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月蓮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被魏紀安藏在身後的女孩,章書雅捂著被打的臉小聲抽泣,嘴裡卻反駁道:“媽,我跟紀安是真心相愛……”
“真心個屁!”賀月蓮明顯被這話刺激到了,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來,麵對這個不爭氣的女孩這位知識份子也忍不住罵了臟話,她指著他說道,“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你知道嫁去農村會有什麼下場嗎?!你會變成一無是處的黃臉婆,人人嫌棄的糟糠妻!”
章偉忠也痛心疾首地在旁邊說道:“雅雅啊,你知道我跟你媽,花二十年才從大山裡走出來,拚僅全力才給你掙個好前程,你就這樣輕輕鬆鬆轉頭就嫁進大山裡?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父母失望的目光令章書雅感到一陣心慌,她隻能逃避地低下頭,躲到魏紀安身後,哭泣著小聲說道:“可、可是我真的離不開他,爸媽,對不起……”
魏紀安這時說道:“叔叔,阿姨,我一定會努力留在城裡,我向你們保證,絕對不會讓小雅跟著我去鄉下受苦的。”
“你向我們保證,你拿什麼保證?你連大學都沒考上,再說,就算你考上了,你沒關係沒人脈,畢業了最多也就留校當個老師,你拿什麼保證書雅的前途?”賀月蓮目光犀利地盯著他,嘲諷道,“你不會是指望我們給你鋪路吧?”
魏紀安被她一句話堵得滿臉通紅,支吾著,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賀月蓮看到他這副樣子更加冒火,推開他就想強硬把女兒拉回來,嘴裡說道:“書雅,你要還認我這個媽,就給我回去!”
“我不,我不!”章書雅拚命掙脫,章偉忠和魏紀安都上前幫忙,場麵重新變得混亂。
“安靜,你們都給我安靜!”蘇時願丟給陳小兵一個眼神,讓他把賀月蓮拉走。陳小兵點點頭,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四人分開。
蘇時願擋在章書雅跟前,對激動的賀月蓮說道:“都先冷靜一下,讓我跟她談談。”
賀月蓮動了動嘴還想說什麼,還好章偉忠是個明事理的,說道:“對對,警察同誌和小雅年齡差不多,她們更有共同話題,讓她們先談談。”說著就把妻子拉到了院子的角落,一邊低聲安慰她。
蘇時願轉頭,笑著跟章書雅說道:“咱們到屋裡談談吧?”
章書雅見她要把自己和魏紀安分開,有點不情願,但她從小乖巧慣了,難得的一點反抗精神,全用在和父母對抗上,磨蹭了一會兒,還是跟著蘇時願進了屋。
蘇時願關上房間,章書雅有點驚訝,問道:“警察同誌,你要跟我說什麼。”
蘇時願問道:“你真的想嫁給他?”
提到這個問題,章書雅有點害羞,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嗯,我非他不嫁。”
蘇時願也點點頭,輕聲說道:“好,我會幫你。”
章書雅驚訝,但這件事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容易些,隻是對她來說,代價很大。
因為她執意嫁給魏紀安,爸媽絕望傷心之下,聲稱要和她斷絕關係,魏紀安安慰她,她始終是她爸媽的女兒,即使現在不同意,隻要看見她結婚之後過得好,總有一天會心軟的。
章書雅抱著這個信念堅持著,魏紀安考上大學後,兩人結婚,婚後生活逐漸變得平淡,兩人一起上學放學,就在她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平淡下去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小生命的到來,小夫妻倆都挺開心的。但是懷孕初期她的反應很大,吃不下東西,還一直想吐,吐得渾身無力隻能躺在床上休息,學校去不了,也隻能先休學一年。魏紀安貼心地照顧了她一段時間,因為學業繁重,隻能和她商量把他在農村的母親請過來照顧她。
要天天和一個陌生人同處一室,章書雅一開始不太情願,但經不過魏紀安的說服,最後還是答應了。
婆婆是一個很典型的農村婦女,把錢看得很重,卻不太注重衛生,連碗都洗不太乾淨,每次給她端來的碗上都有一圈沒洗乾淨的黃漬,這讓在城市裡長大非常愛乾淨的章書雅極不習慣,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看到這樣的碗,更是當場就吐出來。
婆婆認為她是在嫌棄自己,哭著說要走,魏紀安一開始還會勸導母親把碗洗乾淨,婆婆卻說他們農村人都是這樣,還說他是娶了媳婦就忘了臉,又是一番哭鬨。
後來魏紀安來回調解兩人之間的矛盾,終於也煩了,質問她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
章書雅作夢也沒有想到,曾經那個對她嗬護倍至的人,有一天也會質問她。她很想哭,突然之間也很自己的爸媽,可是因為這場婚姻,她已經讓爸媽傷透了心,哪有臉回去看她們。
再後來,孩子出生,她原本以為一家三口的日子會慢慢幸福起來,可是因為她生的是女兒,從醫院回來婆婆的臉色就沒好過,話裡話外怨她生了個賠錢貨。女兒身體也不太好,月子裡每晚總是哭鬨不休,婆婆從來不管,她隻能日日夜夜自己一個人照顧。再後來,婆婆給女兒洗了幾天尿布就開始不耐煩,大冬天要她自己洗,不洗就沒得用。
魏紀安本來要回家幫忙,但婆婆卻以他馬上要考試需要清淨環境休息為理由,不讓他回家。
章書雅抱著還沒出月子的女兒哭得嘶心裂肺,她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鬼迷了心竅,嫁給了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為什麼沒有好好聽爸媽的話,好好完成學業,他們都給她鋪好了路啊。
再後來她終於找機會去見了爸媽,卻一點也不敢將自己滿肚的委屈告訴他們,媽媽被她傷透了心,依然不理她,但她完全能理解。還是爸爸看出了她日子過得不開心,主動去找了女婿,答應會給他提供更好的前途,條件是要讓他的女兒幸福。
魏紀安接受了爸爸的條件,可是她知道,他心裡依然怨恨著父母當年說的那些傷他自尊的話,這些年她早已經看出這個人就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隻是女兒還小,她即便有怨,也隻能忍著,還安慰自己他到底還是孩子的父親,孩子的成長離不開他。
再後來,她一邊忙於落下的學業,一邊忙著照顧女兒,直到某天,她拖著疲憊的身體,看見丈夫在學校裡牽了另一個女人的手,她整個人都瘋了……
章書雅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那個破舊的出租房裡,那位說會幫她的女警官還站在她的麵前。然而剛才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那其中的心酸、委屈、無助以及刻骨的悔恨,仍然如同絲線般緊緊地纏住她的心臟,讓她感到每一次呼吸都那麼痛。
“你還好嗎?”蘇時願有點擔心,她好久沒用“幻境”了,萬一用力過猛,把人傷到就太損功德了。
“我、我還好。”章書雅深吸了兩口氣,她此時來不及想彆的,隻知道自己終於回來了,那如同噩夢、不,是地獄一般的遭遇還沒有發生,她還沒有讓爸媽傷透心離開她,一切還來得及。
她顧不上疑惑剛才發生的一切是怎麼回事,慌忙推開房門跑出去,見爸媽果然還站在院子的角落,她兩行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哭著喊道:“爸,媽,我錯了,我跟你們回去,我聽你們的,以後都聽你們的。”
賀月蓮和章偉忠沒想到那個警察真的把女兒勸動了,他們茫然地接住哭得滿臉眼淚的女兒,但母子連心,夫妻倆也漸漸被女兒的痛哭感染,一家三口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小雅。”魏紀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見她奔向自己的父母,隻覺得一陣心慌,他隱約覺得,這個美好的女孩可能不會再屬於自己了。
“小雅,咱們回家吧?爸爸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好嗎?”章書雅生怕女兒再被那個男人蠱惑,隻想快點帶她離開這裡,離那個人遠遠的。
“好好,我最愛吃爸爸做的糖醋排骨了。”章書雅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在那場“夢”裡,她後來再也沒有吃過糖醋排骨,因為那個婆婆隻準家裡男人吃肉,她多吃一塊,都會被罵是餓死鬼投胎。
她牽著爸媽的手走出院子,再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魏紀安下意識要追上去,蘇時願擋住了他。魏紀安臉色難看地質問道:“你對她說了什麼?”
蘇時願沒有接他的話,隻是說道:“好好學習,前途要靠自己去換取。”
“你、你什麼意思!”她的話一下子就戳中了魏紀安敏感的神經,他的農村出身一直讓他非常的自卑,隻是他成績很好,為了不讓人看出來,被他極力藏了起來。
蘇時願歎了一口氣,她深知一個人的命運和他的性格有很大關係,她能用特殊手段讓一時鬼迷心竅的女孩不走上歧路,卻無法改變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自卑。
“好自為之吧。”蘇時願丟給他一句話,就招呼陳小兵走了。
陳小兵從剛才就很懵逼,一路上都很想問她是怎麼勸章書雅改變主意的,但見蘇時願一臉疲憊,也就把好奇咽回肚子裡去了。
係統突然冒出來:【宿主,你真的太偉大了!我太感動了!你拯救了一個女孩兒的人生!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依靠!】
蘇時願剛剛透支了法力,不太想說話,係統隻得又提示道:【宿主,你之前獲得的獎勵還在郵箱裡,請記得查收哦。】
蘇時願嗯了一聲,打算今天回去了再說。
可能是因為下雪天太冷,所裡今天都沒什麼案子,剛剛透支法力的蘇時願也得以恢複。
下午下班時,她感覺精神好了很多,想起前段時間忙碌總放路逸飛的鴿子,不如今天請他看電影,也算是補嘗他吧。
路逸飛接到電話非常的高興,隻說自己馬上就到就掛了電話。
結果蘇時願在電影院門口等了大半個小時,才接到他的電話,他抱歉地說道:“小願,喜月今天生病了,可能要做個小手術,她在這邊沒什麼親人,我得陪她,實在對不起,下次我再請你看電影。”
蘇時願有點無奈,但既然人家要做手術,她也不好說什麼,叮囑他好好照顧對方,就掛了電話。
回到家,蘇國利剛蒸好一大籠包子,對她說道:“你大哥最近忙得腳底朝天,肯定沒好好吃飯,我蒸了好多包子,小願你要是不累幫我把包子送過去行不行?”蘇爸爸上班時傷了腿,今天又是下雪天,家裡人都禁止他騎車,隻能拜托女兒了。
“好的爸,我這就去。”蘇時願提上他裝好的包子,騎車往大哥所在的緝毒支隊趕去。
大哥的宿舍她來過好幾次了,提著東西跟門崗打過招呼,就徑直上了樓。
她低著頭走路,在樓梯上和一個人撞上了,她往左對方也往左,她往右對方也往右,蘇時願無語地抬頭,看到擋住她的人,竟然是靳臻。
“是你?”靳臻看見是她挑了一下眉,似乎很驚訝在這裡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