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回去幫你拿,”杜家老三是有條件的,“不過你遷出戶口之前,我得跟你一塊去你廠裡看看。”
他怕妹妹被人騙。
機修廠在城郊,下午二點多才吃飯,這會隻怕二點半都不止了。
再去機修廠,不說等公交車的時候,單是去機修廠來回一趟,隻怕派出所都要下班了。
杜思苦頭都疼了:“今天可不早了,這再去我廠,時間趕不上。”
那就辦不了事了。
“明天遷戶口也是一樣的。”杜家老三很堅持。
杜思苦告訴他:“鄰導就批了今天下午的假。你想啊,我在廠裡就是個新人,這才去就不停請假,領導怎麼想我?我工作還乾不乾了。”
又說,“三哥,這樣,我答應你,等把戶口遷出來了,咱們一塊去我機修廠那邊的派出所。把戶口遷入給辦好了,你覺得呢?”
杜家老三隻是怕妹妹把戶口遷出來,沒地方落戶,成了黑戶。
這要是到遷到廠裡的集體戶口,下午就能辦的話,那他覺得可以。
“行。”杜家老三道,“你去派出所等我,我拿了戶口本馬上就過去。”
“好 !”
分頭行動。
杜思苦先去派出所,看看這邊遷出要填什麼資料,先把東西準備好,到時候三哥拿了戶口本過來,就能把事情給辦了。
“三哥,等會,咱們發個誓,我工作這事你誰也不能說,尤其是媽,等我戶口辦好了。她要是問我去哪了 ,你就說是去廠裡當臨時工了。”
“行。”
“誰說漏嘴了以後誰孤獨終老!”
夠毒的。
杜家老三決定好好管住息的嘴巴,他還是想娶媳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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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
於月鶯跟黃彩荷這會都在杜家小姑那屋。
小姨黃彩荷不舒服,得歇一歇。
本來,杜母是安排去西屋的。
可於月鶯不願意,拉著黃彩荷就是不肯進去:“姨媽,剛才表妹的態度您也看到了,本來她就嫌我們,再住她的屋子,還不知道等會回來說什麼話呢。”頓了頓,又輕聲說道,“我媽年紀大了 ,本來也不舒服,還是少受些氣好。”
那怎麼辦?
去哪歇?
老三那屋?
老三是個大小夥了,要是妹子一家住了老三的屋,那老三住哪?總不能讓老三這個年輕小夥子住西屋跟妹妹們擠一塊吧。
這不合適。
傳出去也不好聽。
黃彩荷捂著胸口,難受得很。
杜母道:“這附近有個衛生所,要不我帶你去瞧瞧?”又加了一句,“衛生所的袁醫生是個老醫生了,醫術比那省醫院的人還好呢。”
黃彩荷一下子來了精神,“什麼病都能冶嗎?”
“那得他把了脈才知道。”
黃彩荷喜道:“二姐,那你等等我,我帶於強一塊去。”說著,便去了杜家老三的屋,把剛歇下的於強也扶了出來。
能給丈夫看病,她這胃也不疼了,胸口也不悶了。
“二姐,你帶路。”
杜母遲疑了一會,之後領著黃彩荷一家三口往衛生所去了。
她琢磨著於月鶯說他們家帶了錢過來,她沒帶錢應該不要緊吧,之前做飯,錢包放屋裡鎖起來了,身上就一點零碎錢,幾分一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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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苦邊走邊問,很快就找到了這邊的派出所。
是這吧?
雖然她沒看過戶口本,但是這一片就這麼個派出所,應該是這裡沒錯。
先問問。
杜思苦找了一個相貌和氣的民警工作人員,問道,“同誌,辦戶口遷出是什麼流程啊?”
“戶口遷出,遷到哪啊?”
“我找著工作了,單位說要把戶口遷到廠裡,才給發糧票。”杜思苦老老實實的說。
“東西帶齊了嗎?”
“這是單位的證明,這是準遷證,戶口本我哥去拿了,馬上就過來了,”杜思苦道,“我就想問問,這邊還要什麼需要填的表嗎?”
“遷出申請表,還有這個注銷申請表。”派出所的工作人員很負責,很快就杜思苦要填的表拿過來了。
杜思苦找他們借了筆,開始填寫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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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老三回到家,他爸正在院子裡晾衣服。
“爸,媽呢?”
“帶你小姨他們出去了。”杜父把衣服擰乾,搭在繩子上。
男人做事就是粗手粗腳,曬衣服都曬得爛七八糟。
媽出去了?
太好了。
杜家老三看了一眼父親還剩半盆子沒晾的衣服,放心的往屋裡走。
杜父又曬了五件衣服,有件衣服太薄,指甲給劃勾絲了,這得敏的衣服怎麼這麼不經穿啊,這什麼料子啊。
還不如鐵路局發的工作服。
杜家老三熟練的摸出放戶口本的鑰匙,打開抽屜,這抽屜東西挺多的,不僅有戶口本,還有錢跟糧票。
杜家老三拿出戶口本貼身收著。
本來,到了這就應該鎖抽屜了,可他琢磨著老四到了廠裡,要是戶口沒遷進去,拿不到糧票,手上也沒錢,隻怕要餓肚子。
“乾什麼呢。”很嚴厲的聲音。
杜家老三趕緊鎖上,他沒回頭都能聽出是奶奶的聲音,“我尋思著快國慶了,給二哥寄點糧票跟錢過去。”
杜奶奶聽到‘二哥’鼻子就是一酸,她可憐的孫子啊,這一去就兩年。
要說還是怪她家老頭子跟她兒子,兩個分不清裡外的東西,把她孫子好好工作的給讓出去了,把孩子給氣著了。
想到貼心又聽話,嘴巴還甜的二孫子,杜奶奶心裡又是一疼。
隻見她一把把門關上,往杜家老三那邊走“你怎麼把抽屜關上了,打開,給老二寄二十……不,五十塊錢過去,再給寄二十斤糧票。”她屋裡還有一包紅糖,原本是打算給得敏補補身子的。
那就……那就都給小武(杜家老二)寄過去。
得敏這邊要什麼都可以去供銷社買。
小武在鄉下,要什麼沒什麼,好不容易寄點東西過去,得寄點好的。
杜家老三很震驚。
奶奶是不是有點偏心了,都是親孫子,怎麼還區彆對待呢?
“奶奶,五十塊錢也太多了,我媽晚上回來會數錢的。”回來保準發現。
杜奶奶:“怕什麼,這錢不給你二哥花也是給你小姨夫他們冶病用。”老太太活了七十多歲了,一把年紀什麼事沒見過。
彩月那妹子一家,就不是省油的燈。
杜家老三:“我媽可不是大方的人。”拿錢給小姨夫冶病,他不太信。
除非是他姥姥姥爺,他媽才舍得出這錢。
杜奶奶不說話,又從裡頭拿了一把錢出來,給了杜家老三五十塊錢,又給了杜家老三一些糧票。
拿錢的機會。
杜家老三腦子一動,“奶奶,老四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今天晚上想搬過去住。”
杜奶奶看著他,“要多少?”
“總得一個月的飯錢跟糧票吧,這當臨時工,下個月才發工資。”杜家老三說。
杜奶奶抽了一個五塊的,三個一塊的,四個五毛的,一共十塊錢。
糧票也給了十斤。
“老四胃小,吃不了多少東西,讓她省著用點。”杜奶奶看了看杜家老三,又抽出二張兩塊錢的,“你也不小了,老四都知道給自己找工作,你也出去找找,要是找不著工作,找個媳婦回來也行啊。”
老三腦子就是不如老二靈活。
“奶奶,那我去給二哥寄信了。”杜家老三戶口本到手了,錢也到手了,可以走了。
“等會。”杜奶奶摸索了一陣,留下了一個月的飯錢跟糧票,剩下的全抓走了,連存折都給放到自個口袋裡了。
鎖上抽屜。
杜家老三打開門,跟拿著角盆走過來的杜父看了個對眼。
杜父臉一黑。
這臭小子在屋偷偷摸摸乾什麼呢。
杜奶奶從身後慢悠悠的走出來,瞧了兒子一眼,對孫子說:“來我屋。”
杜家老三對著杜父攤手,都是奶奶的意思,跟我沒關係。
杜奶奶回屋,把藏著一直沒動的紅糖拿出來了,這是用油紙包好的正宗老紅糖,“可彆把地址寫錯了。”說著,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了兩把果糖,全遞了過去,“你隻準偷吃一顆,剩下的給你二哥寄過去。”
老三在家住著,想吃什麼都有,不像老二,苦哈哈的。
杜家老三一口答應。
屋裡,睡著的文秀眼睛眯開了一條縫,她看到姥姥偷偷給表哥東西了。
偏心。
她扁著嘴,準備晚上跟媽媽偷偷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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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老三從奶奶屋裡出來,看到父親在外頭等著呢。
“你們剛才乾什麼了?”
“奶奶說給二哥寄點錢跟糧票過去,”杜家老三說,“二哥今年不回來過年。”
杜父心裡堵得很。
臭小子脾氣這麼大,也不知道像誰。
杜家老三看了眼身後,見奶奶屋裡門關著,小聲說:“奶奶怕媽把錢借給小姨家,剛才拿走了好多。”
杜父:“你媽不是糊塗人。”不會的。
杜家老三:“爸,老四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今天搬過到宿舍去住,她說了,要是乾著行就接著行,要是不行再回來。”老四晚上不回來住,總得找個說法。
“哪個廠?”
“可能是紡織廠吧。”
“爸,奶奶讓我給二哥寄東西,我先去郵局了。”
“等會,我去拿件東西,你一塊寄過去。”杜父回屋拿了一件棉服出來,這是單位發的新棉服,老二去的地方偏,冬天冷得很。
“爸,給二哥的?”
杜父失笑:“行了,明年單位發新的,給你。”多大的人了,還計較上了。
“那說定了!”
杜家老三拿著東西往郵局去了。
等到院裡看不到時候,一拐彎,往派出所的方向走了。
他剛走沒多久,杜母腳步匆匆的回來了,“老杜,快,妹夫在回來的路上吐血了,咱們得送他去上級醫院。你快借個板車,我去拿錢。”
人命關天的事。
杜父也顧不上多問,趕緊去鄰居家借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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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
杜思苦坐不住,時不時的在派出所門口晃兩圈,看三哥來了沒有。
等了半個多小時,三哥終於來了。
“哥,你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
“這是等會要寄給二哥的,他下鄉兩年了,家裡也沒寄過東西過去。”杜家老三把厚棉衣交給杜思苦,“幫我拿一下。”
他從懷裡掏出戶口本,“拿著。”
真拿到了!
杜思苦翻到到數第二頁 ,上麵寫著她的名字呢。
正好,申請表也填好了。
資料也齊了。
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