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平時在學校叫家長就算了,沒想到剛出校門還要叫家長。

一群半大的孩子排排坐著等自己家長來認領。

“我沒錯,我不可能喊家長的!”

付書瑤跟警察叫板,活脫脫就像個叛逆少女。

“打架鬥毆你還覺得沒錯是吧?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打成這樣?你不同意叫家長,就隻好進去拘留幾天,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放出來!”

審訊的警察看著年紀稍長,四十出頭,想必自己的孩子也跟他們差不多大,眼裡全是恨鐵不成鋼。

幾個學生分彆接收審訊,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了解得差不多,最後定義為群毆,好在並無人員傷亡,就等著家長來協商處理。

付書瑤堅決不同意叫家長,最後沒辦法付書意便讓人捎信回去。

很快二老也從鄉下趕了過來。

“警察同誌,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女兒她很乖的,不可能會參與打架這種事的,您們再調查調查?”

“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整件事就是你們女兒挑起的,許小美同學現在還躺在醫院,你們現在要做的是向被害人以及家屬道歉,看看能不能協商處理,而不是推卸責任,許文昌現在還在醫院,晚點就會過來!”

付誌強長長歎了口氣,反手給了付書意一巴掌,“你這個姐姐怎麼當的?你當時就在場,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讓你妹妹犯下這麼大的錯?萬一你妹妹有個什麼事,可怎麼辦?”

付書意沒想過會挨這一巴掌,她憤憤道,“我就想不通了,你們沒教育好付書瑤,是你們做父母的失責,怎麼還怪我身上?我怎麼沒阻止了?他們一群人那麼厲害,我走路都走不動,哪裡阻止得了?”

付書意頓感委屈,但她努力睜大雙眼,絕不在人前顯露自己脆弱的一麵,更不會當著外人掉淚。

“你們就這樣做父母的?犯錯的可是你這個女兒,打另外一個做什麼?還有沒有點法律常識?你們這是虐待子女!還有要不是付書意夫婦及時製止,這就不是簡單的民事糾紛,而是刑事案件了,你們看是協商還是走法律程序?”

警察也看不下去了,忙出麵製止。

“警察同誌,協商的話是需要出多少錢啊?”

“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要看對方,有時間在這訓人,不如想辦法湊錢吧!”

警察也有些不耐煩了,這一群小兔崽子就沒一個聽話的,剛帶回來那會兒一個個都說自己是冤枉的,還說自己被那個胖子揍得爬不起來。

這不是搞笑嗎?這個付書意可是前段時間鎮上的風雲人物,報紙都上過,就連他們所長也要恭恭敬敬,這種時候誰敢招惹她?

再看看她那麼胖,怎麼可能參與打架?估計走路都走不動!

等許文昌從醫院趕過來,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許文昌意味深長看了付書瑤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走向警察,“警察同誌,我女兒還躺在病床上,雖沒有傷及性命,但臉上足足一道五厘米的傷口,醫生說恐怕會留疤,這對女孩子來說就堪比毀容,這件事她不同意協商,你們依法辦理吧!”

“書意,書意,你快幫忙求下情,你妹妹可不能去拘留啊?書意,你快想想辦法啊!”

付誌強二老急眼了,把付書意給推了出去。

付書意並不想處理這種事,對她來說這個妹妹還不如許小美親,再者站在人家的角度上想,女孩子若被毀容,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心裡跟精神方麵都要飽受巨大的折磨。

她沒資格去替許小美原諒誰,她是目擊者,許小美當時絕望的眼神一直在她麵前徘徊。

狂扇二十多個巴掌,被人踩在地上,身心俱損。

她說不出求情的話來。

“阿爸,你要相信我,不是我的錯,是許小美偷了我高考的分數,許文昌串通學校把我的分數換給了許小美,他們才是始作俑者,你們不維護我就算了,怎麼還能幫著外人一起欺負我?”

“小姑娘,說話要講究證據,你這滿嘴胡說八道,誰信你?你現在成年了,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要是拿不出證據,我一定告你牢底坐穿!”

“你放心,我會去找證據的,你們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還自己一個公道,許文昌,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嗎?我呸……”

付書意折騰了一晚上有些困了,靠在簡文軍身上懨懨欲睡,也懶得去管這些瑣碎。

“瑤瑤,你好好跟文昌叔道個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畢竟許小美還在醫院,這件事怎麼說也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把人打成那樣啊!”

“憑什麼?我才是受害者,你們搞清楚,我努力了十年,那個分數是我的,就許小美那個笨腦子,怎麼可能考得上大學?”

付書瑤極力爭辯的樣子,又不像是假的,高考可是關乎一生的大事,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勞動成果被竊取。

可她也拿不出實實在在的證據來!

當然即使真有證據,也未必能改變結局。

在滔天的權勢麵前,她是如此渺小,而現在身邊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相信她,去幫助她,於是心裡埋下恨的種子,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文昌哥,是我們沒教育好孩子,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我願意給你們磕頭賠罪,還希望你能放過瑤瑤,她不懂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一定帶回去好好教育!”

付誌強是個好麵兒的人,可現在為了付書瑤撇下麵子跟自尊跪在許文昌麵前。

“你這是做什麼?讓人看了豈不是笑話?”

許文昌好歹也是溧水村的村長,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他以權勢逼人下跪,這對他的名聲有損。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就當我求求你,放過孩子吧?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你這樣像什麼話,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許文昌也是憋著一肚子火沒地方撒,自己的閨女還在醫院躺著,他忍著怒火默默坐在一旁,眼神落在付書瑤身上。

場麵一度尷尬!

付書意朝簡文軍使了個眼色,然後簡文軍低聲在許文昌耳旁說了幾句,許文昌點了點頭。

於是簡文軍便扶起付誌強,“阿爸,你快先起來,昌叔畢竟是個村長,你這樣做會讓大家都難堪,昌叔說了,這件事我們回家自己私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就都先回去吧?”

“那意思就是他們同意了?”

簡文軍點了點頭,帶著付誌強他們離開了。

許文昌又在派-出-所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去了夜宵攤給許小美打包了一份排骨湯。

“昌叔,今天的事兒真是太感謝您了,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小美吧?”

付書意跟了上去。

許文昌定定地看了付書意一眼,“書意,你可是我們村的名人,不看僧麵看佛麵,我可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同意私了的,不過這私了的事兒,你可要保密,小美她情緒不是很好,我不想她難過!”

“那是自然!”付書意承諾道,“不過,我家書瑤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孩子,她平時成績在學校也是數一數二的,這一下子沒考上,估計心裡也憋著氣,要知道高考對我們這種貧苦人家的孩子來說,就是去往富人區的通行證。

換位思考下,若是真被人偷了分數,做出這種過激的行為,也是人之常情,還希望昌叔能開導開導下小美,小美是個善良的孩子,她斷然不想上大學的機會是這麼來的!”

付書意這番話都是點到為止,許文昌也是個在官場裡混的人,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話外之音?

他輕輕拍了拍付書意的肩膀,露出職業假笑,“書意啊,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小美的成績在班上也不算差,高考嘛,臨場的狀態跟發揮都至關重要,平時考不好的人,誰能保證高考就一定考得差呢?相反平時成績好的人,高考一緊張連名字都有可能寫錯,這都是命啊!不過聽說你沒上過學,估計也沒去過考場,自然不太懂這個道理,你有時間也勸勸你妹妹,不要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凡事都是講理講證據的,下次再這麼欺負小美,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簡文軍又滴水不漏給還了回來,不管付書意如何試探,許文昌都能給圓得毫無破綻。

走著走著就到了病房門口。

許小美麵無血色,雙瞳泛空看著窗外,窗外的路燈忽明忽暗,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小美,你感覺怎麼樣?”

說真的,付書意心疼了,這個曾經多麼開朗活潑的女孩,身上就像有用不完的熱量,總是感染著身邊的人。

她任性,刁蠻,卻又敏感而脆弱。

她就像一株火樹銀花,灑落而隨性。

喜怒哀樂也都寫在臉上。

可現在……

她的眼眸變得深邃,好像深不見底。

“我沒事,書意姐,謝謝你來看我!”

她彆過頭,不看付書意,輕輕用手抹去眼淚。

“你要是心裡不痛快,想哭,可以在我麵前哭,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付書意也紅了眼眶,本來她還高高興興分享著今天的喜悅,帶著生命中幾個好朋友一起去慶祝,哪裡會想到最後這樣收場。

她的身上有多處淤青,手臂還打著石膏,臉上纏著紗布,紗布上滲著血。

“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對不起,是我把你帶出來的,我沒能好好的把你帶回去,文軍哥哥一定恨死我了吧?”

“小美,你說什麼傻話呢,你文軍哥哥很擔心你,你要儘快好起來,知道嗎?我們都在等著你好起來!”

許小美輕輕“嗯”了一聲,又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才轉過頭來看付書意,“書意姐,我想吃阿奶做的糍粑,你幫我去跟阿奶說,明天讓我爸給我帶一份來行不?”

“行啊,那我現在就回去給阿奶說,晚上就蒸好,明天一早給你送來,你要乖啊,聽醫生的話啊!”

等付書意走後,許小美憤怒地看著許文昌,眼底都是失望與難過,“爸,是你做的嗎?”

“你彆聽那些同學胡說八道,明明是她自己考試考得不好,來,把排骨湯喝了。”

“付書瑤即使再愛玩,隻要悄悄努力考上文州大學絕不成問題,但是我的成績,頂多考個專科,我自己的能力,我心裡有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件事你彆管,好好養傷,傷好後就送你去學校!”

許文昌疲憊不堪,揉著太陽穴,還不忘給許小美打開裝排骨湯的快餐盒。

“你這麼做讓我怎麼在同學麵前抬起頭來?我要受多少非議?你怎麼能做這等事呢?你這是在毀了另外一個女孩,偷了另外一個女孩的人生啊?”

“許小美,我警告你,今天我縱容你一次,往後你再這麼口無遮攔胡說八道,那就彆怪我,就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能寵著你,未來的路都也給你鋪好,你彆不識抬舉!”

許文昌狠狠摞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身後傳來許小美蒼白無力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