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一時靜默。
迎親隊都替程維山打了個激靈,這幾碗酒加起來,恐怕得有兩三斤吧?讓人乾喝不就菜,就是酒仙也得倒!
可新郎官剛說了不要人幫忙。
男方親眷們揪緊眉毛,擔憂地瞅著程維山。
程維山扶額歎笑,目光轉向窗邊倩影,心口不自禁漾出一片柔情,慢慢浮上眼底。
透過紙窗,薑芸葉清晰感知那道灼熱,壓迫著,挑動著,悄無聲息注入甜蜜,刹那間,一股暖流從她心間迸發,不受控製急速流向四肢,心如擂鼓。
程維山似有所覺,心中的驚喜隱秘而濃烈。
周圍一片寂靜,仿佛天地隔絕,隻此他們二人。
“小舅,這酒我來喝。”柳小河乾啥啥不行,破壞氣氛第一名。
沒眼力勁的他挺到程維山跟前,擋住二人對視的視線。
今日他就是小舅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
程維山移開目光:“……不用。”
柳小河瞪大眼睛驚吼:“小舅!”
“我說過了,真心求娶,理該如此。”程維山重新看向柳小雪商量:“我覺得光喝酒沒什麼意思,不如來番比試,以台上酒碗做賭如何?”
柳小雪本就不準備讓程維山一人全喝完,見他提議來了興趣:“怎麼個比試法?”
程維山嘴角微揚,讓出主動權:“自然由女方做主。”
不得不說程維山這個態度,真讓柳小雪身心舒暢。她以前也替小姐妹攔過門,但有的新郎官就黏黏糊糊,一點不大氣爽快,就知道拱著門往裡搡,搞得雙方都不愉快。
柳小雪眼裡的敵意和懼意少了幾分,稍稍思索後道:“這樣吧,我們姐妹出九人和你比試,贏一個少喝一碗酒如何?”
程維山頷首:“公平。”
“那就開始吧。”柳小雪回頭看了眼自己選出來的八個姐妹,想了想還是說:“你可以請倆人幫忙。”
“不用。”程維山拒絕得果斷。
“你不要小瞧我們,我們比得可是各自強項!”柳小雪忍不住音量拔高。
程維山愣了愣突然想笑:不愧是芸葉教出來的,這不服輸的性子還真像極了她。
程維山立即改口:“這倆名額留著,等我需要時再請他們。”
柳小雪聞言心裡舒服了不少,就算他再厲害,也不能看不起她們女同胞。
“預備——”
第一個上場打頭陣的是柳小雪,她平時格鬥擒拿學得最好。
“籲——”
哨聲輕響,柳小雪有信心能和對方過個幾招。
“哈!”
程維山一個閃身側躲,並未出手。
一擊未中,柳小雪有些懊惱。
“嚇!”
又是一個翻轉側閃,柳小雪的拳頭連軍裝邊邊都沒碰到。
柳小雪咬咬牙,攻擊姿勢更凶猛了。
“哈!”
又打空了。
三招已過,程維山身上氣勢瞬時變了。
眾人還未看得清他如何出手,柳小雪已被鉗住,快得讓人震撼。
“承認。”程維山迅速鬆開手,離人八丈遠。
“……”柳小雪甩了甩胳膊,輸得心服口服,“我輸了,免去一碗酒。”
“噢噢噢哦哦……”迎親漢子們興奮地瘋狂甩胳膊腿。
對麵一片喝彩叫好聲,姑娘們互相對視著,雖未感覺沮喪,但不免還是有點不得勁。
“姐妹們,還有八碗酒呢,就不信灌不到他,按咱計劃的來。”柳小雪衝姐妹們眨眨眼。
攔親女兵們心領神會,不約而同露出點壞笑。
接下來——走棋、打槍、比軍姿……五花八門好熱鬨!
女兵們愣是一個都沒贏,把迎親隊的漢子們臉都激動紅了。
“哈哈,看來桌上的好酒是進不了新郎官肚嘍!”
女兵們仿若沒聽見,對角落裡一位瘦瘦小小的姐妹拍拍肩膀加油。
終於,最後一位上場了——
她,首先環顧了一下四周圍觀人群,接著毫不畏怯地直麵程維山,用此生最大的嗓門說:“新郎官,我要跟你比繡花。”
比……什麼?!
大家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沒聽清。
“我要跟你比繡花,怎樣,敢不敢應戰?”
程維山:“……”
迎親漢子們趕緊拾起一摞驚愕掉地的下巴,替程維山說話:“誒怎麼還出來個繡花?這不是欺負人嘛?這對我們不公平,換一個!”
柳小雪早有心理準備,她掃過一眾鬨騰起來的迎親長輩,走到喊得最歡的柳小河麵前,槍打出頭鳥,反正她們隊長如今跟柳小河他舅結婚了,作為姐妹,論理她們也該升級!
柳小雪立刻袖子一擼擺起臉:“小河你說,小姨們哪裡做得不公平了?”
“!!!!”柳小河不敢置信掏掏耳朵:“你剛叫我啥???”
“小河啊,怎麼了?”柳小雪一臉無辜地看著曾經還叫他哥的柳小河,輩分一漲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耐心解釋:“這芸葉姐都嫁給小舅成你小舅媽了,我們可不得水漲船高跟著漲輩分呐。”
柳小河:“……!!”這個輩分是這樣漲的嗎?啊!!
“小河,來,這十多個都是姨,快叫人!”
柳小河一張臉憋出豬肝色,嘴巴開開合合,差點沒被氣成傻子。
“哈哈哈,對對對是這個理沒錯,小河快喊人,叫完過來叫我三爺爺。”
“哎呦,那算起來小河得叫我叔叔了。”
女方親朋看熱鬨不嫌事大,大家都是一個大隊的人,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柳小河腮幫子鼓了鼓,如藏著屎般一臉便秘轉過身。
“好了好了大家彆鬨,時候不早,這碗酒我認罰。”程維山收起笑容,大腿一跨站出來替著實可憐的外甥打圓場。
所有火熱的目光再次落到程維山身上,眾人既期待又擔憂。雖然一碗酒比九碗好,但就這麼大口乾,也不容易,若是醉倒可就出大醜了。
想到這點,擔任迎親長輩的柳家河民兵連長程虎不得不站出來,對幾個平常見了他腿都打顫的小姑娘們滿臉褶子堆起笑,和顏悅色套近乎說:“嘿嘿丫頭,我看這酒要不就免了吧……咱也不是外人,河東河西住著的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哪用得著這麼見外,非用好酒招待?再說,若是新郎官迎親沒迎到,醉在女方家,不說新郎官丟臉,就是新娘子自己也不樂意啊。”
柳小雪一臉讚同點點頭:“叔兒,你說得對,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剛和姐妹們商量了一下,這樣吧,柳小河叫一聲小姨少喝一口酒,把我們姐妹全叫遍這酒就免了,咋樣?”
背對大家沉浸哀傷的柳小河:“……!!”
程虎大掌一合喜出望外:“行,沒問題。”
柳小河急得轉過身:不,有問題!他覺得這個主意,不咋的!
“小河啊,為了你小舅,你就受累喊幾聲小姨,反正都是鬨著玩。”程虎假作歎氣拍拍對方肩膀,一臉苦口婆心,反正結婚就是鬨才熱鬨嘛。
柳小河心口一滯:憑啥……他招誰惹誰了?就因為一時心軟讓薑芸葉當了他小舅媽?!
柳小河委委屈屈雙臂交叉,假裝抱抱自己。
“咳小河,幫小舅叫兩聲,回頭小舅給你帶身新軍裝回來。”程維山毫不掩飾笑意勾著唇角哄人。
柳小河輕哼一聲側過身去:哼,他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嗎?當然……是嘍!
“小姨……小姨……小姨……”
柳小河咧著個大嘴巴,嘴乖地從頭叫到尾。
大家不忍直視。
聽了一聲小姨,或許是被柳小河的“孝子賢心”感動,柳小雪大方小手一抬,給程維山讓出條道來。
新郎官終於可以去見他的新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