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畫室女老板何芷婷的丈夫。

在兩次殺人事件中,他的完美隱身使得調查對象首先是受到驚嚇的學生們和優雅漂亮的女教師,很少有人會關注到他——女老板背後的那個男人。

但其實他才是畫室當中那隻隱形的手。

在學生上課過程中,隻有他可以充當女教師另外的眼睛,相當自然地站在學生身後觀察。

他那樣不起眼,正因為這份被忽視才引起了馮查理的重視。

重案組的關注重點多了一個人,仍然沒有辦法鎖定動機和證據。

之前的兩次走訪中,他在哪裡?

想必那些警員可能也不記得,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弱,男人扮演著何芷婷背後的照顧者的角色。

馮查理隻能隱隱約約想起,當何芷婷驚慌失措,看到自家中殺人時,男人默默走上前,輕輕從身後抱住她,給她以撫慰的樣子。

自那之後,沒有更多的印象。

“不過,將凶殺現場設計成自己的家,這個是否有必要?”

林美琪搖頭:“馮查理,我這隻是猜測啦,萬一不是他呢?”

馮查理沉吟著,看著外麵黑下來的天:“不管怎麼說,之前有調查死角,明天上班要讓眾人關注一下他的社會關係。”

林美琪也這麼想,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作為女畫室的丈夫和這幾名學生有什麼關聯?

之前梁眠琪男朋友提到的黑衣男人背影,會不會是他?

時間不早了,馮查理擔心:“你再回九龍寨太晚,也不安全。要不我還是送你?”

“不了不了,住這麼久,早就習慣了。何況沙展忘記了嗎?我還是有點身手的,不至於那麼危險。”

林美琪說著整理好眼前的資料,放回原位,和馮查理揮手道彆,下樓。

樓下就放著她那輛腳踏車。

她蹬著車穿梭在香江的夜色中。

時間太晚,不少霓虹燈盤都已經關閉,街道上黑黝黝一片,和白天又是不同的風景。

房子黑幢幢得像怪物,微風吹打在臉上,相當愜意。

經過九龍寨,那座漆黑之城亮起了點點光亮,不過也不知道裡麵的燈光是怎麼回事,紅綠相間,燈光星星點點,像個萬魔窟,看上去倒真有些嚇人。

人人都說進了九龍寨就出不來了,其實那得看是什麼人,如果是最底層的人,反而會被歡迎。

階層不同,不必強融,不屬於那裡的人,進去迎接的不是斧頭就是鐮刀。

“咚咚咚!”可怕的聲響從中傳出來。

林美琪還算膽大,整天和屍體打交道的,也不禁有些發怵。

九龍寨裡最可怕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這些蝦米可以瞬間聚集成一張大網,當發現食物時,全部向食物撲來,用網兜兜住它的腿腳,有人挖它的眼,有人刮它的皮,被無數人分時殆儘,毫無掙紮的可能性。

螞蟻們聯合起來,有時也能變成一隻大象。

“呼~”

林美琪視線轉回來。

今天回家太晚,樓道裡已經看不到鄰居的身影,大概都睡下了吧。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美琪今天回來,隱約覺得身後有什麼黑影在跟著她,回頭一看,卻沒有人。

大概是看錯了吧?她這麼安慰自己。

人一到了晚上,思緒飄揚就容易胡思亂想。

回到家打開燈,林美琪一番洗漱後,睡了過去。

天光亮起,林美琪本來準備在這附近那條街買份早點,結果剛一開門就看見阿嫲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一隻小盤子。

“林法醫,還沒吃飯呢吧?我做的米糕,你就當早飯吃了吧?孫女都說我做的好吃,說要我給她天天做呢。你聞聞多香啊,我加了桂花呢!”

“阿嫲,你三天兩頭給我送東西,我真是不好意思啊,應該給你錢的。”

“鄰裡鄰居的客氣什麼呀,要不是這兒的房租便宜,我們一家也不會住在這兒。但是林法醫你一來呀,我們心裡踏實了不少,你也算是……警官吧,附近九龍寨應該不敢來這兒惹是生非呀,我們全家都得感謝你呢!”

林美琪心想,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能量,隻是如果鄰居這麼認為,會給他們一些心理慰藉的話,也不必否認。

“好啦,既然阿嫲辛苦做的,那我就收下了。”

她回到家,將盤子洗淨,還回去,用袋子裝進這隻米糕,帶到重案組去吃。

重案組內,林美琪吃下一口軟軟糯糯的米糕,加上桂花的香甜,相當美味,有種家裡的味道。

等吃完了最後一口,馮查理已經在吩咐人:“到何芷婷家附近,重點觀察的不是何芷婷,而是她丈夫畢保羅。剩餘的人去走訪他的外|圍關係,找到他和兩名被害者之間的關係,找到交叉點,明白嗎?”

“明白。”

組裡人手不多,有人被抽調去配合其他案件了,留下來的人不夠。

林美琪自告奮勇:“我也可以幫忙的!”

梁翊風湊過來,每次看見林美琪就耳尖泛紅:“要麼你跟我一起去,蹲守畢保羅的家?”

林美琪點點頭:“好啊。”

梁翊風開車載著林美琪,很快在何芷婷家的港麗社區停下。

兩人找了家冰室,點兩杯甜品,從冰室窗戶裡望出去,時刻關注著何芷婷家的動靜。

等了三個小時,對方都沒出來。

林美琪坐的屁股都酸了,她也真佩服梁翊風,居然還目光炯炯。

內心不由感慨,他們這些出外勤的警員可真不容易,還好平時自己大部分都是坐在法醫室裡。

林美琪坐得都有些困了,尤其是吃飽喝足,托著腮幫子,眼皮都快閉上,突然聽見一聲:“畢保羅出來了!”

林美琪緩緩抬起頭,以一種漫不經心的狀態向外看去。

她和梁翊風都做了喬裝,確保不被認出來,而且還得裝作正常情侶一樣,迷惑對方視線,要不然一男一女坐在那直挺挺的,太不像話。

作為出外勤有經驗的梁翊風,肯定是有所安排的。

他用林美琪的勺子挖了一勺冰淇淋,冰淇淋送到她嘴巴裡:“親愛的,吃一口~”

“謝謝寶貝!”

甜絲絲的冰激淩融化,冰涼的觸感給了林美琪刺激,她眨了眨眼睛。

其實眼前的男人很優質,個子高,長相好,尤其是纖長骨節的手指,讓林美琪這個手控狂喜。

喂完冰淇淋,梁翊風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似乎是和偶像的互動讓他興奮,當然他的餘光還在看向窗外。

畢保羅沒有走遠,所以他們兩個並沒有跟上去,他到了附近一家超市,買了好像是豬排和一些青菜,提在手裡,再次進了小區門。

“看樣子他是個家庭煮夫。”梁翊風說,“所以他們家是女主外男主內?”

目前看起來這種關係並沒有什麼異樣,尤其這一天,畢保羅雖然出來過幾次,但不是買菜就是買水果。

如果嫌疑人真的是他,他得和學生之間有關聯才行。

梁翊風覺得納悶:“沙展會不會走錯了方向呀?畢保羅這天天在家不出門,隻跟何芷婷有關聯,怎麼會和學生搭上關係呢?”

是啊,林美琪也納悶了。

看起來,他和學生之間很難有關聯,隻是配合輔助的工作,即便在畫室,他和何芷婷的分工應當也是如此。

女老板何芷婷負責所有的教學統籌,而他隻是根據女老板的指示,幫她整理畫室的畫具等等,或者在學生畫畫時在旁邊走動。

除此之外,再緊密的聯係也不大可能了。

而且還和兩名受害者有親密關係,在何芷婷眼皮下,她能容忍這種行為嗎?

這一天的盯梢還沒結束,林美琪趴在桌子上,吸管被她弄得彎彎的,一點點吸著飲料,她一直在思索其中的可能性。

“這位小姐,是不是困了呀?我剛調製了一款飲料,含有咖啡因,叫做蜜桃紅唇,要不要試一試?你作為這個新品的第一個嘗試者。”

“哇,第一名嘗試的嗎?那我很榮幸了。”

林美琪透過吸管,將粉色的液體吸上來,甜絲絲中帶著些微苦的味道,層次分明,卻又不覺得很怪。

“好喝的,你們這款單品一定能賣爆!”

林美琪笑笑,甜度爆表,梁翊風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說真的,他這表現還真像和她是情侶關係,喜歡是做不了假的。

下午時分,店裡沒有彆人,隻有老世和他老婆,剛好適合問話,林美琪突然開口:“對了老板,你對畢保羅有沒有印象呀?”

老世想了想:“他老婆是開畫室的那個是吧?”

林美琪點點頭。

“他人挺老實的,唯老婆的話馬首是瞻。畢竟他們家掌握經濟大權的人是他老婆嘛,這個我們是清楚的,所以他對老婆相當好。”

“原來是這樣哇!”

“是啊,人家那不一樣,女老板家境好,自己又能乾,他不這麼寵著她,到哪兒再去找這麼好的老婆?”

“老頭子,你說什麼呢?不要提起那個女人。”

老世的老婆係著圍裙,在裡麵打掃衛生,聽見這話忍不住罵道。

冰室老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我老婆總是羨慕人家,其實我還真不覺得他們那種關係有什麼好,兩人平等才是最好的嘛。看我和我老婆,經營這家冰室都是商量著來。要是一方特彆有錢,另一方是個依附的,那可就慘了。依附的人雖然過得好,但實際上沒有地位啊,很壓抑的啦!”

林美琪敏銳地問道:“畢保羅沒有工作,是從來就沒工作過嗎?”

“也不是的,之前是有的,據說在外貿公司做職員,後來因為效益不好,離開了,他就沒有再上班了。他老婆那麼忙,那麼累,也需要背後有人照顧她的。他願意在家做做家務,打打下手,幫她照看畫室,後麵這樣的模式也就固定下來了。”

梁翊風敏銳問道:“那畢保羅有沒有帶過什麼女人來這兒,除了他老婆以外?”

老板連忙搖頭:“哪能啊,他可半點兒不敢,要是他老婆知道了離開他,他豈不是生活一落千丈,連飯都吃不起呀,就是這麼慘!所以我說嘛,他們這種關係根本就是不健康的。”

聽完這話,林美琪和梁翊風隱約察覺到了其中的隱憂,隻是不知道這個隱憂是正在醞釀,還是已經成為了發泄口,讓他成為了殺人凶手。

現在需要確切的證據。

兩人盯梢忙了一天,回到重案組。

大家都還沒走,剛和其他組的人來彙報消息。

林美琪坐在旁邊,沏了杯咖啡,抱著喝下一口,思考的時候,喝咖啡是她的習慣。

走訪畢保羅的外|圍關係,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他天天在家,不出門,甚至跟他的朋友親戚都斷絕了來往。至於外遇什麼的,也從來沒有親朋好友聽說過。”一個警員開口。

馮查理適時地拿出了梁眠琪男朋友洪澤宇的照片。

“他說之前見到有個黑衣男人和梁眠琪糾纏,會是畢保羅嗎?”

“我覺得不像,因為畢保羅根本就不出門啊,去哪裡都跟老婆一起,怎麼會有時間?”警員說。

梁翊風開口:“畢保羅的活動地,我們今天了解了一下。”

回來之前,他和林美琪走訪了周圍的其他商鋪店員,得到的結果和其他警員是一樣的。

“他幾乎就是在附近做點日常的事,沒有機會跑遠。何芷婷也不會允許他離開,即便何芷婷坐在那畫畫,一畫就是一天,他也得在旁邊守著。”

眾人說完,又陷入了茫然。難不成這個嫌疑對象也要排除了?

就像梁眠琪的男朋友一樣。

現在兩個受害者之間的共同點越來越少,哪怕有共同點,也被不停地排除,到最後仍然是一團亂麻。

女畫師的丈夫和學生的身份,確實隔著距離,就像林美琪今天喝到的那杯咖啡蜜桃飲料一樣。不過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兩者很自然地聯係在一起呢?

林美琪喝著咖啡,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了在冰室喝過的那杯飲料,老世說過的一句話:“其實要讓蜜桃汁和咖啡,兩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需要一種介質。”

林美琪問:“是什麼?”

“是冰啊!如果這個飲料做成熱飲,你就會明顯感覺味道不對勁了。”

“沒想到冰塊還有這樣的作用!”

林美琪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忽然開口:“如果畢保羅真的沒有時間與學生接觸的話,會不會並不是私下與他們見麵?他早就對某些人懷有搭訕或曖昧的心思,是通過某種介質呢?”

眾人好奇。

“什麼介質?”

“畫!”

林美琪指著白板上梁眠琪曾經畫過的那隻手,“受害者既然可以通過手上畫質的方式表達對男朋友的愛。那麼畫這種東西是不是可以傳遞感情?”

“哇,這個角度還真沒想過誒!”

“彆說,真有這個可能。”

“不過現在我們手裡掌握的畫作太少,隻有兩次現場遺留的畫作。”

馮查理當機立斷,手指叩向桌麵,“畫師何芷婷那裡,肯定有全部的畫作內容,找她要過來,注意不要打草驚蛇。有些訊息,或許就在其中隱晦的傳達。”

“但是我有個疑問。”

大黃開口,“是著重尋找兩名被害者和畢保羅傳遞信息的畫嗎?可梁眠琪明明就有男朋友,也用畫作傳遞信息。這樣一來,兩名男士不是很容易發現彼此的存在嗎?”

馮查理搖頭說:“所有畫作都要關注,這其中不排除,有我們還沒有接觸到的其他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