“女主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係統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