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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母看著於月鶯碗裡的排骨、魚、雞蛋堆得跟小山尖似的,,再看她妹妹碗裡,就是些魚皮,青菜。

一股邪火堵在心裡,不上不下的。

叫人難受。

“媽,你自己吃。”於月鶯的聲音很小,她夾了一塊肥肉多的排骨放到黃彩荷的碗裡。

她不喜歡吃肥肉。

杜母的神情這才好了些。

卻見黃彩荷把排骨夾起來,放到了了丈夫於強碗裡,之後抬起頭,衝眾人笑了笑:“我不愛吃肉。”

都給丈夫孩子吃。

杜母眼睛冒火:“你以前當姑娘時可不是這樣,怎麼這嫁了人,口味還變了?”

以前當姑娘時跟她搶肉吃的是誰!

黃彩荷苦笑:“姐,我家於強身子弱,得補。月鶯是大姑娘了,得養得有些福氣些,才好說人家。”至於她,一把年紀了,多吃幾塊肉少吃幾塊肉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說完,黃彩荷望著杜母問:“姐,鍋裡還有湯嗎,我想給他們都盛一碗。”這邊的湯就剩一點湯底了。

杜奶奶喝得最多。

杜母站起來:“廚房鍋裡還有,我去給你們端過來。”人多,煮湯的時候水就放得多,鍋裡還剩不少。

杜思苦悶頭苦吃。

夾了一個炒茄子,正要吃,就看到三哥的筷子去夾魚了,哢,筷子跟筷子撞上了。

仔細一看,又是小姨黃彩荷的筷子。

隻見小姨衝杜家老三笑了笑,“我家月鶯身子骨弱。”意思是杜家老三是男的,身強體壯,不要搶。

還剩兩塊魚。

杜家老三縮回筷子。

小姨順利的把魚夾到了於月鶯的碗裡,剛才冒尖的排骨跟魚這會吃平了一些,還剩一半,這魚放上去,又搭起來了。

魚盤裡就剩最後一塊魚了。

杜思苦的筷子伸過去的,哢,筷子又搭上了。

小姨歉意的衝杜思苦笑了笑。

杜思苦也笑著,然後手快的將最後一塊魚夾了回來,放到三哥的碗裡,“三哥,吃魚。”三哥的碗邊沒有魚刺,也沒有排骨,剛才三哥壓根就沒夾肉菜。

杜思苦這毫不客氣的做派桌上的人都看到了。

小姨的笑容僵住了,她縮回筷子,將筷子放到了桌上,然後不動筷子了。

整個人顯得格外沉默。

杜母在廚房盛湯,壓根就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杜父原本想女兒兩句,來者是客人,怎麼還跟客人搶東西。

可想到女兒剛才頭疼得都冒冷汗了,也就沒說。

孩子生病了,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的。

杜奶奶盯著杜思苦看了好一會。

這孩子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杜思苦吃得快,一碗很快吃完了,她去廚房準備再打半碗飯。

杜母正在廚房盛湯,盛了三碗,其中一湯裡頭都是肉渣,這是給她妹子準備的,肉不肯吃,帶肉渣的湯總能喝一喝吧。’

“媽,我也要半碗湯。”

“自己添。”杜母端著湯碗準備出去,“還有一碗是給你小姨的,等會幫我端出來。”要是把這肉渣的湯先端出去,那她妹子肯定又要讓給丈夫跟女兒了。

杜思苦:“小姨剛才就把筷子放到了桌上,飯也不吃,菜也不夾,就乾坐著。”

杜母往外頭瞧了一眼,趕緊把手裡的兩碗湯放下,問杜思苦:“怎麼回事?怎麼就不吃飯了?”外頭丈夫跟婆婆都在,她這會出去也不好直接問。

“剛才剩最後兩塊魚的時候,她夾了一筷子給表姐,我看三哥沒吃魚也沒排骨,就把剩下的魚夾給三哥了,後來小姨就放下筷子不吃飯了。”杜思苦又打了半碗飯,給自己舀了半碗湯,能多吃就多吃點。

下午還要去派出所遷戶口呢。

要是能辦好,晚上就能回廠裡了,要是辦不好,就算是回了廠裡,也還得回來繼續接著辦。

“就這些?你小姨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對。”

不該啊。

杜母心裡納悶了,這畢竟不是黃家,這裡姓杜,是她婆家,她妹子要鬨脾氣也不該當著她丈夫跟婆婆的麵啊。

這不是讓她為難嗎。

杜思苦不想出去看小姨那苦瓜臉,就在廚房把湯泡飯給吃了。

“媽,家裡戶口本在哪啊?”

“你要戶口本做什麼?”杜母一下子就警惕起來,老二當初就是趁她沒注意把戶口本給偷了,這才辦的知青下鄉,一去就是二年啊。

這狠心的,兩年都不給家裡發消息,連封信都不捎。

杜思苦沒想到杜母對戶口本看得這麼重,糟糕,不好拿。

“你要戶口乾什麼?”杜母盯著杜思苦,是想學老二自己弄個知青下鄉,還是瞧中哪個臭小子,被人騙了。

老四是18歲的大姑娘了,確實可以結婚了。

杜思苦道:“我就問問,”見杜母不信,隨口瞎編,“要是表姐上咱們家戶口,能成城裡人嗎?”

這孩子,胡說什麼。

杜母:“你表姐姓於,上咱們家戶口乾什麼,我看你這腦子被摔壞了還沒好呢!”

不說她同不同意了,單是婆婆那關就過不了。

杜思苦吃完了往外走。

戶口明要是要不到了,那得想想辦法,私底下‘借用’一會。

“等會,”杜母叫住杜思苦,她有件事得跟杜思苦商量一下,“老四啊,你也看到了,你小姨家來了三口人。家裡地方不夠住。本來是說在你跟老五的屋子搭個床板,讓你小姨跟你表姐擠一擠,可現在看你,你姨夫也來了,這就不好住了。”

來了。

杜思苦停下轉身,“媽,你那湯都涼了吧,這事晚點再說唄。”

“兩句話的事。”杜母快言快語:“隔壁沈家那沈瑤(沈洋妹妹)是你同學,咱們兩家又是老鄰居,關係也好。你看要不這樣,我跟你劉姨說一聲,你小姨他們在咱們家的這幾天你去沈瑤那借住幾天。你呢,手腳放勤快點,幫著多乾點活,打掃打掃啊,洗洗衣服什麼的。他們肯定就不會說什麼了。”

借住啊。

杜思苦心裡叨咕:難怪記憶裡有‘她’跟沈洋的風言風語傳出來,原來是這麼來的。

住一塊,能不傳出什麼歪話嗎。

“我不去。”杜思苦拒絕。

杜母沒想到老四還敢拒絕。

這孩子如今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跟誰學的!

“你說說你,天天在家閒著,也沒個正經工作,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吃家裡的,用家裡的。我說兩句你還頂嘴,你想上天啊 !”

杜母聲音都高了。

“媽,我那臨時工的工作有信了,晚上可以搬過去住宿舍,我這邊您就彆操心了。”杜思苦把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你有宿舍了,哪個單位的,工資多少?什麼福利?”杜母腦子裡已經在想著杜思苦以後每月的工資該怎麼花了。

“糧票一個月多少啊?”

又來了。

杜思苦就猜到會這樣。

她果然轉移話題:“小姨他們來帶糧票了嗎?小姑可是在咱們住了,小姑的工資跟糧票您肯定是看不見的。”再加小姨家三口的,那每天吃飯的糧票都是夠嗆的。

話題轉移成功。

杜母聽到這一張張要吃飯的嘴,心裡發沉,不過卻還嘴硬:“你這是什麼話,你小姨多少年沒來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計較,以後學你妹妹,大方一點。”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杜母心裡琢磨:這事還真得好好跟老杜商量一下。

農村戶口的糧票是賣了公糧用多餘的糧食換的,城裡可不發彩荷他們的糧票,這真要是住久了,真得吃他們發的口糧了。

三張嘴,供不起啊。

就在這時,廚房外頭突然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姨媽,我們帶了糧票的。”

這突然出聲,把杜母魂都給嚇沒了,拍打著胸口往後頭看:是於月鶯。

於月鶯也不知道站在這聽多久了。

她輕聲說:“我媽讓我過來拿湯。”這湯遲遲沒拿到飯桌上,這是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杜思苦趁機往外走。

沒她的事了。

“思苦表妹,我們於家不是占人便宜的人,這次過來是帶了糧票跟錢的,不會白吃白住的。”於月鶯聲音細,但是能讓堂屋吃飯的人都聽到,“我知道表妹不歡迎我們,可是你也不能氣我媽啊,我媽本來胃就不好,中午都沒吃幾口飯,等會又要胃疼了。”

好大一口鍋。

把小姨氣得沒胃口了?

杜思苦:“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氣著小姨了,你說說看,我也好好想想。”

是肉沒夾到於家人碗裡,生氣了?

那碗邊一堆啃光的排骨,誰吃的?

杜思苦可不虛,她就吃了一塊魚,一塊排骨,沒多夾。

於月鶯靜靜的看著杜思苦,不說話。

杜思苦也看著她。

杜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了好了,把湯端出去吧,先吃飯。”這兩孩子怎麼還鬨上脾氣了。

於月鶯站著不動,她望向了杜母:“姨媽,我媽說她從小跟您感情就好。我媽是長輩,思苦表妹可能是很久沒見媽了,不懂得尊敬長輩,您以後好好教她。”

“我怎麼不敬長輩了?沒把兩個盤子裡的排骨跟魚全塞你們碗裡是吧,沒讓你們吃夠是吧,”杜苦思都笑了,“非要讓我說實話啊,桌上那麼多眼睛看著呢,你碗裡多少肉,大家碗裡什麼菜,你心疼你媽,怎麼不跟你媽換個碗啊?”

於月鶯眼泛淚花,臉都漲紅了。

“你們是客,我們家裡也儘心儘力招待,瓜子、花生,桃酥也都端上來了,魚、肉也買了。我多夾一塊魚,你媽就傷心了,吃不下飯就怪到我頭上了?那晚上睡不好覺,是不是我家床板太硬了,沒多鋪兩層被褥?”杜思苦嘴巴能說,平常沒必要,很少跟人吵架,但真吵起來,她是不虛的。

“你怎麼能這麼說!”於月鶯被氣哭了。

杜思苦:“我說的是實話,真話,怎麼還哭上了?”

杜母不可思議的看著杜思苦,這丫頭不是個悶葫蘆嗎,怎麼吵架這麼利索。

杜思苦道:“醫生說了,我腦子這一摔給摔開竅了。”

杜母哭笑不得,可看著在那淌淚的於月鶯,不能乾看著,於是瞪杜思苦:“你看看,怎麼還把你表姐鬨哭了,快跟她道歉。”

外頭人都聽著呢。

杜思苦轉頭就往外頭走。

哭了就有理了?

剛才是表姐教訓她她才還擊的。

再說了,就從那段多餘的記憶來看,這表姐……也不怎麼樣。

“老四!”

杜思苦走得更快了,路過堂屋的餐桌,停都沒停,直接就衝出院子了。

“老三,快去看看你妹妹。”杜奶奶道。

杜家老三不用杜奶奶說,已經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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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月鶯抹著淚從廚房那邊出來了,走到黃彩荷身邊,拉著黃彩荷的胳膊:“媽,我們回家吧。”一隻手拉,一隻手抹眼淚。

黃彩荷站了起來,也跟著女兒一起掉淚。

“彆啊,才來怎麼就走了,老四瞎說的,你們彆跟她計較,彩荷,妹夫,湯來了,你們喝一點。”杜母熱情挽留。

一邊留一邊罵著杜思苦不懂事。

這親妹子一家才來,就吃了一頓飯就鬨著要走,那她成什麼了?

杜母可不想過年回娘家的時候挨罵。

杜母好說歹說,可算是把人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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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

“老四,你被褥去哪了?”杜家老三邊問邊問,“早上我去過袁醫生那了,她說你沒去換藥,你去哪了?真去找臨時工的工作了?”

杜思苦一直往前走,“是,我找著工作了。”

她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杜家老三,“哥,您知道咱們家戶口本,咱媽放哪了嗎?”

“你要戶口本做什麼?”杜家老三還真知道。

二哥當初跟家裡鬨脾氣,非要離開家,弄個知青下鄉,那會戶口本也是偷偷拿的。

他全都知道。

“三哥,你要是能幫我拿到戶口本,我就告訴你。”杜思苦發現三哥這語氣好像知道戶口本怎麼拿啊。

有戲。

“你先說說你想乾什麼。”杜家老三可不上那當。

剛才老四就跟家裡親戚吵了一架,萬一發顛學著二哥知青下鄉那可不行,二哥是男的,下鄉沒事。

老四是女的,長得也不錯,就是瘦了點,這到了鄉下,人生地不熟的,吃了虧怎麼辦?

杜思苦直接道:“工作的事,我找著工作了,要遷戶口。”

她道,“戶口遷過去就能領糧票了,廠裡十五號發糧票,今天都十二了,這兩天要是辦不成,這個月的糧票我就領不上了。”

“哪個廠?”

“三哥,這我現在不能說,除非你答應幫我拿戶口本。”

“你不是蒙我的吧。”杜家老三半信半疑。

工作有那麼好找?

遷戶口?

那是正式工的待遇,臨時工可不給遷戶口的。

杜思苦:“有學校的介紹信,跟我一塊去的同學父親是革委會的,你說呢?”

“真的?”

“當然,要不這樣,你答應跟我拿戶口本,等我去派出所帶你一塊去。”杜思苦指了指衣服裡麵,“我資料可帶齊了,隻要這邊派出所能幫我遷出來,我就明天就遷到廠裡的集體戶口上了。”

就等家裡的戶口本了。