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喻隻當薑鵬飛是空氣，衝吳經理點頭，“您帶路。”

又轉頭對店員劉姐說了聲，“劉姐，我先去吃飯。”

林店長最近忙開新店的事，經常不在店裡麵。

劉姐在櫃台應了聲好，“沒事吧？”她瞟了眼麵色不善的高個男生。

薑喻若無其事，“沒事。走了。”

跟在吳經理身後。

薑鵬飛自然不會認輸，也勾上吳同的肩膀，哥倆好的樣子，“吳叔說請客，我當然不能缺席。”

吳經理邊走邊扭頭，“對對，我和你爸比親兄弟還親，你彆跟叔客氣。”

薑喻扯著嘴角，眼風都不帶掃的，走自己的路。

吳同湊薑鵬飛耳邊，小聲嘀咕，“你怎麼會認識薑老師？我爸才給我找的英語補習老師，我今兒才第一次見。”

“她給你補習英語？”薑鵬飛抬眸瞟了眼薑喻，不屑地說，“不知哪學來兩句哈囉、拜拜，也敢教人英語，放心，我幫你把關，彆被人坑了。”

“就是說，英語補習老師哪那麼好找，”吳同扭頭看了眼眼鏡店的招牌，撇嘴，“英語真那麼好，能呆在這種破店打工？”

他捶了薑鵬飛胸口一拳，“找她教，還不如飛哥你教我呢。”

薑鵬飛被他打得悶哼一聲。

吳同狐疑地盯他，“飛哥，你不會要訛我吧，我沒用力啊。”

薑鵬飛瞪他一眼，鬆開手臂，雙手插回褲兜，“我犯得上訛你？哪回去錄像廳不是我結賬？”

吳同立刻上手摸摸他的胸，討好地說，“那是，飛哥財大氣粗，不要跟小弟一般見識。”

薑鵬飛不耐煩地格開，目光深遂地盯向前方高挑的身影。

敢打傷他，能打傷他，這個小破地方還有這種人才，還敢教人英語？哼，走著瞧。

吳經理陪同薑喻走在前麵，言笑晏晏。

要請人給兒子補習英語，那地位就不是當初賣表租房的小姑娘可比了，現在薑喻在他眼中，就是端莊體麵的薑老師。

“前麵那條街，有家新開的店，炒雞特彆棒。吳同吃過，說好吃，今天一定要帶薑老師來嘗嘗。”吳經理先幫兒子提高印象分。

薑喻淡淡一笑，“吳經理不要客氣，你幫我那麼多我都記在心裡，給吳同補習英語，我會儘力。”

吳經理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瞟一眼兒子，掃到人高馬大的薑鵬飛，又轉頭對薑喻說，“想不到你和薑鵬飛已經認識了，我還說有機會介紹你倆認識一下。”

“我為什麼要認識他。”薑喻不動聲色，語氣隱帶不屑。

吳經理拍了一下手掌，“我沒說過吧，你租的房子就是他們家的。他爸爸在外麵乾大工程，賺了不少錢，這幾年在縣裡做了不少好事，修路搭橋，資助貧困生什麼的。前兩年蓋了三層樓房，可氣派。老宅子空著，看你家兩個高中生讀書，才收個一千塊意思一下，給你們住了。”

薑喻猛地回頭，眼風刀一樣剜向薑鵬飛。

她和俞萍現在住的房子竟然是薑鵬飛家的。

她記事起就和父母爺奶長住南城，偶爾回大名縣，住在一棟陳舊氣派的樓房裡，從不知道薑家有老宅。

而她竟然帶著俞萍住進來了。

薑鵬飛察覺她的視線，也用力瞪回去。

薑喻扭頭不理會，接著吳經理的話問，“當初我變賣的那塊手表，你說是這家房主要買？”

“正是，薑家老爺子得知孫子回縣城讀書考大學，讓我尋摸一塊洋氣的表，好送給親孫子。我尋摸大半個月，沒碰上好的，多虧遇上你，才算交差。”吳經理拍著手笑嗬嗬。

薑喻一聽，自己的手表果然跑到薑鵬飛手裡，又是一陣糟心。

她扭頭看薑鵬飛的手腕，發現他手插褲兜，看不見手腕，完了還衝她拽拽地揚了揚眉。

薑喻手又癢了，好想再揍他一拳怎麼辦。

“你看，你的表賣給他，他家房子租給你，你倆都姓薑，”吳經理撫著掌，忽然來了句，“長相也五六分像。”

薑喻心裡一驚。

她的眼睛是來自俞家的鳳眸，炯炯有神，第一眼把旁人的視線抓去，會忽略來自薑家的懸鼻薄唇，以及收窄的下頜線。

連她的膚色都是承自薑鵬飛的冷白皮。

兩個人站在一起，確實有幾分相像。

“湊巧吧。”薑喻乾巴巴地說。

“我就那麼一說，薑鵬飛獨生子，沒聽說過有個姐姐。”

姐姐？她是薑鵬飛的姐姐？

薑喻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是啊，她二十歲，薑鵬飛現在才十八歲，誰會想到他們是隔了二十多年的父女。

不過她不想當薑鵬飛的姐姐，她看到那張臉就煩。

“他怎麼也跟過來了？他也要補習英語？”

“那倒不是，他之前在南城上學，英語很好。我在一中門口等吳同的時候，剛好遇見他倆一起出來，我說要不中午一起吃飯，他就一起過來了。”

吳經理隻是客套一下，沒料到薑鵬飛當真跟過來，更沒想到薑喻和薑鵬飛認識，也好，年輕人一塊聊，省得尷尬了。

吳經理以為年輕人容易聊到一塊，卻沒想到，飯桌上，薑喻和薑鵬飛坐對麵，從頭到尾沒看過對方一眼。

對話基本都是這個走向：

薑喻問吳同，英語學習困難在哪裡，吳同還沒答，薑鵬飛就會冷笑，看病都要病人口述，還要醫生做什麼；

薑喻問吳同，試卷失分主要是哪部分，吳同還沒答，薑喻飛繼續冷笑，誰能記住每一道錯題，自己沒長眼不會看？

……

雖然有電風扇在頭頂吹著，吳經理直抹汗，“鵬飛，吳同不比你，他英語成績不好，我找薑老師給他補習補習。”

薑鵬飛理直氣壯，“不衝突，我也是為了幫吳同，找補習老師就得找個靠譜的，彆找個騙子，白搭錢和時間。”

薑喻怒，一拍桌子，英語脫口而出，“你說誰是騙子。”

薑鵬飛抱胸倚在椅子後背，眉梢微挑，從容對答，“我又沒說你，你急什麼。”

兩個人用英語吵半天，你來我往，最後是薑鵬飛詞窮，半晌應對不上。

薑喻再下一城，忍不住挑眉得意道，“你還想挑什麼刺，儘管放馬過來。”

薑鵬飛寒著臉不說話。

吳同湊近小聲問，“飛哥，這老師行嗎？”

薑鵬飛騰地起身，“吳叔，我吃飽了，先走一步。”

吳經理輕輕搓手，看了眼薑喻，也起身，“炒雞還沒上呢，要不再等一會？”

薑鵬飛頭也不回地走了，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雞。

吳經理搓著手坐下來，看向薑喻，“薑老師，你看，給吳同補習英語安排在什麼時間比較好？一周安排幾次？”

親耳聽到薑喻和薑鵬飛英語辯論，吳經理對薑喻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

他知道薑鵬飛在南城學過地道英語，英語十分厲害，沒想到薑喻說起英語來，竟然比薑鵬飛還要地道、好聽。

他這個英語門外漢都能聽得出來，薑喻的詞彙量更豐富，說的句子更長更複雜，找薑喻給吳同補習，算是找對了人，賺大發了。

薑瑜淡淡笑道，“一周三次吧。時間的話，”她沉吟片刻，問吳同，“你中午需要休息嗎？”

吳同看了眼他老爸，“我中午回家吃飯，有時間就在家休息一下。”

吳經理緊跟著說，“男孩子精力旺，睡不睡都行。薑老師要安排中午嗎？”

薑喻輕輕點頭，“平時他要上課，周末我又比較忙，抽不出時間。晚上已經有其他學生了。如果他中午方便的話，可以在食堂吃過飯，然後過來找我。”

吳經理正要點頭，遲疑了下，“你在眼鏡店方便嗎？”

薑喻回答，“中午我有一小時休息時間。和店長說一下沒問題。”反正林店長最近也不在店裡。

吳經理又問，“眼鏡店沒有課桌，在哪學啊？”老父親操碎了心。

薑喻說，“眼鏡店旁邊有個公園，有樹蔭有石凳，可以過去。等天冷了再想辦法。”

“我看行。” 吳經理一拍手，當老師的不挑，他家學生有什麼好挑的，當學生吃苦不是應當的麼。

隻是，“會不會耽擱你吃飯？”

薑喻說，“沒事，我吃飯很快，而且可以邊吃邊指導，不耽擱。”

又問吳同，“你介意嗎？”

吳同連忙搖頭，做乖巧狀。

見識過飛哥和薑喻的舌戰，他看得懂形勢，這個薑喻十分厲害，都能把飛哥打敗，飛哥是誰呀。

算了，他還是乖乖地做薑老師的小學生吧，老師說啥就聽啥，都是為了學習，為了他好，他懂。

於是就這樣定下來，每周三次補習。

薑喻也很實誠，按照給林店長的價格，補習費一個月30塊。

吳經理連連說，“好好，如果期中考試成績提高，到時再給你包個大紅包。”

下午眼鏡店客人不多，薑喻守著櫃台，時不時發呆。

她實在沒料到，租的房子就是薑鵬飛家的，她恨薑鵬飛，也不喜歡薑家人。

爺爺奶奶打小嫌棄她是女孩子，從來沒有好臉色，她也不願親近他們，如果有的選，她絕不會住薑家的房子。

可搬出來又能住到哪？

恐怕很難找到這麼好的地方。

離一中近，價格又便宜，順便還能給鄰居家的兒子補習賺兩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