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姐連聲誇讚，薑喻笑了笑，沒接話，轉而問，“吳經理在不在？他出差回來了嗎？”

“早回來啦？你要找他嗎？我幫你叫一下。”

“麻煩陳姐，我找吳經理問租房的事。”

“不麻煩，你等著。”

吳經理很快從辦公區出來，看到薑喻，胖臉上也擠出一朵花。

“小薑，好久不見。房子住的怎麼樣？你弟弟妹妹習慣嗎？”

“住的習慣，我今天就是為了房子的事情過來。”薑喻站起身，“當初說好了租金一年一千元，我隻交了定金，餘款還沒有給你呢。吳經理真沉得住氣，竟然也一直沒找我要。”

吳經理哈哈笑，“不是我沉得住氣，是房主沉得住氣，他家是真不差錢。早點給，晚點給，沒有差彆。你要是手頭緊，緩緩再給也行。”

薑喻說，“都準備好了，早點交，早點安心。”

她從挎包裡取出一個紙包，遞到吳經理手中，“你數數，這是剩下的九百。”

吳經理接過來，打開，手指撥了一下，“夠數，等有時間我轉交給他們家。”

順手塞進包裡，然後翻找片刻，找出當初薑喻手寫的租房協議，遞給她，“你搞得蠻正經，還寫在紙上，薑老爺子也覺得新鮮，就給你簽了，這份還給你。”

薑喻笑著接過，打開看了下，很有力道的簽名，薑振。

她的太爺爺。

一直在大名縣住著，她小時候過年回家見過，印象裡隻有花白胡須，青煙嫋嫋的煙鬥。

活得很久，至少在她出國前還活得好好的。

薑喻低頭，淡漠地把紙折好，收進挎包。

吳經理胖臉帶笑，耐心地看她動作，忽然想起一件事，問薑喻，“聽說你英語很好，可以給中學生補習？”

薑喻抬頭，重新掛上笑臉，看了眼陳姐，這個消息傳得還挺快，衝吳經理點點頭，“我現在給一個初一的、一個初三的孩子補習英語。我家弟弟讀高一，平時也是由我指點。”

吳經理用力拍了下手掌，“太好了。我家兒子也在一中讀高二，英語吊車尾，我正在發愁呢，你能不能幫他補補？”

“沒問題。讓他有空來找我一趟，先了解一下他的學習情況。”

“晚上放學我就領他過去找你。”吳經理急不可待。

薑喻搖了搖頭，“晚上恐怕不行，鄰居兒子每天晚上放學後補一個小時，時間衝突了。方便的話明天中午吧，一起吃午飯，邊吃邊聊。”

“行，爽快。”吳經理又拍了下掌心。

一隻手摸著自己的大肚子，頗為得意地說，“好人有好報，真是要多做好事。你看，我小小幫了你一次，卻賺來香火情。你不知道，英語補習老師很難找，整個縣城都找不出幾個。我都為他的英語熬掉了好多頭發，有你我就能鬆口氣了。”

薑喻眼神不自覺瞟到吳經理鋥亮的腦門上，心道什麼事都能甩鍋給孩子啊。

她也笑著對吳經理說，“確實是緣分，要不是吳經理幫忙，我哪能這麼快在縣城找到這麼好的房子。補習的事好說，等了解過學習情況，咱們定個時間就行。”

“好，補習費該多少是多少，隻要臭小子能趕快追上來，彆總考倒數，丟他老子的臉。”

薑喻離開百貨大樓，腳步輕快，又要有一筆補習費進賬，一筆一筆小錢加起來，她們很快就可以過上有肉吃的日子，自行車也可以提前買啦。

她回到家的時候正趕上午飯點，俞萍和俞安剛好到家。

俞萍迎向她，“難得你中午也在，咱們在家吃吧，我做飯。”

薑喻搖擺了擺手，“下午還要上課，彆耽擱時間了，你們照常去隔壁吃飯，人家做了你們的份量，不去吃也浪費。”

“那你怎麼辦？”俞萍走近。

隔三步遠的距離，薑喻一眼看到她的臉有些紅腫，“你的臉怎麼了？眼皮腫了？”

說著大步跨上前，湊近俞萍細看。

俞萍下意識躲開，捂住眼角，“沒什麼，被籃球打了一下。”

俞安走上前，義憤填膺，“不知道哪個混蛋，打籃球直接扔到我姐的臉上。等我打聽到他是誰，去找他算賬！”

俞萍忙安撫兩個人，“真沒事，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球也沒長眼睛。剛被打到的時候，是有點懵，很快就緩過來了，我現在沒事。”

薑喻語氣有點急，“還說沒事，鼻子也是紅的，是不是流鼻血了？”

俞萍下意識摸了下鼻孔，“隻留了一點，早就不流了。”

薑喻歎口氣，探手輕輕觸了下俞萍臉頰、鼻頭，“還疼不疼？頭暈不暈？”

“真的沒事了，你倆不要小題大作。”俞萍揮開她的手，小跑著去隔壁敲門，回頭喊倆人，“快來劉姨家吃飯吧。”

薑喻轉頭小聲對俞安說，“我支持你，回頭打聽是誰，咱們也給他臉上來一球。”

俞安點點頭，十分讚同。

他很少讚同薑喻的話，這件事倒立場一致，“我也是放學後見到我姐，才發現她的臉不對勁，早知道的話，我上午就打聽出來了。”

隔壁門打開，露出唐傑毛茸茸的臉袋，“太好了，薑老師也在，快進來吧，我奶奶已經做好飯了。”

薑喻給俞安個眼神，便率先朝唐家走去，“我今天休假在家，來叨擾一頓飯，方便嗎？”

唐傑笑出眯眯眼，“方便方便，歡迎薑老師。”

唐家奶奶已經擺好飯桌，見他們進門，忙招呼，“快洗手過來吃飯。哦，薑老師也來了，我再去炒個菜。”

老人家轉身要進廚房，薑喻伸手位住，“不用麻煩，這些菜夠吃。您要這麼客氣，我就回家了。”

飯桌上有肉有菜，兩菜一湯，菜量都挺大，還有一盤饅頭，又圓又大，在這個年代已經算豐盛了。

唐家奶奶拘謹地在圍裙上擦擦手，“慢待了，那你們先吃著，不夠我再炒。”

麵對薑喻，老人家不像對著幾個孩子一樣自在，薑喻是唐傑的補習老師，地位不一樣，唐家奶奶很懂得尊師重教。

薑喻也不客氣，洗過手就在飯桌前坐下，拿起大饅頭咬一口，入口鬆軟，咀嚼幾下卻漫出香甜，“奶奶自己做的饅頭嗎？比外麵買的好吃。菜也炒得夠味。”

唐家奶奶哎了聲，滿足地笑起來。

唐傑第一次和薑喻同桌吃飯，有種和偶像同桌的自豪和興奮，一個勁兒找話題。

幾個人吃飯都快，風卷殘雲般把桌上的湯和菜都消滅了。

姐弟三人告辭，唐傑和奶奶送到門口，“薑老師再來啊。”

薑喻笑著揮揮手。

俞安不午休，直接回學校，俞萍要收拾一下家務，跟薑喻一起回家。

薑喻還想著籃球打臉的事，追著俞萍問，“你認識他嗎？打你的那個。”

俞萍無奈地笑了下，輕輕柔柔地說，“我不認識他，他也不是故意打我，球打飛了，砸到我臉上，就是個意外，不怪他。他道歉了，還送我去醫務室，態度很好，你們不要小題大作。”

薑喻關注點卻在彆處，“去醫務室了？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小問題，頭不暈就沒事。”

“你的頭暈嗎？”

“不暈，我真的沒事。”

“這兩天如果有哪裡不舒服，或者頭暈啊，都不要忍著，馬上告訴我，咱們就去醫院。”

“好的，我知道了。”俞萍嗔道。

抬頭看院子裡晾曬的衣服，又有些惱，“你怎麼又幫我洗衣服，每天上班那麼辛苦，好不容易休假，你該多休息，出去逛逛也行。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薑喻伸手扯了扯衣服的褶皺，“你也要上學，高三那麼辛苦，我洗衣服的時候順手，都是單衣服，不費事。”

俞萍憋紅了臉，“都是你在照顧我們，感覺我和俞安就是拖油瓶。”

薑喻低頭看著她笑，“一家人客氣什麼？還是說，你不把我當一家人？”

俞萍歎了口氣，“就，感覺我們很沒用。”

薑喻揉揉她的腦袋，“你倆在上學，非常時期，不要計較生活上的小事。把精力用在學習上，考個好成績，我就心滿意足了。”

俞萍咬咬唇，“考上大學我也去打工，以後我賺錢給你花。”

“哈哈，好啊，我記著你的話。”

“但你以後不準再幫我洗衣服了。”俞萍仍堅持。

薑喻心說，小時候都是你幫我洗衣服，洗了十年，我才幫你幾次。

不過看俞萍仍有些紅的臉，便說，“百貨大樓有賣洗衣機，等我攢夠錢，買個洗衣機吧，這樣咱們都省事。”

俞萍下意識點頭附和，反應過來，咋舌，“洗衣機？那得多貴啊。”

“好像一千多？”薑喻想了下，按現在的收入水平，等俞萍高中畢業，都不一定能攢夠這筆錢。

俞萍在一旁直擺手，“洗衣機洗不乾淨，還是手洗吧。”

薑喻笑了笑，沒攢夠錢之前，還是不要說大話了。

自行車還沒買，又想買洗衣機，花錢的地方多，賺錢的速度跟不上啊。

從剛開始隻求吃飽飯，有錢上學，現在都敢肖想電器了，薑喻想，這也是一種進步。

一下午她都沉浸在日子越來越好過的設想中，直到下午放學後，俞安帶回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